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双胞胎或多胞胎,人都是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到最后,大多也都是一个人离开。
所以,类似于我们、一起这种词汇,都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叶晚一直在努力不被它们套住,却从未成功过。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变乱的心跳,甚至提前感受到了脸部温度的飙升。就在叶晚彻底沦陷前,敲门声救了她。
“叶小姐,请问您在吗?我妈妈有事想和您商量一下,您现在方便吗?”时圳紧张地抿了下唇,正想再敲一次门,眼前的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我在,方便,现在就和你过去。”叶晚顿了顿,回过头问重新戴好斗笠的花言卿,“你,要一起去吗?”
花言卿立马站起身,“要,我和你一起去。”
去往客院的路上,时圳本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叶晚和花言卿之间怪异的气氛,还是没敢开口。
刚进门,叶晚就看到豆豆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而时元元则追在它身后,一人一狗玩耍得十分愉快。叶晚嘴角微微上翘,眉眼一弯,隐约露出了脸颊上的小酒窝。
“邱大夫医术真厉害,豆豆昨天吃了他给的药,今天就生龙活虎的了。”时圳笑着说道。
叶晚想到被自己从医修坑成兽医的邱寐安,低下头,含糊地回道:“唔,他确实很厉害。”
时圳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叶晚,正色道:“叶小姐,多谢你救了我们,还找人帮我母亲看病。”
说到李凝霜的病,叶晚回想起昨天邱寐安告诉自己的事情,忍不住皱起眉毛道:“时小兄弟,恕我直言,令慈的病,其实是心病吧。”
李凝霜的身体素质却是要比一般人差一些,但也不至于虚弱至此。
当然,这也不是说她是在装病,而是她身上的病症其实大多源于自身心思太重,导致,邱寐安怎么说的来着,哦,对,肾虚、阴虚、阳虚、反正哪哪都虚,这么一套虚,身体肯定好不了啊!
但光靠药物治疗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心病它还得心药才能医啊。
时圳脸色一黯,“爸爸失踪后,妈妈一直都很担心他,只是为了生计和我们兄妹勉强压抑着罢了。可这又怎么可能一直压得住呢?每次压不住的时候,她都会大病一场。”
“这次被李家找到带回来,妈妈本就受到了惊吓,只是怕我和妹妹受到伤害,才一直硬撑着。”时圳的声音渐渐变得低哑,垂下头掩饰住自己红了的眼眶。
叶晚仿佛没发现他的异样,扭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花言卿道:“时夫人的房间你不方便进去,就先在外面等我吧。”
“好。”花言卿答应得十分干脆,他环视四周,然后走到院中那棵高大的合欢树下,一撩衣摆坐在了树下那堆由树桩做的矮凳子上。
两句话的功夫,时圳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叶小姐,我妈妈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可以起身来待客厅和您说话的。”
叶晚笑了笑道:“时夫人的身体好不容易有了气色,又何必再折腾她。”
时圳的耳朵瞬间变成了红色,“那就多谢叶小姐了。”
耳朵和眼神都贼好使的花言卿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呵,笑一笑就能让人家连耳朵都红了,叶晚她还想怎么修炼美人计!
时夫人住在客院的正房,除了卧房,还有起居室和一个小书房,为表郑重,时夫人是在小书房接待的叶晚。
两人相对坐在临窗的椅子上,中间隔了个圆形的茶几,上面摆了两盘点心和两只茶杯。
和昨日相见时不同,今天时夫人并未梳妆,长发用一根木钗簪住,身上穿的是件一看就洗过很多次的常服。
他们母子三人被叶晚救出来时还不忘带上几个小包裹,想来,这件衣服就是这么来的吧。
见叶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件衣服上,李凝霜笑着解释道:“这衣服还是时郎临走前亲手给我做的新衣服。这些年,我也只是在生病的时候穿穿,可没想到还是把它穿旧了。”
李凝霜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抬头看着对面的叶晚道:“叶小姐,您今天忙了一上午,我本不该这么急匆匆地请您过来,只是,我实在是有些心急,轻絮那件事,高少主他……”
叶晚低头转着手中的杯子,“高少主答应不大张旗鼓地办,但还是坚持要办这个冥婚,偷偷地办也行。”
她抬头看向李轻絮,面无表情地道:“私下办的话,李家应该是可以接受的,所以,您大概不会被逼着再嫁了,恭喜。”最后两个字叶晚说得很轻,因为她不知,这到底算不算喜。
窗外的阳光照在李凝霜苍白的脸庞上,没能为其添上几分颜色,反倒让她怔住的面容看起来更加惨淡。
“这样啊,”李凝霜叹了口气,“他们还是不肯放过轻絮那孩子。”
沉默片刻,李凝霜突然讥诮一笑,“这冥婚他们是办不成的,不对,应该说,他们以为他们能办成,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注意到叶晚眼神中流露出的疑惑,李凝霜向后靠在椅子上,笑着问:“叶小姐是不是以为,我是个不顾亲族的自私小人?”
叶晚神色一凛,垂首道:“抱歉,是叶晚越界了。”
李凝霜摇了摇头,“叶小姐不必如此谨慎,便是不提你对我们的解救之恩,单凭你是修士而我们是普通人,你……”
“我必须谨慎。”叶晚打断了她的话,没解释原因,只说了这么一个结论。
看着对面一脸严肃的女孩,李凝霜的神情不由恍惚了一瞬,“轻絮其实也是个谨慎的孩子。”
回过神来后,李凝霜又叹了口气,“叶小姐昨天说过,你见过我家轻絮两面吧。”
叶晚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也发现了,轻絮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李凝霜将目光投向窗外,落在正在和花言卿说话的女儿身上时,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担忧,“但有时候,美貌是会带来灾祸的。”
顺着她的目光,叶晚也看到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时元元。虽然才十一岁,但时元元却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了。
“轻絮是我堂兄的私生女,还在她母亲肚子里时,她就被赶出了时家。”
随着李凝霜的娓娓道来,叶晚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气质清冷、容貌脱俗的女孩。
世家私生女,不被承认,不被尊重,她能重回家族的方式只有两个,一是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修士,二是嫁给一个地位很高的男人。
这个攒了好多委屈的女孩,本打算用第一种方式证明自己,没想到那个叫高壑川的男人自动送上门,把第二条路直接铺到了她的脚下。
“轻絮其实很感激高壑川,但爱情靠得从来不是感激。”李凝霜看着对面的叶晚,似是透过她,看到了那个表面冷清却内心火热的晚辈。
“她爱上了一个出身普通的修士,甚至不惜为了他放弃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目标,可那个叫刘知善的男孩拒绝了她。”
嗯?这是番外篇吗?叶晚表面风平浪静,维持着自己沉稳的姿态,心里却在想:这怎么和刘知薏说的不一样啊?她明明说,她哥至死都不知道李轻絮爱不爱他啊?
李凝霜将手肘支在扶手上,用手撑着头,笑着道:“但那个男孩拒绝她不是因为他不爱她,而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现在没有保护她的能力,怕她因此受伤。”
“虽然我不认同这个男孩的做法,但我见过他们相处时的模样,作为一个过来人,我知道,他其实是很爱轻絮的。”
据李凝霜说,大概是九年,还是十年前,她在岁城看到了李轻絮,虽然不算亲近,但作为堂姑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李轻絮,而对方也认出了她。
本来,她以为李轻絮是家族派来抓她回去的,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是效仿她和人私奔的。只不过李凝霜的私奔对象积极配合,两人私奔成功了,而李轻絮却被对方拒绝了。
得知自家孩子私奔被拒,李凝霜十分生气,带上她丈夫就要去教训那小子一顿,谁知二人气势汹汹而去,却满心唏嘘地离开了。
“我和轻絮不同,我天生灵力感知度为零,没有一点修炼的可能性,如此一来,既不能给家族带来助力,也没什么联姻的价值。可轻絮不同,她的修为虽然也只是平平,但因为高壑川的存在,家里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听到这叶晚忍不住歪了个楼,“可是您这次,不就是被抓回来再嫁的吗?”
李凝霜勾起唇讽刺一笑,“你知道他们要我嫁的那个人,已经多少岁了吗?”
她一字一顿地道:“一百八十三了。”
“那人虽然在高家地位挺高,但靠的可不是修为,他只是个修士罢了,连宗师都不是,所以,他的寿命差不多也就两百岁。我这往好听了说叫嫁过去,实际上不过是去做人家临终前的玩物。”
嘴上说着这般尖锐的话,李凝霜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就好像她早已习惯了这些。
“算了,这些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像刚刚叶小姐说的,如今李家不会再揪着我不放了。这次要不是他们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也不会特意把我抓回来,毕竟,我其实并不能真的给李家带来多少利益。”
林凝霜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道:“哪怕我这张脸长得确实不错,而且这些年它也没沧桑多少,但李家能联姻却不能开妓院,得益于此,我与时郎私奔后,他们并没有花费太多力气非要把我抓回来。”
叶晚挺直腰背,两手交握放在小腹,深深垂下头,“抱歉,时夫人,叶晚刚刚忘形了,实在对不住。”
她这番严肃表现却逗笑了林凝霜,“叶晚,咳,我年长你几十岁,便托个大,直接叫你的名字吧。”
“自然可以。”虽然不想平白多个长辈,但谁让叶晚之前没控制好情绪呢!
李凝霜身体前倾,望着叶晚,轻声道:“叶晚,你有时候,真的不像是一个世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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