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雪开了门进来。
“小鹿总,钱董到了。正找您。”
“呦,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唐黎从换衣镜前移开步,附到鹿苒苒耳边,低着声道:“生日宴还没开始呢,这就迫不及待地来见你了。看来是有备而来。”
鹿苒苒微微一笑,冲侧立门边的孙小雪略颔首,道:“那就,请钱董进来吧。”
“你们聊,我就先……”唐黎冲门的方向歪了歪脑袋,迈开两指,比划了个开溜的动作。
“嗯。”鹿苒苒点点头。目送着她出去了,这才转回视线,继续对镜打理妆发。
须臾,会客厅的门从两侧推开。
钱珣走了进来,回手示意开门的二位不用跟。
“来了?”鹿苒苒隔着镜子瞧了他一眼,视线低下,看向了他手中拎着的礼品袋。
那袋子眼熟,外包装上印着的logo是他从前常光顾的一家珠宝定制专营店。那家店也有一对一□□,他的领带夹、袖扣、镜链等小饰物多是出自那家珠宝店的设计师之手。
怎么会拎着这么个袋子?是打算拿旁的东西来敷衍她?
鹿苒苒稍一思量,提裙优雅转身,朝他摊手道:“带礼物了吗?”
“一见面就要礼物?”钱珣缓步走去她面前。视线在她那身礼服上短暂停留了数秒,微微蹙眉,似有不满。
鹿苒苒循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自己身穿的礼服。剪裁立体的深v,后背是蕾丝水蛇纹。腰部的设计她尤为喜欢,宫廷风改良版束腰拢成一簇,玲珑有致的身段包裹其中,视觉上有种强烈的野性美。
不用他言明她也能猜到他是因什么在不满。
不过他的喜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欢。
“那不然,钱董觉得我该说什么?”鹿苒苒挽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说,好久不见了哥哥。说,我好想你啊。”
她自嘲般轻笑了声:“没记错的话,我从前就是这般哄你的。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回应我的?”
记得。他从前每次久未归家,进门第一面看到她的笑脸都觉得舒心。他爱听她哄人的那些话,只是他很少回应她。
就算有,也只是冷淡应一声:“功课写完了吗?”
又或是:“晚饭吃什么?”
或许以她的立场来看,比起给予她回应,他的关注点好像总是在别处。
故去的母亲让他看淡了人情。他对“亲近关系”很不信任,总是用逃避的方式去抵触她的亲近。
他选择性无视了她的问题,手中拎着的袋子往她跟前递了递:“礼物。”
鹿苒苒并没在旧事上纠结。得胜一笑,很自然地朝他伸去手,拿过了那个袋子。
袋子比她想象中的要沉一些。她把装有礼物的袋子暂搁在几步外的长桌上,扯开袋口往里瞧,瞧见了两个黑绸包裹的盒子。
“两个?”鹿苒苒诧异瞧了眼站到她身边的钱珣,“我要的是单只的耳挂,怎么有两个盒子?”
“一个是你要的东西。另一份,是老太太备的。”钱珣说。
“啊。”鹿苒苒拿起袋子里的两个盒子,分别搁置耳边晃了晃:“哪个是奶奶备的?”
“不先检查一下你指名要的东西吗?”钱珣问。
“也好。”鹿苒苒看了他一眼,“哪个?”
钱珣指了指她左手拿着的那个盒子:“这个。”
虽是她指名要的东西,但这样一款耳坠,她其实也只看过样品图片。
实物的精切质感更绝。
鹿苒苒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取盒中的饰物,悬于眼前欣赏了片刻。
注意到一旁像是在打量的目光,她抬眸一笑,对镜将耳挂戴上。
蛇形的耳挂果然很衬她今天这身礼服。她的视线偏移了几分,看着镜中的钱珣,问:“好看吗?”
他伸来手,轻轻碰了碰耳饰上垂下的流苏,应了声:“嗯。”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是怎么讨来的?”鹿苒苒不动声色地往侧面移开半步,跟他拉开了距离:“贾诗樱舍得割爱?”
钱珣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低头看脚下。默了两秒,触碰过她耳饰的手揣进了兜。挑着问题答了后半句:“独一份的东西,自然是舍不得的。”
“既然舍不得,那你是怎么讨来的这东西?”鹿苒苒挺有兴致地又问了一遍。
钱珣勾唇露出个颇意味深长的笑,退行了几步,在贵妃椅上坐下了。
是不想说?鹿苒苒一挑眉,大胆猜测道:“用美色换来的?”
钱珣略沉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
鹿苒苒嘴角刚起的一点笑意僵住,与他无声对视了数秒,酸溜溜道:“那钱董牺牲可太大了。”
“好说。”钱珣对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很满意,推了推镜架,道:“反正牺牲的也不是我。”
这话什么意思?鹿苒苒诧异看他。
“老太太让我捎来的东西,不看看?”钱珣适时转移了话题。
“啊,对。还有一个盒子。”鹿苒苒慢半拍记起还有这事,心不在焉地拆开了一旁的盒子,揭开盖。
“戒指?”看清了盒中的物件,鹿苒苒有片刻的惊讶。很快她就明白了钱老太太的用意。这是催婚来了。
“订婚戒指。”钱珣纠正道。
果然。
看他的表情,他该是一早就知道钱老太太备下的这份礼是一对戒指。
鹿苒苒忽地记起个事,视线落在了他遗有戒痕的左手无名指上:“你之前的那个戒指呢?”
钱珣顺着她的目光跟着低头看了一眼:“扔了。”
“扔的还挺果断。”鹿苒苒说。
钱珣没应声,神色莫测地看着她。
鹿苒苒被他这么盯着,竟是莫名有些心虚。撇过脸避开了他直直看来的目光,垂手拿取盒中的女款戒指,戴上试了试。
戒指意外得合适,款式也很合她的审美。
“嗯,挺好看的。”她挺满意地点点头,转瞬又觉得有些诧异:“只是有点奇怪,奶奶怎么会这么清楚我的戒指尺寸?”
“店里有你留下的具体尺寸。”钱珣顺话道。
“你……这么清楚?”鹿苒苒翻转着手掌欣赏戒指的动作一顿,“奶奶告诉你的?”
“嗯。”钱珣面无异色地点点头,“就是老太太说的。”
他和钱老太太?一见面就吵嘴的二位能心平气和地聊起戒指的具体尺寸问题?
鹿苒苒对他这话存疑。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钱珣说。
“奶奶的面子,我还是要受着的。毕竟奶奶疼我。”鹿苒苒扣上盒盖,把装有男戒的盒子丢给他:“你的。”
意思就是,她是接受了戒指,仅是承了奶奶的好意。
这里头没他什么事。
钱珣自然听得明白她的话意。单手一抓,接住了戒盒。
戒痕被圈戒遮住,空了的位置又有了着落。
生日晚宴是按流程走的,没什么新意。比起她的生日,更惹人关注的是她和钱珣手上戴着的成对戒指。
鹿苒苒应付着众人的追问,面上始终保持着礼仪式的微笑。
相较她的礼貌回应,钱珣就显得明显没什么耐心。他浅酌了几口,早早地去贵宾室躲清静去了。
生日宴进行到后半段,鹿苒苒觉得乏了。寻了个借口从簇拥的人群中挤了出去,躲去屋外吹着晚风透口气。
挤笑挤了快一个小时了,脸都僵硬了。
她半倚在装饰秋千旁,揉搓着酸胀的脸。无意间听见院墙边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要说那贾诗樱啊,也真是够不要脸的。人家订婚的日子都定下了,她还跟着在中间瞎掺和起劲呢。”
“你什么意思?那贾诗樱还没死心呢?”
“可不就是呢嘛。上学那会儿她就好死缠烂打,消停了几年,今儿又蹦跶上了。”
“这怎么话说的?空穴来风的话可不兴乱传的。小心传她耳朵里,回头找你算账。”
“我敢说就敢认,我还怕她来找我算账?再说了,我这可不是空穴来风的话,我有依据的。”
“什么依据?”
“你瞧见贾诗樱脖子里戴着的那条粉钻的项链没?”
“瞧见了,很漂亮的一条项链。我瞧你一直盯着她脖子里的项链看,是也看中那款项链了?”
“是啊,按理,这项链还是我先相中的呢。可惜我那天有事,赶时间。当时只在展柜里匆匆看了一眼。之后又去店里问了,说是那项链已经被买走了。”
“买走了你再定一条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买不到了。主要是那钻得来不易,独一份的。那独一条的项链,现在就在贾诗樱的脖子上戴着呢。”
“一条项链而已,被她买走就买走了。你搁这编什么小三插足的故事呢?”
“问题是,买走那项链的人不是她啊。”
“不是她?那是谁?”
“珣爷。就是学生时代,她追得起劲,人愣是正眼都没瞧她一下的那位。你不也知道嘛。在这事上,她还真就紧着那一人儿了。”
“珣爷?真是他买走的?”
“可不?这可真不是我胡编,我都打听清楚了。”
“不过就珣爷那样的高枝儿,也不是她贾诗樱想攀就能攀得上的。”
“项链都挂脖子上了,可不就已经攀上了嘛。”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贾诗樱还挺有手段。”
……
鹿苒苒竖着耳朵听不远处的两道人影头靠头地说着悄悄话,从她们的对话中渐渐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钱珣送贾诗樱那条项链的用意,极有可能是为了与贾诗樱交换她那个“非要不可”的限量耳挂。
至于交换首饰的过程中他们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不为外人道的条件,她虽是不清楚,但这事确实是她起的头。
她本是想借机为难一下钱珣,没料到他还真把那耳挂拿了来。
因这事,害贾诗樱被误传成“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可不是她的本意。
鹿苒苒缩躲在阴影里摸了摸耳饰上的碎钻,越听越觉得过意不去。贾诗樱为人坦荡,她跟她又没什么私怨,可不能坑了她。
她稍一思量,摘下耳挂,往还在起劲说小话的两道黑影那侧丢了过去。
草丛里发出窸窣一声响。
她猫着腰往耳挂滚走的方向慢慢挪行过去,在草丛里动作大开大合地来回拨了拨。
头靠头的二位听见身后的响动,回头看她。
成功把她们的注意力招了过来。
鹿苒苒故作惊讶道:“呀!在这呢!”
捡起草丛中沾了泥的耳挂,挺心疼地蹭擦干净碎钻表层沾到的泥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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