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起来只需要去跟戚望渊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完成的任务, 其实仔细一想就能发现,它是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现在的贞妃不管真假,至少表面上跟“佳妃”很和谐,毒酸梅汤的事也没一直咬着不放, 很可能真不是贞妃自己干的。
所以两人关系即使说不上好, 至少也是和平相处的模式。
但要是今天这个任务做了, 贞妃必然要记恨关厌, 认为她跟自己抢皇帝还不够, 连个侍卫也要抢。
接着事情发展再越来越强烈, 导致两人反目成仇之类的。
不过虽然如此,关厌还是决定把这个任务给做了,毕竟做起来简单,还能得到一些线索。
于是当天下午她就准时出去“散步”, 目标明确地直奔乾直门。
抵达时刚刚好, 戚望渊带着一小支侍卫队从那边迎面走来。
看到关厌后, 侍卫们齐齐行礼, 其中几个脸上还挂着止不住的笑——肯定是想起上次她唱歌的事了,而且那事后来还被传成了鬼故事,他们憋不住也很正常。
戚望渊瞥去一眼, 淡淡说:“在笑什么?”
他们顿时满脸一僵,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关厌道:“真是巧了,狄侍卫竟刚好在此。”
戚望渊很配合:“微臣日常巡逻,本就该路过此处。”
“辛苦你们了, 这大热的天儿还得在太阳底下走来走去。”
关厌说:“瞧瞧这一个个的,满头满脸都是汗呢。既然正巧碰上,本宫便赏各位一份冰镇酸梅汤,稍后派人给你们送去。”
戚望渊低头:“多谢娘娘赏赐。”
其他人跟着喊。
关厌刚想说结束语, 却见一队宫人推着车从乾直门那头走过来,板车上堆着高高的柴火,应该是要送去给有单独小厨房的嫔妃。
走近之后,他们也全部停了下来向她行礼,得等她先通过才能继续走。
关厌便道:“本宫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她就接着往前走,就在走到那板车附近时,柴火堆最上面的那一捆忽然松开,“哗啦啦”一阵响,全部滚落下来。
木柴都是劈好的,其实危险性并不高,即使砸在脑袋上大概也只会让人疼一疼。
但只要能躲,谁会想挨顿打呢。
关厌反应迅速地身体一侧,飞快后退,只被其中一根木头击中了肩膀,其他的全部落空。
戚望渊见状,皱着眉问了声:“没事吧?”
她摇摇头,揉了揉肩说:“本宫无事,都小心些,不要再犯这种错,若是再伤到人如何是好?”
几个送柴的宫人早就吓得跪倒在地,浑身战栗不止。
关厌说完就走了,看她走远,那些下人才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这位娘娘人可真好,若是换成旁人,只怕咱们今儿都得脱上一层皮!”
戚望渊也领着队伍离开了,关厌刚走出乾直门,就收到任务完成的消息。
不过,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事儿没多久就传成了奇怪的流言:佳妃今日差点儿被柴火砸到,是刚好路过的侍卫长狄楼救了她。
关厌:我真的谢谢你们啊。
自己凭本事躲的伤害,转头就成了戚望渊的功劳,这就算了,关键是这事它拉仇恨啊!
不仅是拉贞妃的,还拉了皇帝的,令人头秃。
下午五点多钟,在房间里休息了一天的夏蝉终于出门了。
她眼睛红肿得只剩了两条缝,看起来十分滑稽。
关厌当时刚端起茶杯想喝,一看到她就赶紧放下了,担心这一口喝下去再给全喷出来。
夏蝉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关厌愣了下,拉着她手臂道:“起来吧,我都说了之前的事就算了,跪什么跪?有什么话起来说。”
夏蝉摇头:“娘娘,您先听奴婢说。”
“娘娘您大度,愿意不再计较此事,奴婢却不能连跪地谢恩这样的小事都不做。”
她向下磕了几下头,因为额头包扎好了,便也没实打实撞上去,虚虚磕了几下,才抬头道:“娘娘,奴婢昨夜在那冷宫里想了一整晚才明白,原来奴婢昨天不仅没能帮到您,还差点把娘娘也害了!”
关厌笑了:“你还能想明白啊,挺不错的。看来那些头没白磕,把脑子都给磕聪明了。”
夏蝉被这话逗笑了,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下去,撅了噘嘴说:“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笑!”
“什么时候?”关厌往外看了眼:“该吃晚饭的时候。”
夏蝉:“……”
她没忍住笑了两声,脸上又是眼泪又是笑,看起来十分搞笑。
关厌用力拉她起来:“行了行了,你坐着好好说,把整件事都说清楚。”
之前因为瑞云殿吊死鬼林贵人的指证,关厌怀疑过是“佳妃”身边的人杀了对方,所以连死后林贵人都以为真凶是她。
于是她第一个就想到了佳妃最亲近的夏蝉。
可是昨晚夏蝉拼命维护,又让她觉得这个念头可能是过于阴谋论了。
随后夏蝉便开始从头说起,把自火灾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那小侍卫名叫段行,关厌为了调查无脸女鬼贞妃的线索让夏蝉去找张嬷嬷打听的那天,对方也刚好去内务府送侍卫们需要缝补的衣物。
两人途中相遇,夏蝉感念其冲进火场救关厌时毫不犹豫的态度,便对段行心有好感,两人一路聊着天共同走了一段路。
途中他们还得知两人竟然是同乡,再往下一聊,甚至还有彼此都认识的长辈。
这一下距离便拉近了好多,而且他言语温和有礼,还长得眉清目秀,年龄也跟夏蝉相当,她这少女心就小小的动了那么一点儿。
后来两人就分开了,她去张嬷嬷那里坐了很久才出来,返回途中竟发现段行独自在宫道间徘徊,见了她就笑盈盈迎上来,口中道:“等你许久,终于来了。”
夏蝉问他:“等我做什么?”
他挠着头,红着脸说:“想和夏蝉姑娘一起再走一段路罢了。”
夏蝉老早就进了宫,平时能做的事就是当个合格的守规矩的好宫女,也没见过什么情情爱爱的事,平时顶多能看见后妃跟皇帝腻歪。
现在刚好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乍然被个条件还不错的男人言语一撩,那火自然是一点就着了,当场脸红心跳。
就,有一种相亲时跟对方很聊得来,然后双方就直接一见钟情了的意思。
当天分开时,段行犹犹豫豫好一会儿,红着脸低着头跟她说:“夏蝉姑娘……我会在白鸣宫大门外那块翘起来的红砖下放样东西,若你愿意,明日一早便去那里取吧。”
他说完没等回应,就自己跑走了。
所以当天夏蝉不仅回飞鹤殿比较晚,而且回去的时候还一脸激动兴奋。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于是编造了和小姐妹见面的谎言来欺瞒关厌。
第二天一早,她去御膳房取早餐的时候,途经白鸣宫,趁着四下无人时取走了红砖下的纸条。
那就是第一张纸条,写着段行想娶她。
当天两人没见面,次日清早,夏蝉照常去御膳房,走到那里时鬼使神差的掀开了红砖,竟然真的发现了第二张纸条:约她明日午后在月湖假山后相见。
因为关厌之前就说过,她要是想去见小姐妹可以天天都去,所以当她真的离开时,整个飞鹤殿里的人都只当她是见姐妹去了。
她和对方在那假山后,一起红着脸靠坐在一起说了很多话,而且明明真正算起来这只是第二次独处,两人甚至算不上熟悉,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说什么他都笑着倾听,给出最好的回应。
他还带了一些好吃的零嘴,说是特意花钱找在御膳房做事的宫人买的。
就在这一次分开前,段行问她:“上次的字条你也见了吧,你今日既愿意出来见我,那我可以……叫你蝉儿吗?”
夏蝉的耳朵根都红透了,勉强点头应了一声,落荒而逃似的跑回了飞鹤殿。
所以在第三张纸条上,对她的称呼变成了蝉儿。
不过,正如关厌所猜测的那样,段行的确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让夏蝉帮他监视“佳妃”。
夏蝉举着手发誓说:“娘娘,如果他真的说过那种话,哪怕只是一次,奴婢也一定会当场给他一巴掌叫他滚的,然后回来立刻告诉娘娘有人想害您!”
她道:“一个男人,再好也不算什么,为了娘娘,奴婢的命都可以不要!”
所以她也根本没想到,昨晚段行会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诬陷关厌,情急之下便豁出去拿出了纸条来想救她。
关厌听完想了想,问她:“那段行跟你聊天时有没有提过其他人?”
夏蝉回忆了会儿,皱着眉说:“我们很少谈宫内的事,他只说过侍卫长人很不错。奴婢也不想聊这宫里的事,便与他谈老家的人,我们提到最多的都是家乡的长辈们。”
关厌听她这么说,不由有点失望,估计是没啥线索了。
但刚这么想,夏蝉却道:“不过……之前没在意,可奴婢现在回想起来,便觉得有些怪了。”
她看向关厌:“奴婢觉得,段行是骗人的,他根本不是同泽乡的人!他说错过很多事,例如李爷爷的腿瘸了,他会说成是刘爷爷,奴婢指证后,他便说是出来太久记岔了。”
夏蝉顿了顿,一副发现了重大问题的样子:“娘娘,您说,他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准备要接近奴婢陷害您了!那些什么同乡的说辞,都是他提前背下来的罢了!”
关厌笑了声,在她蒙着绷带的头上轻轻碰了下:“看来昨晚是真把你脑袋给磕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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