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关疏月什么事？”
“那是谁在帮我又关你什么事？”
听到这话，沈淡云冷笑两声，“叶晚，你别忘了，是你在求我帮忙！”
但叶晚毫不相让，“沈淡云，你也别忘了，你说过的，你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和我做交换。”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落针可闻。
竖立在一旁，形似人体骨架似的灵器，像是这屋子里唯一的观众，正在旁观这场争执。
叶晚胆大包天强势起来的原因有二：一是她实在不愿向其他人讲述有关温阁或花言卿的事情；二是外面正在改造九牧神鼎的花言卿遇到了麻烦。
刚刚夸下海口，告诉叶晚时间来得及，不用求沈淡云帮忙的花言卿，很快就被打脸了。
有几个人不知为何聚集在九牧神鼎旁边吵了起来，如此一来，花言卿自然不好再动手，只能等他们离开再继续，可这些人越吵越厉害，眼瞅着一时半会吵不完，花言卿不得不将这一情况告知叶晚。
恰好那时沈淡云正在追问叶晚她的帮手是谁，叶晚本就有些不耐烦，得知花言卿那边的情况后，她灵光一闪，决定不讲故事了，她要吵架！
脾气糟糕的叶晚，好像天生不会和人好好说话，但在吵架这件事上，无论冷热，她都很擅长。
叶晚对沈淡云仍然有所忌惮，但沈淡云也不是没有软肋，例如：王疏月、还有他对圭城复杂的感情。
有的人死之前要来把大的，比如报复社会，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而有的人，只想独自一人安安静静赴死。刚巧，这两种状态叶晚都经历过，所以她可以轻易判断出，沈淡云属于后一种。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沈淡云就不会对她动手了，如果她当真惹毛了对方，想来沈淡云会毫不迟疑地先把叶晚给送走。因此，这其中的度可得把握好。
叶晚缓和了脸色，轻声道：“沈淡云，我们的交换已经开始了。难道你打算反悔吗？”
“反悔倒是不至于，”沈淡云站起身，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晚，“但你讲故事是水平也太差劲了些，这样的交换不太公平吧。”
叶晚没有后退，反而往前走了几步，直到沈淡云跟前才停下，她盯着沈淡云的双眼，嗤笑道：“难道你的故事就讲得很好吗？”
沈淡云双眼微眯，“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叶晚垂下眼，笑了笑，然后重新抬起头看向沈淡云，“你之前说的，是你和王疏月之间的事情吧，但我听着，那些怎么更像是你的臆想？”
叶晚身体前倾，靠近沈淡云耳畔，压低声音道：“沈淡云，你真的爱王疏月吗？”
银红色衣裙反射出的光进入沈淡云眼中，他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却并没有被激怒的神情。
“我当然是爱疏月的，”沈淡云看了叶晚一眼，“你听没听出来，或者认不认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他重新坐回床上，垂着头笑了，“这个问题我想了好几年，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所以，我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这些年，圭城安排了很多人劝说日渐颓废，甚至无法战斗的他，那些人不断否定他对王疏月的感情是爱情，并告诉他，王疏月也并不爱他，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
一九八号在这样的轮番轰炸下，还是成了沈淡云。所以，外界的看法对他来说，真的什么都不是。
“疏月说女人大多比男人感性，叶晚你看起来，也不太像是感情缺失的样子，为什么会感受不到我和疏月之间的感情呢？”沈淡云有些困惑地抬起头。
叶晚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不先从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比如你的语言表达能力。”
她上辈子没少被这种所谓的，先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的说法气着，所以叶晚相信一旦祭出这句话，他们就会进入新一轮的争吵。她的目标是，一直和沈淡云吵到花言卿改造完九牧神鼎！
“我的语言表达能力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沈淡云对此十分自信，他可是经过正儿八经的培训的。
沈淡云看着双手抱肩，浑身上下好像都长满了刺的叶晚，眉梢一扬，“叶晚，你该不会是没经历过恋爱吧？”
对方这吵架的段位，好像是比她高啊！叶晚虽然有点虚，但还是强撑着道：“我当然有过。”
“那肯定是次数少，持续的时间也短，要不就是不够深刻，”沈淡云斩钉截铁地道，“不然你怎么可能听不出，我和疏月爱得有多深。”
深？深你妹！
虽然沈淡云说的第一条是对的，但第二第三条，还有最后那个结论，就离谱！
叶晚气得不行，咬牙道：“沈淡云，你之前是有查过我的感情经历还是怎么？不然你是凭什么得出来的这个破结论。”
沈淡云倒是很诚实，“确实查过，疏月当初对沈霂的徒弟好奇，我为了讨她开心特意查过你。但你哥把你的信息隐藏得太好，除了基本的信息，其余都是一片空白，包括你的感情经历。”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道：“我只是觉得，有过爱情的人，应该都能明白我和疏月之间的情谊，所以……”
率先挑起争吵的叶晚都快气晕了，倒是沈淡云一副好整以暇，淡定从容的模样。
这不对，叶晚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找沈淡云吵架的目的是拖延时间和转移话题，结果吵得太投入，居然把她自己给气着了。
而且她居然吵不过沈淡云！可叶晚明明记得，自己吵架很厉害的啊，以前和温阁吵架，每次都是她赢，温阁……
沈淡云发现叶晚突然怔住了，眼角眉梢的恼怒也都收了起来，眼中甚至有水光划过。
这是，吵不过气哭了？
啧，沈淡云暗暗摇头，就叶晚这心理承受能力，还敢主动挑衅，找人吵架，她以前一定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已经活了快两百年的沈淡云，心机手段远非叶晚可比，他早就看出叶晚是故意挑起争端，想要避开自己之前的问题，而他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给自己临死前找个乐子罢了。
其实他对叶晚想干什么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他不能“帮”叶晚，他们只能交换。
而且沈淡云挺讨厌女人哭的，当然，王疏月除外，所以现在见叶晚这个样子，他也没了继续逗弄对方的兴趣。
打死叶晚也想不到，吵架没能达成的目的，居然能靠哭达到。
然而此时再次陷入情绪泥沼的叶晚，却没心思注意这些了。她没有哭，只是蹲下身体，抱住了自己。
她这些年，一直很忙，忙着集齐神降所需要的至宝，忙着追查七年前的事情，忙着守护温阁留下来的东西，她让自己忙到没有时间想温阁。
叶晚想，她就不该来找沈淡云帮忙，因为这个神经病居然要听什么故事。
故事？她的故事，她的人生，又怎能绕得开温阁，果然，她又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就像深陷海底，四周都是冰冷的水，没有声音，没有光，上看不到天，下触不到地，就连身边的水都不流动了。
“叶晚，那些人终于走了，我要继续修正九牧神鼎了。”花言卿通过意识告诉叶晚这个好消息，却没能得到回应。
这明显不对劲，花言卿有些担心，又唤了叶晚几声，可叶晚那边还是毫无动静。因为契约的关系，花言卿能感知到叶晚现在并没有遇到危险，只是她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对，就是，很空，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花言卿看向沈淡云的房间，暗自咬牙，他现在虽然没有人类那样的肉丨体，但他也是有实体的，自然做不到穿墙而过这种事。
进不去房间看叶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花言卿只能加紧手上的动作，他要尽快修整好九牧神鼎，然后把叶晚叫出来，他们一起打开鼎盖，离开这个破鬼城。
多亏沈淡云对叶晚没有杀心，不然以叶晚现在的状态，恐怕都死了好几次了。
沈淡云眼睁睁看着，叶晚慢慢蹭到房间里唯一一个背光的角落，然后直接坐在地上，熟练地抱膝埋头团成一个团，这才意识到她应该不是吵架吵不过哭了，而是，情绪崩溃了。
情绪崩溃不一定是大哭大闹，也有可能是寂静无声的。
看到叶晚这个样子，沈淡云仿佛看到了自己。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那个角落让给了叶晚，自己则转过头望向窗外，俯瞰他从小到大，已经见过太多次的，圭城。
两个时辰后，花言卿看着眼前的九牧神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叶晚，九牧神鼎已经修正好了。你出来，我们一起打开鼎盖，放出里面被困的魂魄。”
这句话依然没有得到回应，花言卿闭了闭眼，狠心说道：“叶晚，你哥就在里面，你不准备放他出来了吗？”
角落里团成一个团的叶晚轻轻动了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说着“温阁被困住了，温阁，你的哥哥啊，你忘了吗？”
她没忘，叶晚抱着头，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叶晚终于回应了花言卿，她抬起头，刚好对上沈淡云了然的眼神。
叶晚问花言卿，“我们打开九牧神鼎需要多长时间，沈淡云现在可以去死了吗？”
听到这话，花言卿知道叶晚终于恢复清醒了，他连忙道：“不需要太长时间，详细的等你出来我们再说，至于沈淡云，随他死不死。”
于是叶晚开口对沈淡云道：“你可以吃下那堆毒药了。”
“看来你的同伴已经准备好了，”沈淡云站起身，嘴角含笑，“叶小姐，看来咱们要永别了。”
确实是永别，叶晚深深看了他一眼，俯身行了个拜别礼，“沈淡云，多谢。”
沈淡云轻轻摇了摇头，故意道：“你这礼和话也不搭啊，叶晚，你的礼仪谁教的啊？”
叶晚顿了顿，蓦然一笑，“我哥。”
说完，叶晚转身向外走去，回身关门的时候，看到沈淡云背光而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门关上后，她想，死亡有时候，也许真的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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