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墙边悄声说话的二位鹿苒苒瞧着眼熟。盘发那位是吴夫人,烫了头波浪卷的那位是唐家二小姐。
除了跟她们家族的商业合作外,她个人跟眼前这二位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集。
觉得眼熟,是因为她记忆力还算不错。记得她们曾在钱珣学生时代的大合照里出现过。
钱珣的同班同学都是非富即贵的家世。她就算私心觉得她们方才胡乱抹黑旁人的行为不妥,但面上还是不能那么直接。
与她们打了个照面。鹿苒苒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扬唇一笑,礼貌与眼前还在打量她的二位打了声招呼。
“鹿、鹿总?”吴夫人认出了她,与一旁的唐二小姐慌乱对视了一眼。
“鹿总。”唐二小姐比吴夫人要沉得住气,视线往鹿苒苒手中刚捡起的物件上扫了扫,猜测道:“你在这……找东西吗?”
“嗯,刚找着。”鹿苒苒摊手给她们看了看刚捡起的耳挂,笑言:“是诗樱姐姐忍痛割爱给我的限量耳挂,怪我粗心,不小心弄丢了。还好找了回来,不然我都不知道回头见了她该怎么交代了。”
“诗樱……姐姐?”吴夫人神色复杂地问了一嘴,“鹿总说的,是贾诗樱?”
“是啊。”鹿苒苒点头道。
“你们关系很好吗?”唐二小姐同是满脸惊讶之色,“我的意思是,你这么亲热地称呼她为姐姐,你俩私下该是交情不浅吧?”
“嗯,诗樱姐姐人挺好的。”鹿苒苒撩开垂肩长发,侧头把耳挂戴了回去:“啊,对了,我前些天还特意托哥哥给诗樱姐姐送了条项链。我今儿看她戴上了,感觉很衬她。你们瞧见她今儿戴着的那条项链了吗?”
吴夫人隐约猜到她是听到了方才她们的议论声。与她看来的视线撞上,不怎么自然地搓了搓胳膊:“是,看到了。”
鹿苒苒神色自若地冲她甜甜一笑:“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
唐二小姐瞥了眼一旁表情僵硬的吴夫人,点头附和道:“是不错。那项链的坠子设计得很特别,打眼一晃就能记住。”
“啊,对,是很漂亮。”吴夫人撇过脸,往热闹的屋中瞧了瞧:“外头有些冷,我进去喝杯热的。”
“我也有点饿,一起吧。”唐二小姐跟行过去,不忘朝鹿苒苒摆摆手:“鹿总,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鹿苒苒微微笑着颔首回应。
有她多这一嘴,这误会算是解开了吧?
鹿苒苒目送着她们一前一后进了屋,长舒了口气。
夜风跃过高墙,在丛草里窸窸窣窣一阵跑酷。一旁的秋千偶尔被风带起,吱呀吱呀地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此处的静谧,与厅中的喧哗之色俨然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站在原地愣了会儿,总觉得有什么事让她心里堵得慌。但具体是哪件事让她心生了这般怪异感,她又有些道不明。
半晌,她被冷风吹得打了个抖。退行至秋千旁,坐下。俯身捶了捶酸胀的小腿。
有个黑影从篱笆墙边走了过来,叫了声:“苒苒。”
听声很耳熟。鹿苒苒闻声看去,瞧清了步入光亮处的贾诗樱。
“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感觉这么叫比较亲近。”
贾诗樱在她右手边的空秋千上坐下了,仿着她的语气叫了声“诗樱姐姐”,转瞬很是愉快地笑了一声:“你的声音好甜啊,这声‘姐姐’我听着很喜欢。”
诗樱姐姐?这话的意思……
都听到了?
鹿苒苒的视线落在了她脖间挂着的项链上。记起要与她打招呼,顺着她的话叫了声:“诗樱姐姐。”
“在看什么?我的项链?”贾诗樱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两手环至脖后,摘下项链给她递了过去:“给,你细瞧瞧。”
让她细瞧瞧?这什么意思?鹿苒苒自然是知道她这条项链是怎么来的,迟疑着看了她一眼。
话听着像是有那么点找茬的意思。可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挑衅。
贾诗樱见她不接,挺坚持地又把手中的项链往她跟前递了递:“给。”
鹿苒苒看着她一双含笑的眼,礼貌回以一笑。稍直起身,优雅撩开耳侧的发,伸手拿过了她掌心里的项链。
“很适合你。”贾诗樱说。
借着地灯的光正细看手中项链的鹿苒苒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似在夸赞的话,诧异转头看她:“什么?”
“这个,”贾诗樱竖指轻碰了碰她半隐于发间的耳挂,“你肤色比我白,戴着果然比我更合适。”
鹿苒苒猜到她是已经知道让钱珣去跟她讨要耳挂是她的意思了。
她本意是打算借着“非要不可”的由头为难一下钱珣,没想到他真讨来了耳挂。
就因为钱珣很有可能是作为交换而送去的这根项链,让贾诗樱无辜背上了这般难堪的传闻。细想来,她得负主要责任。
这事是她做的出格了,耍了小性子,把贾诗樱也拖下了水。撞上她真诚的目光,鹿苒苒不由有些心虚。
“你……不生气吗?”
“生气?你指的哪件事?”贾诗樱问。
鹿苒苒听出了她是想让自己亲口承认,掩饰着低下视线,翻转着看手中的项链:“或许,就是你正在想的那件事。”
“试探他,顺带着利用一下我?”贾诗樱这回没跟她绕弯,直接挑明了说。
鹿苒苒指尖翻挑的动作一顿:“抱歉。”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贾诗樱坦然道。
她这般爽利的态度,倒是让鹿苒苒越发不好意思了。
让钱珣去跟贾诗樱讨要耳挂。这事是在为难他,但他真要去跟贾诗樱讨耳挂,也是在为难别人。
她这番骚操作显得小家子气,属实是不妥。
事后她其实有过犹豫。但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琢磨着,像钱珣这种面子大过天的人物,有起码三分之二的概率不会为她这耍小性般的话付诸行动。
哪曾想,他偏要逆着她的想法去做那三分之一,真去跟贾诗樱讨来了这耳挂。
他跟之前相较,好像变了不少。
不过眼下的情况,她可匀不出旁的心思去琢磨他是因什么有了这样的转变。注意到贾诗樱还在直勾勾看着她,能清晰感觉到脸部在升温。
她正要抬手抚脸,却被贾诗樱抢了先。
贾诗樱微凉的手指触上了她的面部肌肤,带着点试探的意味,用指腹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要说完全不生气吧,是假话。起初知道他来找我是为的什么,是有一点生气。但我这人吧,看脸下菜。”
见她没躲,贾诗樱手上动作大胆了些。两手齐上,对着她一张软嫩的脸又捏又揉。看她的嘴被揉到撅起,觉得可爱,隔空对她来了个飞吻。
“我对小美人一般都没什么抵抗力。”贾诗樱打趣道。
鹿苒苒被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逗笑:“你真有意思。”
贾诗樱过了把手瘾,见好就收,不闹她了。收回手,问:“你皮肤真好,用的什么护肤品?”
“没有固定的品牌,有一部分是美容师根据我的皮肤状态定期调制的。”鹿苒苒从装饰手包里拿出手机,提议道:“加个联系方式?我把美容师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好啊。”贾诗樱欢快应了一声。拿出手机,跟她加上了好友。
把美容师的名片推了过去,鹿苒苒撇见被她自然而然攥进掌心的项链。
“啊,对了。你的项链,差点忘了还你。”她把项链递回。看着贾诗樱把项链戴回了脖间,她挺困惑地歪了歪脑袋:“这项链的款式……”
没等来下文,贾诗樱转头看她:“怎么?”
“我是觉得有点奇怪,这样的款式,不像是他能相中的。”鹿苒苒直言,“不是他的风格。”
“确实。”贾诗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们果然是最了解彼此的。”
“什么意思?”这话鹿苒苒没能听明白。
“这话要怎么跟你说呢?”贾诗樱歪着脑袋细想了想,“我吧,确实就跟外界传的一样,迷恋钱珣那张脸很多年了。但是,这里还有个但是,他再好看,在我眼里也就是个只可远观的艺术品。毕竟,性格太冷漠了。譬如一面很有艺术感的墙,一面墙再怎么好看,也不会有人想找墙谈恋爱。是吧?”
“可……”鹿苒苒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听说,我学生时代追他追得厉害?”贾诗樱替她把话接上了。
“方便提吗?”鹿苒苒问。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贾诗樱点头承认了,“是,我最初是奔着他去的。只是后来吧,我被艺术墙边虬劲的大树吸引了注意力。”
“树?”鹿苒苒猜到了点什么,“你说的该不会是……修博哥?”
“嗯。”贾诗樱扯起项链坠子朝她晃了晃,“这项链就是他给我挑的。独一份,我很喜欢。”
是宋修博给她挑的这款项链?怪不得了。
鹿苒苒忆起她在问及钱珣耳挂怎么来的时,他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慢半拍反应了过来。
所以,牺牲美色的,不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低头挽了挽发,继续之前的话题:“说起墙,修博哥的性格好像也是有点闷。”
“他不一样。”贾诗樱说。
“哪儿不一样?”鹿苒苒好奇问了一嘴。
“吻技不错。”贾诗樱直白道。
鹿苒苒愣了一下,有些想笑:“啊。”
“我说这话你可别误会,我可没跟墙接过吻。”贾诗樱补充道。
又是墙又是树的,就是没活人。鹿苒苒噗呲笑出了声:“你这比喻好逗。”
贾诗樱听她在笑,跟着欢声笑了起来:“很贴切吧?”
“倒也是。”鹿苒苒点点头,忽地记起个事:“那你之前问我能不能再追钱珣,是……探我口风呢?”
“算是吧。我这也是受人之托,赶巧碰上了。”贾诗樱耸耸肩,“我那一趟还拿了不少好处,不算赔本买卖。”
话说到这,她挺警惕地往边上看了看,压低了声:“说起这事,我还是得给你提个醒。你那堂弟,就是那鹿淼舟,现在明面上是碍着钱珣的面子不敢对你怎么样,但他惯会人后使些登不上台面的小手段,你可要留心防着他。”
“嗯。”鹿苒苒很配合地往她那侧凑近了,听清了她的话,点头应了声:“谢谢诗樱姐姐。”
贾诗樱与她相视一笑。瞧见有人过来,她抬起下巴往左前方点了点:“你的未婚夫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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