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叶晚崇敬高尚,却做不了一个高尚的人,不单单是因为她怕死,更是因为她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身上有着人类这种生物所有的劣根性:自私、懦弱、懒惰……
谢昶念被对面突然干呕起来的叶晚吓了一跳,急声问道:“叶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叶晚一手抚着胸口,一手轻轻摆了摆,她深吸一口,抬起头道,“谢公子,你找我还有其它事吗?”
这句话透露出很明显的逐客之意,谢昶念抿着唇,沉默片刻后道:“没有其它事情了。”
于是,叶晚顺理成章地送走了这位谢公子。
谢昶念离开后,叶晚独自一人机械地用饭,附近蠢蠢欲动的男人都被她身上散发的寒意劝退,她也因此吃了顿安生饭。
站在叶晚身后的花言卿,眉头紧锁,目露担忧。和叶晚相处这么久,花言卿早就发觉叶晚偶尔会有干呕的症状,而且一般都不是身体原因造成的,不是生病,也不是身体不舒服,那就只能是,心理问题了。
自从被抓紧圭城之后,叶晚干呕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直到来到曦城才有些许的好转,但,也只是一点。
这场宴席是宫华漾用心准备的,无论是饭食还是船上的环境都堪称完美。
只可惜,珍馐美食却碰上了叶晚这般暴殄天物之人,稀里糊涂吃完饭,滋味没尝出来,倒是被顶得很难受。
“要不喝点消食汤吧,我看刚刚隔壁桌就上了一份山楂甜汤。”花言卿忍不住建议道。
叶晚愣愣地点了下头,“好。”
酸酸甜甜的山楂甜汤上来后,叶晚埋头喝汤,一碗汤见底,她看到了碗底画着的荷花。
叶晚垂着头,看着手中空空的小瓷碗,主动对花言卿道,“和我随便说点什么吧,我不能一直拉着个脸,今天是尹岚的生辰,我必须……”
“没有必须,叶晚,”花言卿干脆地打断了叶晚的话,他长长出了口气,“你不需要这么委屈自己,即便是为了尹岚。”
“委屈?哪有那么夸张?”叶晚转头看向窗外,外面是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有像是被水洗过的天空,然后她又看向觥筹交错的宴席,俊男美女衣着华丽,美酒佳肴色香味俱全,奢华的摆设和装饰点缀其间,这般场景,又怎能说是委屈。
通过叶晚的动作,花言卿轻易就明白了她未说出口的话,他直白地说道:“是,这里的一切都很好,但你并不高兴。”
叶晚低下头,笑了笑,“我高不高兴不重要,再说,我这个人总是不高兴的,但总不能因为自己不高兴,就带累着身边的朋友也不高兴吧?”
她坐的本是一人的桌案,只不过刚刚谢昶念过来找叶晚时,顺手从旁边拿了把椅子放在了对面,如今谢昶念离开,这椅子倒是方便了花言卿。
“但你也不需要勉强自己,表现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花言卿坐在叶晚对面,虽然知道叶晚看不见自己,却还是很认真地注视着她,“你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不开心的,叶晚。”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撩起叶晚耳侧的一缕头发,发丝纷纷扬扬地掠过她低垂的眉眼,掩住了她颤个不停的睫毛。
沉默半晌,叶晚才开口道:“不,我不可以。”温阁陨落前,她确实是那样的,但现在,她没那个资本了。
花言卿忍不住叹了口气,“叶晚,你到底为什么这样为难你自己?”
“我没有在为难自己啊。”叶晚紧紧攥着手中的汤碗,声音低低的,“只是,没人给我兜底,我就只能自己周全一些。”
然后她轻轻耸了下肩,语速很快地说道:“其实真没什么,你听过一句诗吗?就是那句‘为赋新词强说愁’,我其实差不多就是那种状态,所以不用太在意。”
“愁就是愁,又何来的强说?”花言卿皱起眉毛,满脸的不赞同。
作为一个没啥文艺细胞的大直女,叶晚是没那个实力给花言卿讲解什么诗词的中心思想和表达情感了,她甚至想不起来这首词的全文了,拧着眉回忆半晌,她才磕磕绊绊地道:“天凉,天凉好个秋。”
花言卿彻底蒙了,这怎么又和秋天又关系了?
叶晚硬着头皮道:“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人年轻的时候没经历过什么事,为了写两句好词就强行说愁道难,但等历尽千帆,经历过许多苦难之后,想要说愁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感叹一句:天凉好个秋。”
虽然叶晚解说的水平不咋地,但花言卿的理解能力还不错,立马意会了叶晚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你觉得人要经历过什么,才有资格说愁?”花言卿向后靠在椅背上,看向叶晚的眼神半是好奇,半是无奈。
叶晚托着下巴,目光落在桌上的残羹剩饭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居无定所、疾病缠身、身无分文、束手无策……”
“停停停,”花言卿被叶晚这四个字四个字的小词儿给整崩溃了,捂着脸说了一句,“你会的成语真多。”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中了叶晚的笑点,她自顾自笑了半天,“也不是所有四个字的都是成语吧,我说的是不是成语,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然后她忽地收起笑容,正色道:“其实,我的文化水平也就比文盲好一点点,所以你大可不必昧着良心称赞我。”说完她就控制不住地又笑了起来。
花言卿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看着叶晚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他自己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可还不等他询问,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流。
“什么事情让叶小姐这么开心?”来人一边说一边想要坐在叶晚对面那张“空着”的椅子上,没想却受到了阻碍,他愣了一下,可伸手探去,椅子上明明什么都能没有。
看到来人的动作,叶晚眼神一变,隐约猜到刚刚花言卿可能坐在那里了,她连忙出声道:“有琴公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琴嘉轩惊疑之下,没有回话,这位温大小姐莫名其妙笑得这般开心,她对面又似乎有什么“东西”,这,有些邪门啊!
“有琴嘉轩,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道就只是为了搬把椅子吗?”叶晚的声音抬高了两度,周围宾客闻声皆向二人看来。
作为一个知名度不逊于宫华漾的花花公子,叶晚这种似是挑逗又似是挑衅的言语,是有琴嘉轩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他一掀衣摆,坐在叶晚对面,笑着道:“我自然是来找叶小姐的,您别急啊?”
眼前这个,三分包容,三分歉意,三分暧昧,还有一分则是调情的笑容,成功地让叶晚打了个寒战。她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对面的有琴嘉轩,然后得出个结论,这家伙,欠收拾。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叶晚光明正大地取出一个隔音灵器置于桌上,然后将手放在脸侧,半掩着唇,面带笑意地道:“有琴嘉轩,你家长辈知道你在外面这么能嘚瑟吗?这么多年,招惹了不少小姑娘吧,她们当中,就没有一个动手揍你一顿吗?”
花言卿站在叶晚身后,越看有琴嘉轩越来气,心里正在暗暗琢磨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收拾他一通,就听到了叶晚这句话,于是他的嘴角开始疯狂上扬。
能被称为花花公子的男人,肯定都经历过不少女人,像叶晚这种刺头,有琴嘉轩也不是没有收集过,他熟练地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叶小姐这般说,实在是冤枉我了。”
“冤枉你个头,”叶晚脸上依旧笑吟吟的,嘴里却不断吐出利刃般的话语,“你有琴嘉轩的大名谁没听过,天阙大陆上一共五个州,哪一州没有你有琴嘉轩的风流韵事,要不是魔兽大多长相丑陋,我估计你得冲出五州,直奔世界的尽头。”
有琴嘉轩额头的青筋蹦了两下,“我还没有那么重口味。”
叶晚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挺希望你改改口味的,这样说不定我们不用武力就能解决魔兽。”
不得不说,有琴嘉轩的心理素质确实好,被叶晚这么说也没翻脸,还继续维持着笑容道:“这一重任在下确实担不起,很遗憾让叶小姐失望了。”
“失望倒也谈不上,”叶晚冲着他妩媚一笑,“毕竟,我对你这样的男人就没抱过希望。”
船舱里的各个厅堂,为了亮度和氛围,即便是在白天也开启了不少照明灵器。叶晚桌案旁边恰好就有一盏低矮的小灯,灯光是暖白色的,自下往上照在桌案附近。
这份不起眼的光,却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人被这光一照,美貌瞬间涨了三分。有琴嘉轩的容貌本就不俗,在被这灯光一照,嚯!说是天神下凡也不为过。
如同下凡天神的男人洒然一笑,“我这种男人虽然不太靠谱,但至少能带给女人快乐啊。”
他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让站在叶晚身后的真天神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谁知叶晚却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正想乘胜追击的有琴嘉轩只听叶晚小声说了一句:“我现在就需要你帮我个忙。”然后,她就收起了桌上的隔音灵器。
接下来,这个宴会厅里的所有人,只见那个最近很出名的温家大小姐,霍地站起身,冲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大吼道:“骗子!渣男!专门欺骗女人感情的混蛋!你接近我居然就是为了那个传言的真相。”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以后,别再找我了。”叶晚呜咽着说完这句话,便捂着脸跑出了宴会厅。
众人目送这位“伤心”的女子离开,然后,齐刷刷地看向还坐在原处的有琴嘉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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