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过后日头西沉。
屋里没开灯,光线很暗。
钱珣半蹲在窗边,低头看着脚边被他硬生生剪下的落发,思绪繁杂。
听到有进门的脚步声,他略抬了一下头。
“还在哭吗?”
宋修博在窗边止步,闻言点点头。
一站一蹲,落在书房地板上的两道剪影随着日落速度在慢慢拉长。
默了半晌,钱珣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麻的腿,迈步往书架前走。
“给她的糖,吃了吗?”他问。
宋修博侧行半步给他腾道,应了声:“吃了。”
“没告诉她那糖是我给的吧?”钱珣不怎么放心地又问了一嘴。
“按吩咐,没说。”宋修博道。
“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钱珣背对着他,朝门的方向抬了抬手:“去把徐姨叫来,打扫一下。”
宋修博没多话,很顺从地出去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书房又变得空荡荡的。
钱珣没久留,从书架上随意拿了本工具书,抓住厚厚的书行至走廊。耳边隐隐约约有抽泣声,他前行的步子一滞,隔窗看向屋内蜷在角落还在抹眼泪的瘦小身影。
她好像很在意自己的长发,这会儿还在哭。
早知道就不擅自做主给她把头发剪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情绪突然失控。
抬手欲敲门。迟疑片刻,他还是垂下了手。
算了。小孩子哪有什么记性,睡一觉就好了。
dj在喊麦,耳边的声浪一波接一波地袭来。
顾溪初搅了搅快被震聋的耳朵,给翘脚瘫在沙发里的沈逸白比划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转瞬往几步外的过道里指了指。
沈逸白张嘴咬走身旁美女投递来的樱桃,回应着点点头。
电话拨了好一会儿才打通。顾溪初堵住一只耳朵,冲手机另一头喊话道:“珣哥,出来喝一杯?”
“没空。”钱珣一口回绝了他。
“又没空?你……”顾溪初还想再劝一下,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后脚跟来的顾溪初拿走了手机。
沈逸白一手搭上顾溪初的肩,歪歪斜斜地靠在了墙边:“珣哥,你家那乖宝宝这会儿在家吗?”
正打算挂电话的钱珣动作一顿,手机又搁回了耳边:“什么意思?”
“我这有你感兴趣的人,确定不来?”沈逸白道,“你不来,可别后悔啊。”
“感兴趣的人?”顾溪初比着口型看他。
沈逸白会意,搭着他肩的手抬起,指向过道另一端。
顾溪初顺着他的指向看了过去,眯眼瞧清了光圈中心热舞的那位,惊讶道:“鹿苒苒?她怎么会在这?”
“在哪?”钱珣问。
看来是听清了。沈逸白一挑眉,勾唇道:“老地方。”
“替我看着。”钱珣简短吩咐了一声。
电话挂断。
“珣哥怎么说?”顾溪初问。
沈逸白递回手机,抬腕看表:“最多三分钟。”
顾溪初接过手机划了划屏:“这么肯定?”
“要不要赌?”沈逸白道。
“算了,我才不上你的当。”顾溪初摆摆手,回完消息手机揣进兜:“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珣哥了。事关小苒苒,珣哥跑得一向快。”
“哪儿去?”沈逸白一胳膊勾住了顾溪初的脖子,防止他逃脱:“珣哥让我们看着他家小孩儿,一起。”
“啊?”顾溪初不情不愿地嘀咕道,“难得出来玩还要替人看孩子,这叫什么事?”
“手举高。”钱珣冷着脸看着贴墙罚站的鹿苒苒,厉声道:“不许哭。”
真生气了。原本还在挤眼泪的鹿苒苒一看他这表情,立马不敢放肆了。乖乖举高双手,小小声地讨饶:“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算她倒霉,第一次进酒吧就被他的眼线捉个现行。
一口酒都没能有机会喝上,刚端起杯,就被突然冒头的“代理监护人”给拿走了酒,拎回了住处。
钱珣绷着嘴角,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朝她摊手道:“手机。”
“哥哥,我……”鹿苒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说,不许哭。”钱珣冷淡打断了她欲辩解的话,挺坚持地朝她勾了勾手:“手机给我。”
僵持对峙了数秒,鹿苒苒垂手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手机放进了他的掌心里。
“密码。”
“1026”
钱珣低下视线,输入密码划开屏。在屏幕上戳戳点点,蹙眉道:“以后定位记得打开。”
“为什么?”鹿苒苒顺话问。
钱珣指间动作一顿,抬眸看她。
“知道了。”鹿苒苒规规矩矩举高双手,认罚。
“到哪儿,见了什么人。都记得报备。”钱珣道。
虽有不服,但人在屋檐下,鹿苒苒还是配合着点了点头:“哦。”
走廊外有脚步声,钱珣侧头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叫了声:“徐姨。”
动作自然地把手机揣进兜,他指了指还在罚站的鹿苒苒,缓步往外走:“看着,半小时后再让她出这个房门。”
眼见他就要出去了,鹿苒苒急道:“欸?哥哥!我的手机。”
间歇性失聪的钱珣显然是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的,头都不回地拐出了她的视野尽头。
“……”又耍赖拿走她的手机!
酒吧事件的第二天,鹿苒苒的同桌就被调了座。
她单人单座,班主任表示这是她家中监护人的意思。不用猜都知道是哪个“监护人”会对她的事这么上心。
鹿苒苒对钱珣的安排向来没什么意见。知道自己惹恼了他,事后多番示好。
可惜他是个气性大的,对她示好的百般行为都选择视而不见。冷战了约大半个月,不仅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到后来就连吃饭都不愿与她同桌了。难哄。
再次面对面有了交流,是因她不小心被困在了学校里。
最后一节体育课。她瞧见角落里还有一个球没放进储物室,顺手给拿了进去。没曾想,被大意的值班老师意外锁在了储物室里。
手机不在身上,她只能徒劳扒着门敲了好一会儿。这一处很少有人路过,敲疼了手都没人应她。
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没辙了,认栽。悠悠哉哉找了个地,抱着颗瑜伽球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疾行的走步声。
随着窸窸窣窣的一通响,门开了。她还没睡醒,迷迷糊糊间眼睛都没能完全睁开,就听到钱珣很生气地吼了她一声:“鹿苒苒!”
这一声吼,把她立马吼清醒了。
好凶。成天就知道绷着张脸对她冷暴力,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
鹿苒苒愣了两秒,慢半拍记起要给他回应。眼下的情况,也只能用那招对他屡试不爽的老办法了。先哭为敬。
“哥哥。”她蜷膝抱紧了自己,可怜巴巴地做惊恐状:“哥哥,我好怕啊。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一个人在这,吓死了。呜呜呜……”
她断断续续地抽泣着,隔着指缝偷瞄他。
他方才冲天的怒气果然消了不少。在距离她几步外的地方短暂驻足了片刻,还是妥协般朝她走了过去。
她顺势抓住他的衣角往前一扑,一张泪湿的脸埋在了他的怀中。
真是不让人省心。
钱珣很配合地半弯下腰,让她可以抱住自己。
衣前的布料泪湿了。他蹙眉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
掌心触上她的发丝,又觉得哪儿好像有些别扭。
迟疑片刻,悬空的手悄声放了下去。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