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连一片云彩都没有,叶晚站在高家的大门外,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脑子里面也是乱糟糟一团,理不出个头绪。
一旁的花言卿抬起胳膊,被特制手套包裹住的手挡在叶晚眼前,“在想什么?”
“在想,我今天来这儿到底是来干嘛的?”叶晚低声回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谢昶念带着他身后那一大串侍卫走过来了。
这位谢少爷刚才出了高家大门后,突然表示自己忘记和高少主说一些事情了,请叶晚在外面稍微等他一会儿,然后便着急忙慌地又进了高家。
叶晚在门外老老实实地等了差不多一刻钟,谢昶念就又出来了。
“实在对不住,叶小姐。”谢昶念满脸歉意地道。
叶晚摇了摇头,“无妨,现在可以走了吗?”
谢昶念颔首道:“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后续就是高家和李家之间的事了。”他顿了顿,“多谢叶小姐今日愿意帮忙,为表谢意,我想请叶小姐吃顿饭,不知您能否赏光。”
“可以,”叶晚笑着回道。
她这份干脆的态度让谢昶念双眼一亮,“我一早在翡翠楼定了包厢,现在也到午时了,去那里用午饭怎么样?”
“谢公子果然是个周全人,那就,劳烦您带路了。”叶晚唇角上扬,杏眼下弯眯成月牙,眼眸之中的情绪同时被遮了个一干二净。
花言卿看着她,眼里划过丝丝缕缕的笑意和宠溺。
翡翠楼不卖翡翠,只卖像翡翠一样精致的菜。
作为陵都有名的酒楼,翡翠楼菜品的卖相是真的不错,但就是不和叶晚的胃口。
谢昶念秉承着良好的世家子弟教养,食不言寝不语,于是叶晚便顺势做个礼仪周全的世家小姐,无声地吃完了这顿饭。
残羹剩饭被撤下去后,伙计端上来一大堆沏茶的用具放在谢昶念面前,然后这位少爷当场给叶晚来了一场茶艺表演。
凭谢昶念的容貌气质,一抬手一挥袖几可入画。整个煮茶的过程行云流水,便是叶晚这样对茶道不感兴趣的人,也看得入了迷。
一旁的花言卿看了看叶晚,又转头盯着谢昶念,暗自记下他的每个动作,可心里却忍不住腹诽道:不就泡个茶吗?哪那么多事!
很快,茶煮好了,谢昶念亲手把茶递给叶晚。
叶晚微笑着接过茶杯,一低头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她不爱喝苦苦的茶啊,再淡的苦味都不行。
见此,花言卿心里的酸气一扫而空,他瞥了对面的谢昶念一眼,心下大快,会装象有什么用,哼!
谁知谢昶念仿佛察觉到了花言卿的视线,他端起第二杯茶道:“刚刚叶小姐说花公子因功法的原因,这段时间正在辟谷,所以不能吃东西,那不知这茶,能不能喝呢?”
正低头假装品茶的叶晚连忙抬起头,“不能。”
花言卿看向叶晚,含笑道:“嗯,叶晚说的对,不能。”
谢昶念手一顿,放下了茶杯,然后他从储物袋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叶晚面前,“叶小姐,这是在下的谢礼,还望你能收下。”
叶晚拿起这个长条状的盒子,轻笑一声,“谢公子,这盒子里的礼物,该不会是簪子吧?”
闻言,花言卿隐在斗笠中的面容一肃,垂在桌下的长袖轻轻摆动,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蛟龙。
“叶小姐如果好奇,可以现在就打开看看。”谢昶念垂首抿了一口茶,“但我希望叶小姐先收下这个礼物,若是实在不喜欢,日后再退给我就是。”
屋内的气氛随着叶晚的沉默而变得有些诡异。
片刻后,叶晚笑了笑道:“好,这份礼物我就先收下了,至于以后退不退,还请容我仔细斟酌斟酌。”
此话一出,谢昶念无声地松了口气,他本不想这般急躁,但那个花言卿……
嗯,那个花言卿袖子不动了,他动了杀心!
叶晚终于弄明白了自己跟着瞎忙活原因,便没了在高家大门外的那份好耐性,简单和谢昶念寒暄几句之后,便和花言卿打道回府了。
花言卿一路上都憋着火,就这么忍着回到了住处,这股火也烧到了头,就剩一股烟了。
他跟着叶晚走进她卧房旁边的小厅,等叶晚换完衣服出来后,忍不住小声道:“以前我们那时候,男人送女人簪子的意思是求爱。”
“现在天阙大陆也是这个传统。”叶晚拆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根通体碧绿,水头极好的玉簪。
花言卿伸头看了两眼簪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诚实地道:“这簪子材质很好,工艺也不错。”
叶晚松手盖上盖子,坐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花言卿心一提,可她叹完就喝水去了,花言卿又不能催她,只能心里暗暗着急。
咕嘟咕嘟灌完一大杯水,叶晚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转头问摘了斗笠的花言卿:“你说,凭我这资质,能使美人计吗?”
由于叶晚这个宅女一般进了卧房就不出来了,温阁就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个大卧房,里面功能齐全,完全可以让她在里面待到地老天荒。
因此卧房一侧的这个小厅作用类似于玄关,基本就是个摆设,不但面积小,更是只有一扇朝北的窗户,所以采光是真的不好,哪怕现在外面艳阳高照,这小厅也还是昏暗着的。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花言卿眼前最明亮的就是叶晚的眼睛,多奇怪,她的瞳孔明明如此漆黑,却能够轻而易举地照进他心里。
“美人计?你当然可以。”花言卿神情恍惚地说完这句话,才猛地反应过来叶晚问了个多么惊悚的问题。
他急忙追问道:“你为什么要用美人计?”
叶晚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哎,花言卿,别说你没看出来那个谢昶念对我有意思。”
花言卿垂下眼,拉长了声音道:“我看出来了。”
“是吧,那个,”叶晚又揉了把头发,小声道,“我一开始,本来以为谢昶念是为了之前那个传言,或者抱着什么目的才来找我帮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忙。”
找根本和李轻絮、高壑川不熟的叶晚,去高少主面前作证,告诉他什么人家那两个人根本不相爱,这一听就很扯啊!
叶晚本来还以为后面隐藏着什么惊天阴谋,没想到这居然是谢少爷追人的套路。
上午在高家,叶晚除了自我介绍和寒暄,就说了一句和高壑川李轻絮有关的话,还不是预先准备好的证词。她就是迷迷糊糊去高家走了一圈,其实啥都没做。
花言卿比叶晚更早察觉到了谢昶念的目的,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你是想对这个谢昶念用美人计吗?目的呢?你图他啥啊?图他那副短命相,还是图他会泡茶?”
这还是花言卿第一次在叶晚面前说这么刻薄的话,但叶晚现在正纠结她要不要再当一回渣女,便没怎么注意到他这份异常。
“图他知道给高家施压那些人是谁啊?”叶晚撑着下巴道,“这种暗搓搓的行事方式,啧,挺吓人的不是吗?我想好好了解一下。”
再吓人能有你要使美人计吓人吗?花言卿内心在大声咆哮,但嘴上也只能小声道:“但也不至于为了这个把自己搭进去吧。”
叶晚往后一靠,摊手道:“把自己搭进去了倒没什么,关键我怕一不小心再把温家和温阁留下来的东西都搭进去。”
“我这人又不聪明,很容易骗人不成反被骗啊。”叶晚仰头闭上眼,懒懒地道,“而且,美人计也不是那么好用的。我这硬件条件吧,也就一般,而软件呢,又几乎等于没有,所以成功的几率很低啊。”
花言卿喉咙上下滚动,勉强把目光从叶晚因抬头而更显修长的脖颈撕下来,“你太谦虚了,叶晚。”
叶晚睁开眼,望着屋顶一笑,“你说的对,我还是很有胜算的。”
她站起身,绕着桌子一边转圈一边道:“虽然不知道谢昶念是看上我哪一点了,但他确实跟被鬼摸头了一样对我产生了些许的好感,凭借这个,我应该能从谢昶念那问出一些事情吧?”
说完不等花言卿回答,叶晚右手握拳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掌,“可问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啊!”
听出叶晚话里满满的惋惜,坐在椅子上的花言卿脸都木了。
“不然,我找尹岚问问该怎么做?”但叶晚很快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不行,就凭尹岚那张脸,她站哪个男人面前对方不迷糊啊,还用得着什么方法,她肯定不知道!”
不是被叶晚转迷糊的,且早已被鬼摸过头的花言卿以手覆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叶晚,美人计这种事情危险系数有点高,要不你还是换一个吧。”
正好转到椅子旁边的叶晚一屁股坐了下来,“唉,也是,美人计太难了,我用不好,还是算了吧。”
不是美人计难,而是,你用错了对象啊!这句话在花言卿肚子里滚了两圈,还是被他按回去了。
花言卿放下手,把桌子上谢昶念送的那个簪子推到叶晚面前,“那你抓紧时间把这个还给他吧。”
叶晚下巴抵着桌面,盯着眼前的盒子道:“唉,这就送回去了啊?”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个。”花言卿偷偷磨了磨牙,“我能感知到哪里有未曾现世的美玉,还有一手不错的雕刻本领,你要是喜欢玉簪子,我能送你一堆。”
想他花言卿没飞升前也是身家丰厚,没想到现在还得重头再来。
“啊,我不是为了这簪子。”叶晚直起身,将盒子收了起来。
她垂着头,小声说:“我就是想能帮玄洐他们做点事儿,他们现在忙着为我哥报仇,可我却无所事事地到处乱窜,就,挺不好意思的。”
花言卿闻言一愣,难怪叶晚没事找事地救人、作证,她这些天看似胡闹,其实也只是想找机会,以不惹人怀疑的方式报仇。
“叶晚,”等叶晚闻声抬起头,花言卿注视着她的双眼认真地道,“我帮你,我们一起,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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