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算我命大。当时因为太困,我在车里睡着了。小妈看我爸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电话也一直打不通,就想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托司机照顾我,也进了工厂。她运气不好,没能躲过那一劫。”

    鹿苒苒话说到这,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仰起脸,看着他:“哥哥。”

    钱珣大致能猜到她接下来的话题会谈及谁。安抚着拍她肩的动作一顿,蜷指回缩,把书往后翻了一页。

    佯装不在意,但思绪混乱,书页上的内容他一字都没能看清。

    “哥哥,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你。在小妈的项链里,有一张照片。”鹿苒苒朝他伸去手,温柔触抚他的脸:“是哥哥的照片。”

    钱珣别过脸躲开了她的触碰。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了,稍愣怔,话音冷淡道:“我不想知道跟她相关的任何事。”

    鹿苒苒近距离看着他的脸,忆起初见时,他也还是青涩的少年模样。明明很想哭,却硬是咬紧牙关红着双眼,一滴眼泪都没掉。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可能她的方式你不喜欢,但有一点你肯定是知道的。她……”

    “够了。”钱珣打断了她的话。

    其实他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想面对。

    用恨去持续一段已经彻底无法挽回的关系,对活着的人而言,在某种程度上或许能稍微减轻些痛楚。

    相较于他的感受,真相如何,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鹿苒苒看着他这张早已生出棱角的脸,恍惚间忆起小妈看着他照片时温柔似水的眼神。

    照片里的他,是小小的稚童模样,一笑有两颗小虎牙,很是可爱。

    小妈时常会翻折开项链的坠子,指腹一遍又一遍地蹭摸着镶嵌进坠子里没有温度的照片。

    每次抚摸照片的时候,小妈到底是在想什么呢?她是不是,很想再次能触摸她的孩子?就算不能拥抱,只是摸一下脸,感受一下他的真实体温,也是好的?

    鹿苒苒出了会儿神,听到钱珣叫了她一声:“苒苒。”

    讶异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脸上。她愣了一下,尴尬缩回手。

    “在想什么?”钱珣问。

    “在想……”她清楚他不想再继续之前的那个话题了,临时改口道:“你的皮肤那么好,是不是另聘了保养师?”

    “天生的。”他似乎是不怎么能看进书,把书随意往后翻了两页,书签夹回,挺烦躁地把书丢回了床头柜上。

    “对了,你刚刚还没把话说完。”钱珣提醒道。

    鹿苒苒一脸迷茫地眨了眨眼:“什么话?”

    钱珣摘下眼镜,折起支架,看了她一眼。

    “啊,记起来了。”

    鹿苒苒慢半拍记起要继续往下说:“我爸死后,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我小叔。小叔身上的疑点很多,但我一直也没能掌握实质性的证据。直到我进了森创,有机会接近我小叔,才慢慢通过那些老员工的嘴了解到,原本约我爸见面的小叔,出事那天却不在工厂里。”

    “很奇怪吧?约我爸的人是他,约的人却莫名其妙消失了。又是这么凑巧,赶在我爸进入工厂的那段时间里,出了工程事故。”鹿苒苒说。

    钱珣垂手调暗了床头灯,若有所思道:“是很奇怪。”

    “所以,我就有了一个猜测。如果真是小叔所为,那他担着杀人的风险也要这么做,是不是跟他当时的财政情况有关系?顺着这条线,我好不容易才扒出了他当年的收支明细。”鹿苒苒道。

    “是有蹊跷?”钱珣问。

    “嗯。”鹿苒苒嘲道,“鹿淼舟好赌的属性,是遗传了他爸。”

    钱珣听明白了,蹙眉道:“没记错的话,在你爸过世后,你那小叔就曾开过记者会,公开表示自己要戒赌,为他意外故去的兄弟积福。当时的媒体大肆报道过这件事,一边倒地称颂他们兄弟情深。”

    “兄弟情深?讽刺吧?”鹿苒苒一想起这事,只觉得可笑:“更讽刺的是,鹿秋恒千算万算,算漏了他的枕边人。”

    “吴云珠?”钱珣问。

    “嗯,就是她。”鹿苒苒点头道,“鹿秋恒在外头还有个窝,那女人给他生了个比鹿淼舟小十来岁的儿子。吴云珠担心外头那私生子会影响了她儿子的继承权,自作聪明保留了不少鹿秋恒的犯罪证据。自以为抓住了丈夫的把柄,也好在关键时刻能借由手上的把柄逼迫鹿秋恒把森创交到鹿淼舟手里。”

    鹿苒苒话说到这,不免觉得痛快:“要不是吴云珠留了这么一手,后面还哪有我的事啊?”

    钱珣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感慨道:“这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静了半晌,鹿苒苒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拖他下狱的那些证据虽然能判重罪,但我还是没能找到害死我爸和小妈的那场爆炸案实证。”

    “算了,你也别太执着了。”钱珣劝抚道,“毕竟时隔多年,就算当时存有证据,这么多年过去了,估计也早就丢失了。如今鹿秋恒落了个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下场,已是生不如死。冥冥中,这或许就是他的因果。”

    鹿苒苒细琢磨了一下他的话,点点头:“也是。”

    “所以,你在人前故意跟我闹翻,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钱珣问。

    “跟你闹翻,才好把赵肖欢送去鹿淼舟身边。鹿淼舟这人向来是色从胆边生,更何况他还是个赌徒,他一向自负,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鹿苒苒由衷道,“能找到关键性证据,还得亏你给我送了个好帮手。”

    “暗度陈仓。”钱珣话音一顿,饶有深意地轻笑了声:“一石二鸟?”

    鹿苒苒听明白了他的话意,装傻道:“另一只鸟是?”

    “我。”钱珣在说这话时怨念颇深,“摔了我一只价格不菲的古董花瓶。”

    “那可不赖我,我也是有样学样。”鹿苒苒噗呲笑了一声,“主要是钱董培养得好。”

    钱珣隔着朦胧的光影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的笑意愈深。关了灯,在一片黑暗中摸了摸她的脑袋:“睡吧。”

    “还没睡醒呢?”唐黎瞄了眼掩唇打哈欠的鹿苒苒。见她看了过来,一挑眉:“昨晚又操劳过度了?”

    “别贫。”鹿苒苒接过赵肖欢端来的咖啡,回应着点点头:“鹿秋恒的那起案子,办得还顺利吗?”

    唐黎抽掉了嘴里衔着的笔,懒洋洋往后一倒:“不好说,有点难度。”

    “有难度?”鹿苒苒抿了口咖啡,挺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她:“这可不像是你唐大律师会说的话。”

    “既然了解我的水平,还问这废话?”唐黎颇有些嚣张道。

    “懂了。”鹿苒苒愉快打了个响指,“我喜欢你的自信。”

    唐黎转了转手中的笔,问:“一会儿股东大会,有把握吗?”

    “不好说,有点难度。”鹿苒苒说。

    唐黎微微一愣:“这话有点耳熟。”

    鹿苒苒优雅撩发,原话奉还给她:“既然了解我的水平,还问这废话?”

    唐黎被逗笑:“还挺记仇。”

    “当然。”鹿苒苒耸耸肩,回以一笑:“我可是天蝎座。”

    “知道了,天蝎座嘛。惹不起啊,鹿总。”唐黎很给面地捧场道,“啊,不对,一会儿就该改口叫鹿董了。”

    鹿苒苒一扬眉,与她碰了碰咖啡杯:“借你吉言。”

    满面春风地从会议室出来,鹿苒苒在走廊拐角处迎面撞见了正要去她办公室的钱珣。

    与他相视一笑,她回手遣散了尾随的人群。

    “忙完了?”钱珣问。

    “嗯。”鹿苒苒迈步进办公室,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退至一侧的赵肖欢。待办公室门关上,仅剩了她跟钱珣两人,她才打趣问道:“今儿是什么东风,把钱董这样的大忙人给吹我这来了?”

    “什么话?我来的还少吗?”钱珣在她的老板椅上坐下了。

    鹿苒苒冷不丁被占了座,愣了一下。不疾不徐地退行半步,倚在办公桌边抱臂看他:“今天又是什么事啊?”

    钱珣对她这般质问的态度颇为不满,抬了抬眼皮,不快道:“没事就不能来你这了?”

    鹿苒苒瞧出他有小情绪了,抿唇憋笑。故意气他:“我很忙的。你要没什么事,就别老往我这走了。”

    其实也并不是很闲的钱珣绷着嘴角看着她。短暂默了两秒,他临时寻了个还算合适的借口:“还有两天就是订婚的日子了,老太太让我过来跟你谈一下订婚的细节。”

    谈订婚细节?这可不是他第一次拿这事当幌子了。

    鹿苒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脚尖勾住椅座一挑,把他连同座椅一块儿拉了过来。单手撑住座椅扶手,倾身下压,凑耳问:“真是奶奶让你来的?”

    钱珣被她吹痒了耳朵,嘴角渐浮起笑意:“嗯。”

    “真的?”鹿苒苒又凑近了几分,咬着他的耳,语调轻缓暧昧:“确定不是你想我了?”

    钱珣被她逗红了耳根,偏头躲开了些,教训着捏了捏她的鼻尖:“心情很好?升职了?”

    鹿苒苒拍开了他捏鼻的手,拽住他的领带绕指勾缠。粲然一笑,道:“你猜。”

    钱珣低眸看被她勾扯住的领带,眼底暗藏的笑意愈深:“又让我猜。”

    鹿苒苒摘下了他的眼镜,另一只手腕部一收,抓住他的领带把他拉到了自己面前:“再给你一次机会。”

    钱珣很配合的任由她摆弄,盯着她骤然逼近的浅棕色瞳仁,单手扣住她的后颈防止她逃脱,贴唇问:“什么?”

    “今儿到底是什么东风,把钱董这样的大忙人给吹我这来了?”鹿苒苒兴致不错的又问了一遍。

    “我……”钱珣刚要开口回应,被她蜻蜓点水般的一吻阻了话音。

    贴面距离,能清晰感觉到绞缠在一起的呼吸在升温。她的掌心覆在了他的胸腔位置,隔着西装衣料,是一阵比一阵越发热烈的心跳声。

    “哥哥。”她得胜般一挑眉,媚得像只化妖成形的狐狸:“我要听实话。”

    钱珣会意,妥协般回以一笑。揽住她的细腰,将她拥入怀。

    “我想你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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