徐饮棠的这个提议连时月白都沉默了。
时月白发誓, 如果徐饮棠想养的是其他任何什么东西,哪怕是虚空之海里的那些大家伙,他都能面不改色乃至于略带惊喜的答应下来。
毕竟徐饮棠本来没必要跟他商量这件事的,医院是徐饮棠自己的地方, 他想养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只是看着那根气急败坏进出一个口的大肉肠, 他实在很难想象在医院里增添这么一个东西。
并且从喷洒出来的那些肉糜血水的气味判断, 那还是根严重过期变质的鱼肉人肉混合肠。
这已经跟危险程度或者战斗力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无关, 就是纯粹的恶心了。
时月白深呼吸, 尽可能露出自然的微笑, “我觉得……”他考虑了一下措辞, “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比较好。”
“那我再想想。”徐饮棠点头。其实他自己说完之后也有些后悔,进出一个口的设定在科普节目里看是很有趣,但想想养在家里确实还是有点脏的, 再考虑到自家几个崽好不容易才养成的餐桌礼仪和新崽的胎教问题……
徐饮棠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 还是切一切当原材料用吧。”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叫时月白忍不住怀疑了一下自己的理解能力,“你是说……【那个】的材料?”
当着崽崽们的面, 他谨慎地把【养新崽】替换成了指示代词。
“嗯,【那个】的材料。”徐饮棠觉得时月白的指示代词非常欲盖弥彰,这么说反而会引起崽崽们的怀疑, 至少他怀里徐二宝的五只大眼睛里已经射出闪电般的精明,徐三花的蝴蝶们也在嘀嘀咕咕开小会, 讨论【那个】是哪个【那个】。
“……”时月白艰难地问,“那……不用那条龙了吗?”
徐饮棠奇怪地看他, “也要啊, 一起用又不犯法。”
不过他也得承认, 比起除了怨气深重外就差把善良守序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的那条龙,还是化为原形后遮掩不住肮脏恶心本质的村长大肉肠更符合他“子宫”的口味。
搭配上从海里捕捉到混沌疯狂的污染碎片,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想象新崽的模样。
时月白短暂失语的几秒里,凯西猫迫不及待一脚踢开自己没用的灵魂半身,靠到徐饮棠身边温柔体贴地喵喵喵起来,“只要你想要,什么样的材料都可以用。再让他们互相咬一会消耗消耗体力,我就出去给你把他们都抓回来。”
它精致可爱的小猫脸仰着,又大又圆的猫儿眼里金色甜得像融化的蜂蜜,尾巴尖尖蹭着徐饮棠的小腿,看起来很值得抱在怀里亲亲它湿漉漉的黑鼻尖。
可惜妈妈的怀抱从来是徐二宝的御用宝座。这个向来聪明的崽已经在大人们几句话里咂摸出了妈妈准备再要一个孩子的深意,也就更加不可能给凯西猫这个帮凶好脸色看。
徐饮棠只好蹲下摸了摸凯西猫的脑袋,笑着说,“我也可以帮忙的,外面的那些海水,我的抗性应该比你们都要好。”
那些足以令一切生命体疯狂崩溃的污染,对现在这个状态的他来说就是送上门的孕育材料,贪婪地永远不知满足地渴望着吞噬更多,根本不会浪费一丁点用来影响自己的理智。
哈,繁殖优先嘛。
徐饮棠甚至觉得这个状态下自己去虚空之海都不会受什么影响,所有亵渎的恐怖的不可名状的力量,都只会被备孕中的子宫欣喜若狂地笑纳。
唯一会影响到他理智的,只有此时此刻他自己脑子里对于创造一个大到连世界都无法容纳的大家庭的谵妄臆想。
同时徐饮棠知道就算这次把子宫掏出来全喂给崽吃也没办法让自己的大脑停下来,他只能依靠意志来对抗欲望。
他看了眼系统面板上自己的数值,随着对血月力量的吸收,已经高达98的神秘仍然险之又险地停留在外显异化阶段,他有一种清晰的预感,只有当自己屈从于欲望,才会彻底失去人类的资格。
凯西猫敏锐地发现了徐饮棠一瞬间的晃神,它把自己的爪爪搭在徐饮棠的手上,郑重其事地回应徐饮棠一同出战的申请,“那么,我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它的爪垫粗糙干燥,却有一种温热安定的力量感。
徐饮棠回神,捏住凯西猫的爪爪,握手一样轻轻摇了摇,“我会努力……有所帮助的。”
凯西猫被他捏得爪爪都忍不住全部张开,眼角余光扫到村长肉肠跟龙尸的互相撕咬即将告一段落,也就是两边都有些力竭的时刻,立刻开口指挥着自己和徐饮棠去对付肉肠村长,三个崽继续刷龙尸,至于时月白嘛……
凯西猫的尾巴得意地翘起来,“既然这样,崽崽们就交给你照顾了哦。”
哈哈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终于轮到时月白这个护食怪给崽当保姆的一天了!
时月白瞥了眼自己得意忘形欠教训的灵魂半身,伸手连着凯西猫的爪爪一起握住徐饮棠的手,做考前最后的重点复习,“注意身体重心,保持呼吸不要憋气,如果护符离身就立刻往海面上游,逃跑不是丢人的事情——”
徐饮棠吻了一下他再说下去就没完的嘴,扭头跟上已经跳出去扑向村长肉肠的凯西猫。
“放心,我可是逃跑专家。”
佩戴着人鱼护符,涌上来的水不会对徐饮棠造成任何困扰。他看到自己的呼吸变成泡沫涌出,身体被水轻柔包裹着往前推——就跟他小时候幻想的那样,他变得像是一条自由的鱼。
所有的污染物,所有肮脏亵渎的力量,混杂在海水里所有的东西都挑动起他的神经,他的意识亢奋不已,在海水里铺展开巨大粘稠的□□,连同着那被凯西猫一口咬了个洞正在露馅的肉肠一起包裹进去。
肉肠的动作因为被网住了一部分而变得缓慢,就又被凯西猫连挠带咬地撕开好几个洞,他的这一身皮囊本就因为使用过度即将耐久度归零,大量的血肉从破洞喷洒出来,把周围一大片海水变成肉糜汤般的固液混合物。
yue。
凯西猫虽然给自己套了层膜毛不沾水,也被狠狠恶心了一下,见到整个泡在水里的徐饮棠一脸兴奋地狠狠给肉肠开洞,被喷了一身一脸差点被整个吞进去都面不改色,不禁在心里骄傲了一下。
不愧是我的白月光!
凯西猫在想什么徐饮棠无暇顾及,他踩着水向上游动,扭腰闪避开肉肠咬过来的口器。
这口器是村长肉肠全身上下唯一长肉的地方,身体的其他部位则完全像是用皮囊包裹住馅料的香肠,根本找不到能攻击的器官位置。
猛烈的水流的冲击撞得徐饮棠内脏发疼,他难以在这种水流冲击下完全睁开眼睛,只能依靠着□□络的感知判断角度,抓住肉肠上撕裂的肠衣固定身体,旋身借力把自己手里的鱼叉全力捅进了那张嘴里。
——在水下操作电锯的难度是陆地的好几倍,刻上增伤符文的鱼叉才是初学者最容易上手的武器。
手上传来的吃力感告诉徐饮棠他击中了目标,而他捅出去的姿势几乎是将鱼叉全部脱手,不管是否击中全都立刻撤退脱离到肉肠必须转动身体才能追击的距离,又掏出鱼叉枪再补上一击,借住后坐力将自己向后推得更远。
深深扎进口器上颚的鱼叉令肉肠发出巨大的哀嚎,海水震荡着在海面掀起巨浪,另一边被三个崽崽联手缠住的龙尸一边翻滚着挣脱徐小乖触手的纠缠撕咬,一边难以抑制地发出畅快嘲讽的大笑。
海面上阴云密布,电光在云层里游动,忽而雷声轰鸣响彻天际,红色的黑色的犹如地狱最深处的泥泞从海底翻涌而上,滔天巨浪间庞大可怖的阴影在海面上闪现。
那末日般可怖的景象哪怕在交村的海边都能清楚看见,尖叫声撕碎了小小村庄勉强伪装的平静。
“血!血!”
正在活动大厅的人们惊恐地发现泥土里涌起大片大片腥臭的红色,被什么所召唤一般爬行汇聚——那明明是没有生命的液体,却给他们如此强烈的,在爬动着的印象——向着海边而去。
几秒后,更加可怕的场景出现了,被血液浸透的泥土里有活物在拱动一般起伏着,肉块——眼睛、鼻子、手指,或者其他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器官的破碎东西爬了出来。
每一个肉块都在哀嚎着、惨叫着,发出诅咒般令人遍体生寒动弹不得的悚然之音,极不情愿又不受控制地涌向大海。
那是皮囊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快漏光了馅儿的肉肠在呼唤补给,填塞进来凝胶状的肉块暂且堵住皮肤上的破洞,被他吞噬下的无数眼球挤在肠衣表面,恶毒愤怒地注视着突然杀出来的两个暴/徒。
馅料里的口舌齐动,如此令人作呕的丑陋生物身体里,却发出了清越动听,凤鸣击玉般的声音。
“是你!”
他认出了浑身湿透的徐饮棠,身体里的许多眼球因为情绪激动而炸裂,将其他眼球染成更加怨毒的红色。
——那样的怨毒愤恨中,又有着挥之不去的嫉妒。
他无法让自己不去嫉妒。
年轻的、俊美的、鲜活的。
那明明是从最污浊最肮脏连他的血肉都能污染的海水里狼狈不堪地爬出来,却浑身干净得不沾染半点脏污,凛然犹如神明的身影。
他嫉妒得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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