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夏蝉有没有想过,  其实不管她拿出了什么证据来力保“佳妃”,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皇帝也根本不会相信。

    原因很简单——关厌昨晚从冷宫回去的时候,  身上穿着宫女的衣服。

    如果真是梦游,或者“不知为何一醒来就到了那里”,  身上的衣服总不会变吧?

    皇帝昨晚只是没深究下去而已,不代表他蠢得连这都看不出来。

    现在夏蝉这一番举动,  虽然是忠心耿耿要保主子,却完全是做了一件害了自己却帮不了任何人的傻事。

    她的确只是个思想简单的小宫女,  情急之下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娘娘,  仿佛生怕自己站出来晚一秒钟,那侍卫的诬陷就会得逞。

    关厌看着趴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夏蝉,心里很想救她,可却想不到任何办法。

    她所爆出来的是与侍卫私会这样的大事,  证据确凿,  根本没得辩解。

    关厌长长叹了口气,  开口道:“皇上不是想知道那些弃妃都在哪儿吗?臣妾知道。”

    皇帝挑了下眉,  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慢吞吞道:“哦?爱妃现在又知道了?”

    关厌垂头道:“请皇上饶了夏蝉,臣妾便带您去看。”

    他呵了声:“她犯的可是死罪,朕如何能饶得了她?若是饶了她,今后旁人效仿,  你叫朕如何好处置?”

    “还好吧,”关厌说:“宫女犯错向来该由皇后娘娘处置,今天皇上饶了夏蝉,以后也不必您去处置其他人嘛。”

    皇帝:“……”

    他气笑了,  下一刻又面色一沉,重重一拍桌子:“说!人在哪儿?!现在你还敢跟朕谈条件,看来是朕平日里待你太好了!”

    跪在地上的夏蝉被这“嘭”的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抖。

    她甚至不明白,明明是她在救娘娘,为什么对方却反过来求皇上饶了她?

    她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但她知道,皇上现在在冲她家主子发怒。

    于是,她将头用力磕在地上,呜咽着断断续续说:“求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受罚,请皇上千万不要迁怒娘娘!娘娘当日在冷宫中病重,差点便断气了,如今身体还差得很,不可再受惊了啊!”

    关厌:“……”

    这宫女是不是疯了,主子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段侍卫接近奴婢,就是为了打探娘娘身边的事……”夏蝉哭道:“所以一定是有人要害娘娘!求皇上相信娘娘,为娘娘做主啊!”

    她嘭嘭直往地上磕,磕得头破血流。

    关厌看不下去,起身将她拉住,皱眉道:“别说了。”

    再多说点更救不回来了,现在说不定还能跟皇帝搏个把人放出宫去。

    夏蝉抬头看了她一眼,满脸血泪混杂在一起,眼底里竟还带着决然赴死的决心。

    明明那么胆小……就像在冷宫里时一样,胆子虽小,却也会在女鬼来袭时鼓起勇气冲上去。

    关厌不知道她和佳妃之间以前到底是怎么相处的,竟然能让夏蝉如此维护。

    她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抬头看向皇帝:“皇上,天黑了,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审问吗?”

    冷宫里的人全部消失的消息是傍晚传出去的,皇帝知道的时间应该也没早多久——下人们怕死,肯定会先自己去找一番,实在没办法了才向上通报。

    所以现在天都快黑透了,皇帝还在冷宫这边审人。

    他也是气得不轻,经关厌提醒才注意到天色问题,眉头皱了皱,道:“回养性殿。”

    顿了顿,又补充道:“该关的关,剩下的就扣在这里,明日再审。”

    说完,他瞥了眼关厌:“佳妃跟朕走。”

    听见这话,夏蝉猛地拽了下关厌的衣袖,仿佛还在替她担心。

    关厌拍拍她的手,应了声是,又低声跟她说:“我尽量保你,你别乱说话,等我。”

    其他人该抓的就抓起来了,皇帝带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离开,关厌也第一次到了皇帝的寝宫去。

    因为三小时还没到,戚望渊没办法跟她联系,只能在离开之前远远看了她一眼,关厌无声的回了句“放心”。

    她跟在皇帝后面走进寝宫,贺公公为他取下外裳,宫女又立刻送来茶点,他一挥手,所有人就都撤了下去。

    他自己先坐在了桌边,关厌没动。

    随后他便用指尖点了点桌面,开口道:“站着干什么?”

    关厌撇了下嘴,在他对面坐下来,中间隔了整张桌子。

    皇帝嗤了声:“坐那么远,怕朕吃了你?”

    她低着头喝了口茶,没说话。

    对方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道:“说吧,那些人都在哪里?你若是现在肯说,朕便对你既往不咎,若是不肯,那便进慎刑司去吃顿苦头再说。”

    关厌抬头:“其实夏蝉那几张纸条都是伪造的,臣妾早知道会有人诬陷于我,于是提前准备了那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夏蝉并未与侍卫私会,请皇上明察。”

    皇帝:“……”

    他冷呵:“你是真把朕当傻子。”

    关厌笑说:“皇上若是愿意当这个傻子,臣妾也愿意将一切如实相告。”

    他没有直接回答,慢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抿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区区一个宫女,竟值得你这样去保。”

    关厌看着他:“她不是也用自己的命来保我么。”

    皇帝觉得这话很好笑:“你是主子,她是你的奴才,保你本就是应该的。”

    关厌不想在这种人权问题上跟一个古代人掰扯,只问:“那皇上愿不愿意呢?”

    他沉默片刻,点头道:“朕答应你,稍后便让贺海贵去安排。”

    关厌道:“还是早一些吧,贺公公年纪大了,可不能熬夜啊。”

    皇帝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怎么,还怕朕在骗你?朕身为一国之主,会为了一个奴才出尔反尔?”

    她一脸无辜:“不是啊,臣妾是真的心疼贺公公而已,皇上怎么总把人想得这么坏呢。”

    皇帝也懒得跟她扯这乱七八糟的,扬声高喊:“来人!”

    候在外面的贺公公便飞快走进来,低头道:“皇上。”

    皇帝看了眼关厌,道:“佳妃说了,她早已发现有人想诬陷她,因此与那宫女伪造了纸条以便自保,你下去查查,若是当真,便把那宫女放了。”

    话是这么说,贺海贵却听得明明白白,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他领命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说的是“办”,不是“查”。

    双方都明白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偏偏说话的时候就是不明着来。

    关厌跟看戏似的靠在旁边,等贺公公走后,便说道:“那臣妾也遵守诺言,告诉皇上那些弃妃现在人在何处。”

    她顿了顿,盯着他的脸说:“她们还在冷宫之内,就藏在干涸的湖底中。”

    皇帝意外得挑了下眉:“这是什么话?”

    “冷宫荒废多年,湖水早已干透长满杂草,弃妃们……就在杂草之间。”关厌说:“皇上只要派人过去一查便知,只是,最好不要半夜过去。”

    最后这句算是废话,皇帝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那冷宫晚上是什么样。

    关厌故意停顿了会儿,转而问道:“臣妾听人说,三年前皇上让人修建了一处祭坛,在那之后宫中的怪力乱神之说便平息了许久,不知那祭坛是否能镇压冷宫中的异像?”

    皇帝看了她一眼,似乎没觉得她提到这个有多奇怪,但也没有回答的意思,只说:“明日朕会派人去查听风湖,现下,爱妃是否应该告诉朕,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关厌也正好趁机试探这个皇帝。

    她说:“昨晚臣妾莫名出现在玲珑轩,那大门是上了锁的,好不容易才从墙头翻出去,刚落地便见到一个没有脸皮的女鬼。看她的衣着像是高位嫔妃,可整张脸都被剥掉了,十分恐怖。臣妾惊吓至极,她却并未伤害臣妾,反而向我遥遥指向了那片干湖。”

    “臣妾心想,她必是在逼我去那地方瞧瞧,于是只好走下去,岂料竟在那底下看见许多白骨。臣妾当时只顾害怕,并未多想,也从未将它们与冷宫中那些弃妃联系在一起。直到今日听闻她们失踪,才想起昨夜里见过白骨附近残留的饰物,看上去她们所用之物。”

    她说得很慢,注意到皇帝的表情在听见女鬼那部分时微微变化了一下。

    对方也不知道到底信没信她这离奇的说法,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

    他低着头默默沉吟片刻,才道:“可还有别的?一并说了吧。”

    关厌摇头:“没有了。”

    “若被朕查到你有所隐瞒……”他敲了敲桌面,嘴角勾起一抹完全没有温度的笑:“你应该知道后果。”

    关厌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臣妾怎敢欺骗皇上?”

    他哼了声,却也没再逼问,只说:“时候不早了,歇吧。”

    闻言她立刻站起来告退,皇帝却隔着桌子,身体猛然前倾,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抬头笑说:“夜已深了,爱妃何不留在养性殿陪朕?若此时离去,恐怕明日便要传出朕将你赶走的消息了。”

    其实这个皇帝长得还是不错的,在烛火映衬下一双深邃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藏着万般情话要向对方说,很像个情场老手。

    如果真是个后宫嫔妃,恐怕很容易就会觉得心动吧。

    但关厌不是,况且她天天看见戚望渊,像皇帝这种等级的普通帅哥早就啥也不是了。

    她慢慢拉开他的手,还是那句老话:“真是不巧,臣妾身子不太方便,不敢打扰皇上休息,先告退了。”

    皇帝倒也不强留,也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朕知道,你还在气朕将你打入冷宫。朕会给你三日时间,如今还剩下两日。”

    关厌埋头行礼,转身就走。

    她心想,要是两天后他真敢来硬的,她就让这狗皇帝也去当个大太监。

    回到飞鹤殿之后,身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宫女,关厌还有些不太适应。

    夏蝉被留在了冷宫那偏殿里关着,一起关在那儿的好像还有那个小侍卫以及送饭的小安子,负责送饭时开关门的两个侍卫也在其中。

    因为他们在发现弃妃们消失的第一时间不是上报,而是因为怕死选择了自己到处找人,实在找不到才报上去,所以犯了不小的罪。

    现在一群人都被关押在那冷宫里,皇帝明显是故意的——让他们被鬼吓上一整晚,明天再审有奇效。

    关厌好好洗了个澡,从头发里洗出好多的黑色灰烬,把水都给弄黑了。

    等她洗完澡要睡觉时,戚望渊便联系了她,询问情况。

    听见她没什么事,他才说自己那边的问题:“我房间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子时三刻于乾华门西侧皓雪阁相见’。”

    他是侍卫长,有自己的单独小房间,东西就放在床上枕头边压着。

    关厌问:“那字是什么样的?能看出男女吗?”

    戚望渊:“不能,很……正常的字。”

    “有可能是贞妃约你,也有可能是跟密探系统有关。”关厌说:“你不是敌国密探吗,这宫里肯定不止你一个,说不定是别的同伙要见你呢。”

    戚望渊道:“我会过去看看的,提前告诉你一下,如果有什么事你也好有所准备。”

    关厌嗯了声:“好,你自己小心一点。要是遇到危险,就别管那么多,只要能自保,该动手就动手。不管情况怎么样,我都会帮你的。”

    他低低笑了一下:“我知道了,很晚了,你睡吧。”

    关厌对戚望渊还是比较放心的,一躺上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她直接就被夏蝉给哭醒了。

    对方激动得跑进屋来,在她床边跪下,一边喊“娘娘”一边大哭不止。

    关厌迷迷糊糊醒过来,打着呵欠缓了缓,才说:“别哭了,我又没死,你怎么跟号丧似的?”

    夏蝉一听这话就不敢哭了,抽抽搭搭地说:“娘娘,奴婢这条命是您救的,以后当牛做马心甘情愿!您要奴婢跳油锅,奴婢都绝对不会拒绝!”

    关厌无奈又好笑:“我为什么要让你跳油锅,我又不爱吃油炸食品。”

    这话说得过于惊悚,吓得夏蝉都忘了接着哭。

    关厌坐起来,看了看她脑袋上那一片不堪入目的伤,说道:“上次我的药还没用完呢,现在刚好全给你用了。去吧,叫秋霜给你上药。”

    夏蝉没动,愣愣道:“娘娘……您不怪奴婢吗?”

    关厌揉着眼睛说:“看在你一心保全我的份上,这事就算功过相抵。以后要是真看上谁直接跟我说,我看人眼光可比你准,省得再碰上这种狗男人。”

    夏蝉一直没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爆发了。

    关厌叹气:“走吧,看见你那满头乌青就好笑。等你休息好了再来找我,我还得听你讲讲来龙去脉。至少,咱们得把那侍卫背后的主子给揪出来才是。”

    夏蝉抽噎着出去了,关厌虽然还有困意,但既然醒了便联系了一下戚望渊。

    对方很快接通,意外道:“这么早就醒了?”

    关厌十分懂得如何给自己拉好感,昧着良心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哪还睡得着呢。”

    戚望渊也不知道信没信,沉默了几秒才说:“我没事,昨晚约我的果然是贞妃。”

    关厌知道他觉得贞妃烦人,一听这话就能想象到他当时的心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样?大美人半夜约你见面是为了什么?她没有对你做违法犯罪的事儿吧?”

    戚望渊:“……”

    他无奈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说的话和学校里那些女生差不多。只是提到可以利用她哥哥的权利帮我换个更有前途的工作。”

    这整个说法其实都差不多,以前在学校时就有家境很好的女生对他说:“跟我在一起,我让我爸直接把你安排到我家公司当经理!”

    关厌大笑:“嗨呀,这是想让你吃软饭哪!”

    戚望渊可笑不出来,因为他的第四个任务已经发布了。

    他沉声道:“这次的任务我不打算做了。”

    关厌问:“是什么?”

    “接受贞妃的心意,与其来往,打探跟白将军有关的情报。”

    因为之前的任务都有做,一直没扣过分,还加了两分,所以他不做这任务也没关系,反正积分足够。

    关厌也觉得这确实太为难人了,要是换成她说不定还能逢场作戏演一演,但戚望渊显然不行。

    要是非让他做,说不定任务才刚过半他就因为过于烦躁而把人给杀了。

    她说:“不做就不做吧,没事。”

    话音刚落,关厌的“宫斗系统”也响了起来,发布了第四个任务:未时一刻前往乾直门,与侍卫长搭话。

    ……这也太奇怪了。

    关厌把这个任务跟戚望渊重复了一遍,他听完沉默了会儿,才说:“如果没算错的话,那个时间点我刚好会带人经过乾直门。”

    关厌:“……”

    好了,这样一来就不奇怪了。

    系统让她跟戚望渊搭话,那么到时候只要贞妃或者她手底下的亲信刚好看见……就成了她在抢贞妃心上人了。

    哇,真是疯了。

    在后宫副本里当嫔妃抢男人也就算了,抢的居然还不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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