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下起了雨,叶晚便倚在窗边看了半晚的雨,直到天色将明,雨势渐停,她才回到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正午,叶晚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彻底清醒过来。她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和花言卿一同向客院走去。

    “他们很早就起来了。”花言卿走在叶晚身侧,不紧不慢地说道。

    叶晚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替我监视他们吗?”

    花言卿笑着道:“这怎么能算监视呢?不过是担心他们的安全罢了。”

    啧,这才下凡几年啊?一个堂堂上界之神都会冠冕堂皇地说漂亮话了。叶晚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都怪她把人家给带坏了!

    “你怎么知道那位夫人姓李,而且,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为何还称呼她为小姐?”也亏得花言卿耐性好,这些疑惑竟然能忍一晚上。

    路旁的紫薇开得正盛,艳丽的花朵在一众绿色树木中格外显眼,叶晚脚步一顿,垂下的睫毛颤了两颤。

    直到转了个弯,叶晚才再次抬起头来,“看守他们的那些人衣服上有李家的标识,所以看守的要么是李家自己人,要么就是李家的仇人。”

    花言卿似是没发现叶晚刚刚的失态,继续问道:“哦?那他们为什么不是李家的仇人?”

    叶晚回道:“李家虽然只是四等世家,但还不至于连三个普通人搞不定,如果是仇人的话,他们的身上也不会这么干净。”心慈手软的世家早就消失在了历史中,当今世家,呵!

    “而且,”叶晚顿了顿,“陵都李家常出美人,那位夫人的容貌如此出色,让人想不往她出身李家上面想都难。至于称呼她为小姐而不是夫人,是因为我不知道她和她丈夫的感情是否和睦。”

    她耸了耸肩,“现在有挺多女人不想被称为夫人的。”

    “所以你其实主要是靠猜是吗?”花言卿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你昨天说得那么肯定,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其他的证据呢。”

    叶晚转头瞥了他一眼,“有个字叫‘诈’你知道吗?”

    花言卿服气道:“现在知道了。”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客院,趴在院门口的那只雪挪犬第一个发现了他们,站起身冲着里面汪汪地叫了两声。

    时圳闻声而出,看到叶晚后,他连忙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叶小姐,您来了?”

    叶晚的目光扫过他还沾着面粉的手,正想跨入院中的脚步停了下来,“你们是还没吃午饭吗?不然……”

    “吃过了,我们已经吃过了,”时圳拍了拍手上的面粉,不好意思地道,“这是给豆豆准备的。”

    豆豆?看着正伸出舌头舔时圳手的雪挪犬,叶晚恍然,豆豆就是这只狗吧。

    夏末的中午还是很热的,一身厚厚毛发的豆豆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叶晚迈进客院时,回头看了一眼再次趴倒在地的大狗,眉头一皱。

    这时,花言卿缓缓说道:“昨天这只狗一直没出过声音,我本来还以为是不是它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刚刚发现它原来也是会叫的,那它昨天那番表现,可真的是相当懂事了。”

    谁知时圳听到这份称赞后,脸色却是一黯,“豆豆它,之前确实是有点问题。”

    时圳双拳紧握,胸口剧烈起伏,声音也有些发紧,“那些人嫌豆豆吵,每天都会给它灌两次药,所以它才发不出声音。”

    说着,他感激地看了眼叶晚,“多亏叶小姐把我们都救了出来,今天早上豆豆没被灌那种药,中午的时候就又能发出声音了。”

    “不必客气,”叶晚微微颔首,然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趴在院门口的大狗狗。

    说话间,时圳带着叶晚走进了客院的待客厅,并坚持让叶晚坐上了主座。而听到声音后姗姗来迟的李凝霜,此时也带着女儿走了进来。

    众人落座后,李凝霜率先开口道:“叶小姐,昨晚我问过孩子们后,才知道您就是六年前帮过我们的那位恩人,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我们还是该郑重向您拜谢才是。”

    李凝霜站起身,走到中间,时圳和时元元兄妹二人也起身来到了母亲身后,三人冲着叶晚齐齐俯身行了个隆重的谢礼。

    这个拜法让叶晚有种自己已经成了块牌位的感觉,她绷着脸道:“你们的谢意我收下了,此事以后就不用再提了,坐吧。”

    等那三个人重新坐回位置后,叶晚才偷偷地松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花言卿好笑地看了叶晚一眼,她这个被人谢的比道谢的还紧张,不光坐得倍儿直,还把手藏进袖子里了,没猜错的话,手心都得冒汗了吧。

    叶晚清了清嗓子道:“我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们需不需要医修或者大夫过来一趟?”

    “那倒不必了,”李凝霜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李家的人,我的一双儿女身上也有李家的血,他们只是软禁了我们,并未动刑。”

    坐在李凝霜对面的时圳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又郁郁地垂下了头,叶晚余光瞥到他侧脸鼓成一团的腮帮子,心下一哂,这孩子牙都快咬碎了吧。

    本来依偎在母亲身侧的时元元,听到大夫二字忍不住站直了身体,怯怯地看向叶晚,咬着唇纠结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道:“叶小姐,能麻烦您帮忙找个大夫给豆豆看病吗?”

    叶晚放下手中用来装模作样的茶杯,努力放松自己脸上紧绷的肌肉,温声道:“可以啊,豆豆怎么了?”

    “它被灌了毒药,”时元元小嘴向下一撇,要哭不哭地道,“豆豆疼得满地打滚,之后就发不出声音了,今天好不容易能出声,却又吃不下东西。我好担心它。”

    “吃不下东西?”叶晚拧眉看向时圳,“所以时小兄弟才要特意给它弄吃的是吗?”

    时圳点了点头,想起豆豆实际上算是叶晚寄养在自己家的,结果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不免有些坐立不安。

    少女到底还是哭了起来,把脸埋在母亲怀里呜咽,“妈妈,豆豆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了,它会不会真的要死了啊?”

    李凝霜抱着女儿轻声哄了两句,然后看向叶晚道:“叶小姐,实在对不起,我们没能照顾好豆豆,让它遭了这么大罪。”

    叶晚闻言一愣,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当初自己除了一张求救符,还给了他们一些钱,作为买狗和寄养的费用。

    说来惭愧,这些年她早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没想到人家却还记得。

    “李小姐言重了,此事并非你们的过错。等一下我会请个医修过来给豆豆看一看,”见李凝霜面露迟疑之色,叶晚又加了一句,“是信得过的人。”

    然后叶晚取出传讯灵器,给邱寐安传了条简讯,让他过来一趟。虽然邱寐安是给修士看病的医修,但区区一只小狗,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吧?

    一个时辰后,邱寐安急匆匆赶了过来,然后他看着自己脚下的雪挪犬,僵住了。他缓缓、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叶晚。

    叶晚梗着脖子与用眼神控诉自己的邱寐安对视,“你就说,你能不能治吧?”

    邱寐安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这个病人他能治。但能治是一回事儿,他们大小姐搞不清自己的职业定位又是另一回事!

    憋闷在心的邱寐安胆大包天地把叶晚给轰了出去,而自知理亏的叶晚也只能悻悻地摸着鼻子转身出去了。

    时元元守在临时诊疗室外面死活不挪步,李凝霜身体不好不能久站不能陪她,便让儿子陪着妹妹等,而她则和叶晚一起回到了待客厅。

    独自留在待客厅的花言卿,正望着墙上那副紫薇图出神。

    画中的紫薇绚烂至极,一眼望去很容易忽略隐藏在花树下的女孩儿,可是再仔细一看,这画中最美的那朵紫薇花,分明是簪在女孩头上的那朵。

    花言卿的目光久久地停驻在这幅画右下角的题字上:七月携妹来此小住,恰逢紫薇花盛,妹喜之,吾心甚慰——温阁。

    门被推开了,正午的日光直射入内,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花言卿却丝毫不受影响,他睁大双眼,直直看向踏着光走进来的叶晚,心又酸又疼。

    这个小姑娘,住在这里,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心里又怎会好受,可她宁愿自己不好受,也不愿躲开这充满回忆的地方。可能是因为,这对她来说,既是折磨,也是救赎吧。

    叶晚敏锐地察觉到花言卿似乎正在盯着自己,不免有些不明所以,她飞快地送了他一对白眼,哼,瞅啥瞅!

    花言卿收到白眼也不生气,等叶晚和李凝霜坐下来后,还主动和李凝霜攀谈起来。

    这位蒙面大侠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前一声不吭的时候玩沉默是金玩得那叫一个溜,现在开口了,场面话也好,寒暄聊天也罢,真个是游刃有余啊,看得叶晚目瞪口呆。

    “哦,原来李家将您软禁,竟是想让您再嫁吗?”这位大哥已经打听出人家被软禁的原因了,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之前等邱寐安来的时候,就全靠花言卿撑场,他们才没落入大眼瞪小眼的境地。

    他还问明白了叶晚送的那张求救符,是怎么破损又是怎么被撕毁的。

    破损是因为时圳与看守他们的守卫发生了肢体冲突,而求救符本来是放在时圳身上的,因此受到了波及,产生了轻微的破损。

    而撕了求救符的人则是时元元,昨晚豆豆再次被强压着灌药后,身体僵直着昏迷了一段时间,她以为狗死了,便想将符和狗一起埋在院子里,结果哭得太狠,手上一用力把符给撕两半了。

    其实叶晚也不是不能做寒暄探听之事,之前在楚州参加群英会的时候,她表现得也还算不错的,只是自从出了那个地下圭城后,叶晚就有些懒懒的,如今花言卿主动帮她做了这事儿,她也就不勉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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