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会带来恐惧,但有时也会带来安全感。时间和空间在此变得模糊,于是这里就成了某些人的避难所。
温阁陨落后的两年,叶晚就是这样缩在漆黑角落里,睁眼挨过无数日夜的。
等到撞击声停下来后,叶晚才再次开口,“你知道顾溪为什么会死吗?”
“是山,掉了下来,是,意外。”对面传来乌朗断断续续的回答。
叶晚沉声道:“乌朗,我之前,曾拜托顾溪帮我调查两个人。而我这次,其实是因为追踪那两个人才被抓进来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乌朗似乎是重新站了起来,“所以叶小姐是以为,顾溪是因为帮你调查这两个人,才会被害吗?”
这次叶晚沉默了很长时间,才低声回道:“是的,我觉得,顾溪的死,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叶小姐,你想多了。”乌朗的话让叶晚一愣。
他接着道:“圭城做事,一向尽量避免节外生枝,如果无法确定具体的对手是谁,宁愿选择按兵不动。顾溪只是帮你查人,还远不到因此被盯上,甚至被害的地步。”
此时的乌朗不复刚刚的癫狂模样,说话条理清晰,十分冷静。但很快,这份冷静就消失不见了,“如果顾溪的死不是一场意外,那原因也该是我!”
乌朗大喊道:“是我!是我才对。他们担心我会因为顾溪背叛组织,担心我会将组织的事情泄露出去,也可能只是担心顾溪会成为我的弱点。”
骨头和墙体撞击的声音又起,这一次比之前还要猛烈,乌朗的嗓音已经变得嘶哑,但他还是扯着嗓子用力喊道:“我怎么可能会背叛组织,我根本就做不到,那已经成了我的本能,就像是遇事先保住自己那样,如果我能违背这种本能,顾溪也就不会死了!”
“顾溪,顾溪,我是爱你的,可我却救不了你,这份爱多可笑,我又多可笑。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该回头找我的,我不值得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值得你爱我。”
撞击声停止,叶晚的鼻端弥漫起浓浓的血腥味。血的气味其实很复杂,残忍的腥气,甜腻的香气,还有,淡淡的苦涩气息。
“顾溪,顾溪,顾溪,顾溪……”最后,乌朗嘴里也只剩这两个字了。
见叶晚始终低着头沉默,花言卿忍不住唤道:“叶晚,你,还要问什么吗?”
被这浓稠痛又悲哀的情绪所包围的叶晚,被他这句话唤醒。她抬起头,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将这片黑暗留给了乌朗。
重见光明后,叶晚深深叹了口气。
花言卿见状问道:“怎么了,叶晚?”
“我,”叶晚顿了顿,“我在想,还要不要继续调查顾溪的死因。”
她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头顶那些过于明亮的照明灵器,“我本来以为,是因为我的原因,顾溪才会被害,但现在……”
花言卿沉默片刻,低声道:“叶晚,如果顾溪的死不是意外,那刚刚乌朗说的那个原因可能性更高。我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这么说的。只是,如果是因为你,那为什么出事的不是顾山,查人这种事,出面的应该是顾山才对。”
叶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花言卿,我手上是沾着人命的,不止一条,身上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命债,所以我不怕再多背一个,但我要搞清楚,然后再记住。”
“如果乌朗刚刚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地方,”她回过头,扫视这个地下圭城,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就是真的鬼城了。”
沈淡云和乌朗住的这片区域应该是特殊的,大多都是一个个小院子,院中是个小房子,而小房子里,关着的似乎也都是像他们那样的,不敢背叛,却又心有不甘的人。
越过这一片低矮的房屋,远处就是一幢幢楼房,而越是靠近中心,楼房越高。最高的那个,应该就是沈淡云所说的,圭城的档案库——天府了。
叶晚抬腿就往天府走,她只剩两天多一点的时间了。
街上的行人大多是一身白袍,而街边的建筑也是白色占多,叶晚走在其间,有种置身虚拟世界的恍惚感。
她身上穿的是姚碧的银红色长裙,在千篇一律的白色长袍中格外显眼,却并没有引起额外的关注。这些人和她擦肩而过,并不在意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也不在意她是谁。
这个圭城,还有这里的人,都冷冰冰的。
两个时辰后,叶晚终于赶到了天府前,看到楼前站着的那个人,她楞在原地。
“是沈淡云,他怎么在这?”叶晚身边的花言卿也看到了那人。
叶晚踌躇片刻,还是走上前去,唤道:“一九八号。”
沈淡云对着叶晚微微一笑,“我就猜你会来这,但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到。”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是去看二七五号了吗?”
一旁来来往往路过的人,都会用畏惧又好奇的目光偷看一九八号,然后顺带再看一眼他身旁的叶晚。几句话的功夫,叶晚就收获了她这一路走来,两个时辰加起来都没能达到的关注量。
叶晚暗暗皱起眉,敷衍地点了下头,对沈淡云道:“进去再说吧。”
沈淡云楞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似懂非懂地跟着叶晚走进了天府。
靠着姚碧的令牌,叶晚很顺利地混进了天府。
这里有着整个圭城的档案资料,但凭姚碧的级别,能查看的只有一小部分。
对此,叶晚早有应对之策,一直跟着她的花言卿就是她最大的外挂。这位大佬现在的攻击力虽然不怎么样,但对付灵器法器还是很有一套的。
而在天府内,既可以直接查找纸质资料,也可以通过配备的灵器来查找。
所以,有了花言卿,天府里的资料和档案就都是对叶晚开放的。
“虽然我在安全服内人们看不到我,但如果我操作灵器的话,有人在一旁还是会被发现的。”花言卿看了眼走在叶晚另一侧的沈淡云,不得不告诉叶晚这件事。
叶晚垂目道:“我知道了。”
还不等叶晚开口打发沈淡云,他先开口对她道:“跟我去上面,可以查到你想要查的任何事情。”
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楼梯,叶晚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好。”
天府共有九层,前八层和天榷公会信息处布置一般无二,都是一排排的书架,和叶晚前世的图书馆很像,只是在中央多了个庞大的船型灵器,而这个灵器又连接着每个书架。
她跟在沈淡云身后,迈上最后一层台阶,来到了第九层。
这一层的中央,是一口大鼎,看到这口鼎的瞬间,叶晚的瞳孔放大到了极致。
“这是九牧神鼎!”花言卿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惊讶,“这应该是天阙大陆仅有的几件神器了吧!”
神器!
没想到传说中的九牧神鼎居然是真的存在的,要不是花言卿肯定了她的猜测,叶晚都不敢相信,“一九八号,这个,怎么会在这里?”
沈淡云神色如常地看了眼九牧神鼎,“它一直都在这里,至少从我记事起就在这里了。”
传说中,天阙大陆天地初开,从大陆中央升起一尊九牧神鼎。
神鼎有九足,四耳,鼎盖无钮,非绝世强者不能开。神鼎外壁刻有天地初开时的景象,据说能有幸看到的修士,都会心有感悟,修为大增,更有甚者,还能立地顿悟晋级。
至于神鼎里面有什么,更是传得神乎其神,有说里面是功法的,也有说是灵丹妙药的,说法不一,但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里面肯定是宝物。
现在这个传说中的神鼎就在叶晚眼前,但可能是她太过愚笨,看着这个金灿灿的大鼎没什么感悟,体内的灵力也没什么反应。至于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呃,她不敢。
花言卿告诉叶晚,在这个九牧神鼎四周,有超过上百个的监视灵器,防御法器,还有各种组合叠加的阵法。虽然他说得很委婉,但叶晚听明白了,就是告诉她不用做梦对这个神器下手了。
只能看不能碰,叶晚的兴趣顿时没了大半,她收回目光对沈淡云道:“走吧。”
在跟着沈淡云左拐右拐前进的路上,花言卿问叶晚:“你对刚刚那个神器的兴趣好像不太大。”
“兴趣还是有的,”叶晚面色淡淡的,“只是那个神器的功能对我的吸引力没有那么大罢了。”
花言卿闻言有些惊讶,“你知道它的功能?”
叶晚点了点头,“我哥告诉过我,这东西是个防御法器,能守住一座城。”
当时温阁还告诉叶晚,九牧神鼎很有可能是在天榷公会手上。
“这么说,也对。”花言卿垂目笑了笑,“但既然是神器,一般都不会只有这一个作用的。”
叶晚耸了耸肩,“除非它能复活已死之人,否则不管它有什么作用,对我来说意义都不大。”
花言卿脚步一顿,“复活已死之人确实做不到,但它可以镇压人的灵魂,使其无□□回。那些灵魂,长长久久地被关在鼎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失去所有的记忆和意识,然后彻底消散。”
“那和我……”话说到一半,叶晚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她紧紧抿着唇,颤声问花言卿,“我哥在那里面?”
花言卿叹了口气,“抱歉,叶晚,我看不到那里面。九牧神鼎是神器,凭我现在的实力,是看不透它里面具体有什么的。”
他思虑再三,还是告诉叶晚:“如果你哥哥的灵魂确实被关在了那里面,神降最后很有可能会失败。神器的力量,有时连上界之人都奈何不得,更不要说本不该存在的神降了。”
前方的沈淡云回头纳闷地看向停下脚步的叶晚,她立马提起脚步跟了上去。
叶晚喉咙滚动,狠狠咽下几口唾沫,“我要打开它!”
“好,”花言卿侧过头,就看到叶晚脖颈暴起的青筋,他暗暗叹了口气,“你别急,叶晚,我们一起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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