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蒋贺没料到小乖反应这么大。
顾乖自己也没想到,躲开后心里一阵阵发紧,面上是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滚滚霞色:“啊?”
“你躲什么?”
顾乖在黑暗里听着蒋哥那熟悉又忽然有些陌生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没有啊。”
“你就是在躲。”
顾乖心口空洞洞的,还想狡辩,但太难受了,顾乖从小到大在蒋贺这里都没受过委屈,习惯使得他什么都藏不住,开口便直白道:“你如果有喜欢的人,我们这样不太好吧,虽然说是取暖,可跟接吻没有什么两样,你不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吗?”
蒋先生闻言顿了顿,几乎是气笑了地说:“我说没有,你非说有,更何况你觉得命重要还是初吻重要?刚才是谁答应只要冷了就给我亲的?如果不想,直接给我说就行了,不用找借口。”
顾乖登时心中一惊,开始怀疑是自己想多了:“真没有?”
“废话,你知道我的性格,要是真的有喜欢谁,我就直接抢了,管他是谁,先弄到手再说,我是那种犹犹豫豫瞻前顾后死鸭子嘴硬的人吗?”蒋先生说完,面不改色心不跳。
顾乖想了想,好像真不是。
蒋哥一向都是雷厉风行的做派,要是喜欢谁,肯定也不会像这样遮遮掩掩,没什么好遮掩的啊。
可他刚才又在别扭什么?
顾乖不明白,但好像也不重要,没有喜欢的人,那么就什么问题都不存在,每年他还是能跟蒋哥一块儿进行单身狗旅行,不需要担心换人。
“哎,刚才我想太多了。”顾乖说完,自己软趴趴地又爬回蒋哥身上,心跳叠着心跳,在蝉茧似的睡袋里哈哈笑了一声,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蒋贺听见自己明知故问。
小乖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坦白道:“大概是没有做好你有喜欢的人的准备,我看身边好多人都是谈了恋爱后,时间精力几乎都给了对象,和朋友之间都会疏远,除非我也找到对象,咱们进度一样,才不会有人被落下。”
“你想的还挺多。”蒋先生呵呵道。
顾乖脸上依旧很烫,声音软道:“我看过好多关于这方面的帖子,未雨绸缪嘛,我还不想因为以后结婚就疏远你,我们之间肯定要比相亲认识的感情更深,我在寻找怎么平衡家庭与友谊的方法。”
蒋贺顿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顾乖总在他面前说相亲的事情了,原来是希望跟他进度一样,才问他要不要相亲。
他该高兴小乖这种时候还惦记跟他的几十年的友谊,可到头来酸涩占据整个胸口,很想问一问小乖能不能跟他试试,这样爱情和友谊便融为一体,岂不是不用平衡?
但这话怎么问得出口?
绝对不行。
倘若小乖对他哪怕有一点点的感觉,他都要挣上一挣,非得把拿点儿好感给弄成爱不可,可要是有关于爱情的好感,早就有了,也不用等到如今两个人都快三十。
还是得信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还能放弃还是咋的?就这么混日子凑活吧。
顾乖说完便得到了一阵长久的静默,蒋哥不说话也正常,大概是觉得他的想法无聊,是挺无聊的,但他就是怕以后冷待了蒋哥,于是他忍不住又轻声软语道:“哥,以后如果我忽略你了,你就跟我发火吧,别跟我渐行渐远,我受不了。”
蒋总这回口中都是一阵苦涩,喉咙里像是卡着烧焦的血肉,不上不下,然而当他开口,却又是十足的温柔:“傻,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渐行渐远?我们之间……死了坟墓都埋一块儿。”
“那你老婆呢?”顾乖笑。
蒋贺皱了皱眉,又在自虐般试探调侃:“我他妈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就为了以后跟你埋一块儿。你要结?”
顾乖以为蒋哥现在在跟自己开玩笑,便很配合,乖乖道:“不了,我陪你。”
“……”蒋先生顿了顿,难过地笑道,“妈的,少骗我,相你的亲去。”
顾乖抱着蒋哥撒娇一样蹭了蹭:“哈哈哈。”
蒋贺也笑,黑暗里,瞳孔里却是遍布麻木,嘴角则是无可奈何的浅淡弧度。
两人不知不觉聊着天又睡着了,再度醒来看了看时间,从他们遭遇暴风雪到现在,已然过去三十五小时。
又该吃饭了。
天空一直很暗,诡谲的厚云压得很低,车窗被糊满雪花,顾乖爬去后备箱拿了一个小夜灯,登时暖色的光芒四散开来,照亮车窗上冻成一片雪墙的结晶。
蒋贺掏出一份自热火锅,是鸡肉锅,里面配菜全是蘑菇豆皮等素食,鸡肉也就两三块儿,全部倒进碗里后,总觉得不够小乖吃,于是又弄了一盒罐头肉切进去。
顾乖就盘腿坐在旁边看。
漂亮温柔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蒋哥手里的午餐肉,亮晶晶地,又咽了咽口水,是很容易满足的单纯模样。
蒋贺抬眼看了看,语气是十足的温柔,调侃道:“瞧你那馋样。”
顾乖委屈道:“我很久没吃这个了,我妈说这个不营养。”
“哦。”蒋先生一听小乖提起袁姨心情都差了几分,淡淡道,“真听话。”
“也不是,我也觉得不太营养,还是少吃的好,怕防腐剂太多了。”顾乖下意识维护妈妈。
蒋贺也不愿意跟小乖又吵架,只说:“那你还吃不吃?”
“要!”顾乖立马咧开个甜极了的讨好的笑脸,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光似的漂亮极了。
“不是说怕有防腐剂?”蒋贺挑眉。
顾乖‘嗐’了一声:“偶尔一次没关系。”
“哦,好话坏话都被你说了。”
“所以哥,你能再放点儿午餐肉进去吗?”小乖眼巴巴望着蒋哥。
蒋贺刚才还说顾乖不敢吃这种东西,现在听了这话,却又严厉道:“午餐肉咸死了,没营养,少吃。”
顾乖立马‘啊’了一声:“你刚才还激将,现在怎么又不给我?”
蒋先生理直气壮地道:“有意见?更何况你那蚂蚁胃,不要胡吃海塞,小心又得肠炎,拉进医院。”
拉进医院这事儿实在是顾乖一大不能提的糗事。
真的太丢人了,这件事儿还闹了好大个乌龙来着。
当时他在异国他乡因为拉肚子拉到微微脱肛进了医院,蒋哥还丢下公司事务打了个飞的前来看他。
蒋哥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住院的,只晓的他腹痛难忍,现在在肛肠科看病。国外看病难,因为近年疫情原因,病人增多,人手不足,医院还老爱闹罢工,能够找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看病很不容易,顾乖还是找的爸爸当年的老友才能住院。
陪床正是同班兼室友费寻。
费寻这人家世很好,从爷爷那代就开始做生意,但到了他这代,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师给他爸爸算了一卦,说他儿子不能从商,不然家道就从儿子这代开始没落。
这可给费家整得够呛,连忙从小开始培养费寻的艺术细胞,准备学习艺术两手抓,路线都规划好了,要么以后就从政,要么就当明星,只不过费寻这人空有个小白脸的皮囊,脑袋是什么都不装,念书念书不行,考不上编制,演戏唱歌也不行,手脚不协调还五音不全。
最后直接送出国学习画画,跟顾乖是一个选修课班上的同学。
只不过费寻是没有任何艺术细胞的,成天混吃等死,唯一的乐趣就是在中餐厅打工,一个学期吃胖二十斤,幸福得满脸流油,励志回家要开烧烤店,当然这人现在也做到了。
能跟费寻成为朋友其实是件很巧合的事情,因为费寻的眼睛长得很像蒋哥,顾乖第一眼就瞅见了,然后一直盯着看,等对上眼,两人相视一笑,干脆就坐一起上课,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同一栋宿舍楼的室友,于是理所当然更亲近了。
相比较顾乖留学生活的枯燥乏味,费寻同学的生活格外精彩丰富,打工打得满面红光,日常喜欢带员工餐回来给他吃。
而顾乖就是吃员工餐吃窜稀的。
顾乖记忆深刻,那是一碗咖喱拌饭,里面混着各种鸡腿肉,一口下去口齿留香,软绵的咖喱口感与香甜的米饭混合在一起,整整一大碗,他全吃了!
结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天晚上就吐得胆汁都往外反,上吐下泻,需要住院一周,在住院的第三天就看见风尘仆仆的蒋哥顶着一双可怕的黑眼圈过来,进病房后并没有先开口说什么,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脸蛋逐渐圆润的费寻,最后提起手边的凳子作势就要弄死一脸惊恐的费寻。
‘知不知道用套?!他妈的还躲?!’蒋哥当时大骂。
‘啥呀?救命!小乖只是拉肚子啊!我跟他是清白的!’费寻一屁股摔地上,抱着顾乖的手臂就哭喊。
场面一度很混乱,惹来好多人围观,顾乖每每想起都觉得怪羞耻的。
回忆在自热火锅香喷喷的水雾喷气中逐渐淡去,顾乖眨了眨眼,继续等待火锅熟透,但干等好像很无聊,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了自己已经两三天没有碰的小提琴。
原本旅行都要每天练习的小提琴在碰到暴风雪后就开始落灰。
他习惯性地拿起小提琴夹在肩上,想了想,用微凉的手拉出一曲欢快的曲子,一首流行乐。
蒋贺正在一心多用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骤然听见音乐,三魂六魄都仿佛瞬间归位,全神贯注地凝视顾乖。
小乖不喜欢拉琴的。
小时候总哭,说手好疼。
每天都想要放弃,被打手心后又哭着坚持。
今天却好像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乐曲里的每个音符好像都从小乖的笑脸里具象浮现,幸福快乐到他本身就在发光。
不得不说,小乖在拉琴时跟平常气质不太一样,平常迷迷糊糊很好骗,拉琴的时候又极为有魅力,像是在绝对领域肆意放大招的主角,绝对的自信无敌。
所以小乖到底现在是喜欢小提琴还是不喜欢呢?
蒋贺也有点不确定了。
忽地,音乐戛然而止,只见刚才还是王子风范的小乖琴往前面一放,搓了搓手,便满眼期待地望着蒋先生,问道:“是不是可以吃啦?!”
蒋先生愣了愣,顿时失笑:“是是是,能吃了,吃吧。”
原来不是喜不喜欢拉琴的问题,而是此刻小乖超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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