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顾乖还仰头看蒋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蒋贺冒着风雪,犹豫了一会儿,低头跟小乖道:“没事儿,一会儿我们可以坐在车上,到时候,把车子轮胎再卡进这个洞口,车子就不会被吹倒。”
顾乖不明所以,但乖乖点头,当真是听话地在下面先解决问题,最后不太好意思地连忙爬上去,由于手电筒先递给了蒋哥,蒋哥以节约用电为由关了手电,车灯也关了,顾乖便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在寒风中眯着眼睛被拽回了车里。
车子里可比雪洞温暖得多,不过之前害怕车子被吹翻,这下被卡住就不会被吹翻吗?
顾乖不懂这些,但哥让他回车上休息,那就回车上吧,听蒋哥的总不会错。
顾乖让不开灯就不开灯,让安静就安静,让做什么做什么,蒋贺全程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瞒着顾乖对不对,可他没办法开口,有些事情,蒋贺希望能在顾乖知道之前就解决,而不是告诉顾乖让他也跟着操心。
两人回到车上显然比在雪洞里舒适得多,就是车子被吹得总是吱吱作响,顾乖觉浅,完全睡不着,想拿手机试试能不能打电话都不被允许便有些无聊得叹气,说:“也不知道刘助理找到我们没有,我们车上有定位的不是吗?”
车子被卡在雪洞上后,似乎是不需要担心车子翻车,但顾乖总觉得不稳,所以车子每晃动一下,都在想要是翻车后怎么办。
不是心疼车,而是车子里面各种尖锐的物品要是刺到他跟蒋哥哪里,这是真的得不偿失。
所以说暴风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顾乖等待时的心情从焦躁逐渐变成无尽的麻木,他跟蒋哥一块儿躺在同一个睡袋里,忽地开口说道:“我们聊聊天吧,哥。”
根本也睡不着的蒋贺脑袋正在飞速运转,思考要是冰块儿一直往北极飘,那么应当是不需要太担心冰块儿短时间内融化的问题,但是就不能保证中途不会遇到危险。
比如永远靠不了岸怎么办?
比如遇到巨型鲸鱼一个尾巴打过来,把他们这块儿碎冰击裂,他们在车里还是不安全,那鲸鱼把他们冰块儿弄随后,车子会径直掉进水里,他们在车内根本出不去,马上就会溺亡。
危机四伏。
“恩?想聊什么?”蒋先生声音却还是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焦虑。
“聊……你弟弟?”顾乖不怎么会找话题,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跟蒋哥聊任何感情问题都是自寻死路,那么就随便聊人家的弟弟吧,那个尤为崇拜蒋哥的小孩。
小孩是文丽阿姨与黄叔叔的结晶,如今正好十五岁,大名黄于昊,小名天天,五岁前根本不知道大哥蒋贺跟自己不是一个爹,后来知道了,闹了好一阵子别扭,如今正处于叛逆期,谁的话都不好使,只有大哥蒋贺出面才蔫儿得跟黄花菜似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妈妈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改嫁后的文丽阿姨虽然有了新的家庭,但是蒋哥也没有受到冷待,并非是有了二胎就忽略一胎,二胎跟一胎关系也很好,简直可以说是完美。
“我弟?”蒋贺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瘦得跟猴子似的少年,黑得要命,成天在外面打篮球,扬言要打进nba来着,为此逃课、不写作业、撒谎,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跟他的小乖完全不一样。
小乖只有偷吃冰淇淋的时候眼睛怯怯发亮,馋得嘴角都好像能淌出眼泪,眼巴巴看着他,求他给他舔一口。
“恩,你弟,最近还在逃课吗?好像马上就要中考了吧,现在学校不像以前还能买分数进去,考不上的话就当真上不了学的,直接去中专多可惜啊,以前他学习很好的。”顾乖叹了口气。
蒋贺手轻轻放在顾乖的后背上,一边感受着顾乖躺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一边轻笑了一声说:“他高兴就行,家里不需要他念书多好,家里的钱让他每天撒着玩儿,一辈子都撒不完。”
顾乖抿了抿唇,大大的不赞同,可是这是人家的弟弟,他说再多有什么用?只不过黄叔叔也不管吗?还是得念书啊,喜欢什么就做什么,这不是太儿戏了吗?完全是纵容,以后小昊要是后悔了怎么办?要是打球依旧打不出个名堂怎么办?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家里都没有个章程吗?
在顾乖的世界里,正常的人生轨迹就应该是家里人安排的,家里总会操心小孩子的未来才对,就像他妈妈操心他的未来,对他的从小到大的演出都做过规划。
假如小昊以后当真是要走篮球运动员这条路,怎么还没有请专业的训练教练?反而是在学校跟着同学们一起参加社团,像是玩游戏似的仅仅只是为学校打友谊赛,而不是去集训,去参加市里的篮球社团考核,然后也不必上学,直接进行更专业的训练?
顾乖没吭声,蒋贺甚至也看不见顾乖的表情,但就是知道顾乖这人肯定满肚子的疑问。
小乖疑惑的时候,大部分是没有表情的,只是漂亮的眉头会微微蹙起,浑圆地幼态的眼里是一片茫然,任由那长到逆天的睫毛眨啊眨,让他毫无脾气。
顾乖忽然听见蒋哥从胸口发出一阵闷笑。
“你在笑什么?”顾乖好奇。
蒋先生没正面回答而是说:“天天说他不想走关系进队伍,打学校的比赛今年就能被推荐去市里,没进去就当自己没本事,就去学修车。”
“修车?”顾乖简直不能更诧异,就黄叔叔那样家庭的人,会允许儿子去学修车?不对,应该是给儿子开个4s店吧?
“不是开4s店,没必要,天天喜欢那种解决车子疑难杂症的感觉,就喜欢研究里面的发电机、研究汽泵和降压平衡等等,喜欢就去做,开心就行了。”
顾乖习惯自己还没开口就得到蒋哥答案了,所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在蒋贺面前似乎是毫无秘密:“可……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们家里突然出现什么变故,没钱了怎么办?”
蒋贺瞬间就想到十二岁那年小乖家里遭到的变故。
说实话,他是有些愧疚的,当年是他爸爸开车载着小乖的爸爸,事故是意外,肇事者是个眼睛不好的老人,雨天,老人的三轮车打滑,停不住,从十字路口一直滑行到直行道的正中间,他父亲载着顾叔叔一路跟着前面的车前行,没看见盲区居然有人,为了躲避,一个大转弯冲进一家店面,司机与顾叔叔当场死亡。
得知这个消息时,顾乖在家里跟着私人教师练琴,蒋贺记忆深刻,当时小乖正在拉柴科夫斯基d大调的协奏曲,电话打到顾夫人的手机里,电话接通后将近半个小时,顾夫人、也就是袁姨,是完全没有悲伤表情的。
袁姨继续让小乖演奏练习,听完小乖的曲子,才捂着脸哭。
小乖当时不知为什么身材矮小,像是精致的小人国王子,精致又脆弱,像是需要细心呵护的郁金香,也像是孤独的夜灯,无法应对任何突发情况,于是只是跟着掉眼泪,什么都不知道地望向他,好像在问:哥,我是不是拉得不好?
蒋贺是能够一心多用的。他能将自己所有的思维分散成多份,能够像是最伟大的侦探记住任何看见过的东西,不放过任何细节,但只有顾乖的话能够引发他回忆那些细致到可怕的过去。
近年更加可怕了。
他看花看海听风见月,都想起怀中人。
蒋先生闲时上逼乎发帖询问过自己这是什么病,答曰:相思。
可现在病症大约是更重了些,见面也相思。
“不会没钱的,就算没钱了,我想天天也不是那种没钱就过不下去的人,到时候正好还有门修车的手艺,找个班上也不至于饿死。”蒋贺说得很冷静,在他的字典里,的确没有‘问题’二字,有问题直接就解决了,而且钱权本身也并非必要,活着饿不死就行。
顾乖果不其然有些困惑,他也听出蒋哥口吻里对金钱的淡泊,但实际上蒋哥又是个事业狂魔。
奇怪,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钱又拼命赚钱呢?
似乎从他大学到国外去开始,蒋哥就开始了他的商业帝国争霸之路,从小工作室做起,从十八岁开始半工半读,从软件开发做到拥有自己的游戏平台,做到现在登上传说中的成功人士杂志封面,做到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唯一的假期就是跟他出来进行兄弟旅行。
这么拼命赚钱拼命维持社会地位对权力相当有欲望的蒋哥,现在是吃饱喝足万事都不追求了,所以才说出那么淡泊的话?
就好像以前老师说,只有有钱人才觉总说不看重钱,只有有权利的人才劝大家不要像他一样迷失在权利游戏里?
顾乖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琢磨不透,问蒋哥:“哥,你喜欢钱吗?”
蒋先生闭上那双漆黑的深邃的眼,藏起那欲壑难填的名为顾乖的漩涡:“喜欢,怎么不喜欢?我爱死钱了。”
“可我感觉你好像又觉得饿不死就好。”
蒋先生轻笑。
他的确对自己没什么要求,饿不死就行,可仅仅只是一个饿不死的蒋贺哪里配跟出身音乐世家的小提琴王子说话?
“我本身认为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如果是两个人,总要给对方一个优渥的生活环境,起码不能比对方之前的环境差。”蒋先生思忖片刻,手指头揉了揉顾乖柔软的黑发。
顾乖:“咦?”
“咦什么咦?”
“你有喜欢的对象!”小乖八卦之心砰砰直跳,与此同时有种不明所以的压抑暗暗袭来。顾乖想,这种压抑,大概是害怕以后蒋哥陪他的时间少了,一年就这么一个月的旅行休息时间,怕是也都要给未来的嫂子了。
可他没有几个朋友,一开始肯定适应不了,在他找到新的旅游同伴之前,也不知道嫂子愿不愿意让蒋哥再陪陪他……
蒋贺心中波澜不惊,心想有和没有一样,回说:“你觉得有,那就是有吧。”
顾乖对这话分析了几秒,确定蒋哥肯定是有喜欢的人,可这么说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明白,有就是有,你跟我说又没什么,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秘密吗?”顾乖怪难受的,他在蒋哥面前,明明毫无保留。
蒋贺闻言,一时很是为难,他怕小乖一问到底,毕竟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不,永远没有摊牌的时候。
所以刚才他为什么要承认有喜欢的人?不承认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可是……
蒋贺再理智,理智到隐瞒爱意十几年,也有不甘心和跃跃欲试的野心。
他在无意识的试探。
他永远只敢试探。
“恩,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那你有喜欢的人?”顾乖猛地从蒋哥身上撑起来,冷空气立马灌入两人中间。
蒋先生顿时警铃大作,有理由相信现在处于很微妙的境地,回答必须慎之又慎。
“不算有,只是觉得以后或许会有那么一个人。”
“这样啊……”顾乖也了解他的蒋哥,如果没有的话,蒋哥应该讽刺地玩笑道一句‘要是有老子倒立吃屎’,可蒋哥说的是‘不算有’。
顾乖对很多事情都不敏感,但蒋哥这件事他却下意识有答案。
奇怪,蒋哥有喜欢的人,谁啊?公司助理?不对啊,助理都是男的。
不算有,这是喜欢的人拒绝他了,还是蒋哥喜欢上的是个不能说的人?
没错了,很有可能是不能说。
这个人或许……已婚?
难怪,难怪蒋哥连他都不说,这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顾乖理所当然的顺着猜测往下顺,最后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愣愣地想事情,当唇上又是轻轻一吻时,他却条件反射地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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