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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光正好。当凌汐池和月弄寒缓缓走入军中,站在高台之上时,万千将士都觉得有些目眩神摇,高台之上,白衣男子皎如朗月,高不可攀,如月清辉笼罩四方,红衣少女静静的立在他的旁边,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一袭火红色的束腰长裙,干练却不失稳重大气,像是一朵月光下盛放的红莲,长在那遥不可及的星河旁,明明占尽芳华,万千妩媚,眼中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可偏那清冷中又带着一丝暖意,好似世事于她不过一场浮华,她留在此间,不过是因为那浮华之中有她所爱的人,这种矛盾而又复杂的情感,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心生畏惧。
月弄寒扭头凝视着身边的少女,心中暗叹。此时的她清且雅,纯而魅,让人如痴如醉,而她自己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美,这种不自知的美才最动人。
月弄寒心中有些紧张不安,迫切的伸手执起少女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带着点汗意,却抓得十分用力,像是要用力的抓住什么,见她没有挣开他的手,他的心中一喜,握着她的手高高举起,军中顿时一片喧哗,呼声震天。
“必胜!”
“必胜!”
这些日子,整个天水大陆都知道,一个少女单枪匹马的闯了泷日国的军营,杀进了北山矿场将里面的矿工全部救了出来,一路斩杀泷日国师之子,八十万旭日金麟总教头,以及各路在杀手榜上赫赫有名之人,历经千里杀伐,杀出了一条血路,护送矿工们回到了安都城,这本就是件振奋人心的事,此时再见到她风华绝代的姿容,无一不让人热血沸腾。
人人都有慕强之心,尤其是在乱世之中,这种杀出来的威名最能使人心服口服。
那一声声的呐喊杀气腾腾,如厉雷滚滚。
天上的月亮仿佛被这杀意惊扰到了,悄悄的躲进了云层。
一坛一坛的酒很快运了上来,均匀的分在了每个人的手中,月弄寒执起酒碗,遥举向众人:“月某在此敬各位一杯,预祝月凌军的儿郎们此战出师必捷。”
酒香四溢,军鼓擂响,一阵金戈之声响起,无边的军威弥漫向四方。
这时,有一名士兵上前来报:“启禀主公,有客来访。”
月弄寒和凌汐池对视了一眼,今日誓师宴,这安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已经来齐,此刻会有何人来访?
月弄寒问道:“什么人?”
那士兵回道:“领头的是个姑娘,并未报出身来意,只说了她姓慕,主公一定会见她的。”
月弄寒眉头微皱,口中说道:“请上来。”
士兵应了一声去了,不一会儿,远远的便走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只见她身着一身修长的黑色曵地长裙,腰间别了一支黑色的笛子,高挑的身材身材玲珑有致,肌肤胜雪,容色清丽,有着一双如同星空一般深邃的眼睛,眼中明明倒映着天地万物,可这天地万物于她而言又仿若无物,带着一种对万事万物的漠然而偏偏又掌握着万事万物的高傲。
她就那样徐徐走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冷艳,仿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女。
她的手中还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看似平常的盒子,却因为在她的手中而产生了神奇的魔力,众人虽未见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却本能的觉得那里面装着的定是稀世珍宝,否则不配被她捧在手中。
月弄寒和凌汐池却同时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个女子他们都是认识的,甚至还很熟悉。
昔日冥界的四大法王之一的彼岸花慕蓂牙,也是传说中有着慕家之女,当母仪天下称号的慕氏家族的大小姐。
据说在昇郓帝国之时,慕氏一族便有着天下之母,皆出自慕家的美誉,那时民间便有传言,慕家的姑娘生下来便是要做皇后的。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妙龄少女,同样也是脚步款款,摇曳生姿,姿容艳丽,正是罂粟花洛诺和水晶兰闻人仙,最后则跟着八名身着黑衣,脸蒙黑巾,腰挎佩刀的护卫。
看到月弄寒时,洛诺的眼中一亮,但看到他身旁的红衣少女后,那抹亮光又瞬间暗淡了下去,闻人仙扭头看了她一眼,发出了一声嗤笑声。
四周的将士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不知这三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到底从何而来。
凌汐池的手不自觉的在身侧握成拳,她早该知道,这些人没那么容易死,既然这些人都没死,那为何偏偏萧藏枫死了,这不公平!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想要将这些人全部送下地狱的冲动,可碍于这是誓师宴,她又硬生生的将那股杀意压制了下来。
月弄寒的视线落在了慕蓂牙的身上,冷声道:“原来是你们?”
慕蓂牙冲他露出了一抹笑,道:“自然是我们,不然月公子以为是谁?”
月弄寒生疏却不失礼貌的说道:“不知几位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慕蓂牙将手中的盒子呈到了他的面前:“听闻寒王残暴,月公子大举仁义之师,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要让这普天之下泱泱沃土从此以后无处不均,无人不饱,无人不暖,天下同耕,更有谶言道:凌云峰上天命降,一揽山河天下归,公子如此胸怀天下,我来,自然是来给你送礼的。”
她边说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块月牙形的玉玦,月弄寒看着那块玉玦,脸色微微变了变,问道:“这是什么?”
慕蓂牙道:“辛苦只怜天上月,一夕成环,夕夕长如玦,此玉名为浮光玦。”
月弄寒道:“既然是玦,这等不完整之物还是请姑娘带回去吧。”
慕蓂牙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笑道:“浮光静影本是一对,听闻公子手中有一块绝世玉璧,名为静影沉璧,公子可知,静影璧也并非完整之物,它与浮光玦本为一对,家父得知公子要出发攻打风幽城,特地命小女子送来给公子,静影璧圆如日,浮光玦弯如月,合起来恰巧为一个明字,愿月公子此去一片光明。”
月弄寒嘴角噙起一抹冷淡的笑意,说道:“令尊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世间之物有的时候并非一定要成双成对,况且静影璧此时也已不在我的身上,若要成双成对,姑娘还是找错了对象。”
慕蓂牙道:“是吗?”
月弄寒歉意的向她抱拳行礼:“远来皆是客,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留下来喝一杯水酒,稍作休息,在下再派人送姑娘出城,只是这浮光玦还请姑娘带回去吧。”
慕蓂牙问道:“你当真不收?”
月弄寒道:“在下一向很少收别人的礼,尤其是姑娘送的礼。”
慕蓂牙看了手中的浮光玦一会儿,脸上微微一冷,随即又笑道:“如果这个礼是公子的亲人托付给我们让我们带给公子的呢?”
月弄寒以为她说的是闻人清,叹了一口气:“姑娘说笑了,在下已没有亲人。”
“哦?是吗?”慕蓂牙一笑:“便是你的亲生母亲也不算你的亲人吗?”
月弄寒骤然抬头看她,一把捉住她的手,眼中闪过一抹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恨的神色,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慕蓂牙合上了木盒子,轻轻的将他的手拂开,转身便要离去:“既然公子不愿意收,我们也不强人所难,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公子原谅,我们就此告辞!”
眼看着慕蓂牙要走,月弄寒连忙冲上去再次拉住了她,咬着牙道:“什么母亲,你说清楚了再走!”
月弄寒还记得,小的时候,他总是一遍一遍的问父王,母亲究竟长什么模样,父王总是不厌其烦的告诉他,他的母亲是全天下最美的人,从那个时候起,母亲在他心中便是温柔、善良而又美丽的,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总是幻想着母亲能在身边亲亲他,抱抱他。
后来他长大了,虽然再也没有问过父王关于母亲的任何只言片语,可在他的心底深处,仍然对母亲有着深深的思念,哪怕后来知道了自己的毒乃是为他的母亲亲手所下,可当他恨过怨过之后,剩下的仍然还是思念,他想见到她,亲口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下毒。
他可以做一个好儿子,好好照顾她,好好弥补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她的亏欠,可以保护她不再受任何人的伤害,可她为什么连一个尽孝的机会也不给他。
自他长大以后,他自认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他却有些失控了。
慕蓂牙扭头看他:“难道月公子还有两个母亲?你既然不想要它,何必要我说清楚呢?”
月弄寒拉着她的手不放:“姑娘若是不说清楚,怕是今夜没这么容易走。”
凌汐池见状,叹了一口气,她记得她与月弄寒初见那天,他毒发之际口中喊着的便是母亲,她知道母亲在他心中的分量,更知道没有人能做到听到母亲的消息时还无动于衷的。
她抬腿走上前来,接过了慕蓂牙手中的盒子,说道:“慕姑娘的礼,我们收了,几位姑娘特意前来送礼,想必也是舟车劳顿,不如先去休息片刻,待我们备好酒宴,再为几位姑娘接风洗尘。”
然后她退到了一旁,冲着一旁像是在看好戏一般的谢虚颐低声说道:“你还站着看戏,快叫人去安排一下。”
谢虚颐笑了,冲她耳语道:“这可是场好戏,平时可不容易看到。”
凌汐池伸出脚踢了他一下:“什么时候,你还贫嘴,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可是慕家的人。”
“哦!”谢虚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慕家嘛,倒是听说过,我听说这慕家的人特别爱摆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凌汐池作势要打他,月弄寒突然扭过头来,表情也冷静了下来,终于松开了慕蓂牙的手,说道:“虚颐,你带几位姑娘前去休息一下。”
谢虚颐应了一声,走到了慕蓂牙的面前,朝她优雅的伸出了一只手:“姑娘请!”
慕蓂牙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转身同他离去,经过凌汐池身边的时候,尾随其后的闻人仙突然低声同她说了一句话:“仙儿真是佩服叶姑娘,看来冥界一别,叶姑娘真是变了许多。”
凌汐池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可她并不想理她,装作没听到。
闻人仙看了洛诺一眼,脸上露出了蜜糖似的微笑:“萧藏枫为她惨死在冥界,如今尸骨未寒,她却能做到转身便同别人双宿双栖,只怕萧藏枫在天有灵,也是死不瞑目,洛姐姐,你的一颗心又将安放在何处呢?”
闻人仙的话如同一把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中,凌汐池的手不自觉的在身侧握成拳头,冷声道:“闻人姑娘,远来是客,我们以礼相待,还请姑娘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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