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是个需要经验累计的活儿,即便有名师在侧,也得自己不断地尝试和练习,才能真正地领悟。
所以叶晚就是再着急,也不可能立马就炼制出六阶的丹药。没办法,她只能耐下性子,按部就班地跟着沈霂学习。
转眼间,两个多月过去了。叶晚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成功炼制出了一颗六阶的丹药。
饶是叶晚这辈子习惯性面瘫,在捧着这颗六阶丹药时,也差点热泪盈眶。不容易啊!从九月到十一月,她身上的衣服都换成厚实的冬装了,她终于可以出去了!
沈霂正暗自得意自家徒弟的好悟性,转眼看到她这幅激动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堂堂一个大宗师丹修,一次只能炼制一颗六阶丹药,很骄傲吗?”
“你答应过我炼出六阶丹药就让我走的,作为师父,难道要出尔反尔吗?”叶晚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鼓着脸和她这个“专治”的师父对视。
“切,谁出尔反尔了?要走赶紧走,这些天烦都烦我死了。”沈霂一扬下巴,扭头就往丹房外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我都还没嫌弃你打扰了我们的二人世界呢?哼。”
叶晚望着沈霂的背影,收起了脸上凶悍的表情,真心诚意地说了一句:“谢谢,师父。”
沈霂脚步一顿,没回头,有些不自在地道:“自己收的徒弟不就得自己管吗?有什么好谢的。”
为了不被天榷公会那些人察觉到自己还活着,叶晚只能来找沈霂和穆铃兰为自己疗伤。而为了她的伤,她的两位师父和小舅舅,付出了无数心力,砸下数不清的珍稀药材,这些,她看到眼里,也记在心上。
向亲近之人道谢或道歉,对叶晚来说都是极难的事情。她嘴巴张合半晌,最后只挤出来一句:“师公,麻烦你替我向师父转达我的谢意。我,明天就走。”
被前一句师公哄得心花怒放的沈霂,在听到后面那句明天就走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揉了把脸,转过身,故作无所谓地道:“行,但这段时间,我天天陪着你在炼丹房这么熬,也累得够呛,估计要睡它好几天才能缓过来。那明天,我就不送你们了。”
叶晚垂下头,低低应道:“嗯,我知道了。”
沈霂踌躇片刻,又问道:“那你走这事,要不要和你舅舅知会一声?”
叶玖在叶晚晋级成功后就走了,毕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后来叶玖又来了两趟,就是为了看叶晚恢复得如何了。
“我会安排人告诉我大舅舅这件事的,到时候,小舅舅也就知道了。”叶晚抬起头,看向沈霂,认真回道。
说起来,叶家那些亲戚中,和叶晚关系最差的就是叶瑾,但这俩人之间的联系反而是最多的。当然,他们可不是为了交流感情,而是商量正事,比如:如何让那些去叶忍冬的旧宅搜查的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看到叶晚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这其中的种种沈霂自然是不知道的,在他简单纯粹的认知中,外甥女和舅舅亲近是应该的。因此,听完叶晚的回答,他也丝毫没有多想,只是道:“啊,那也行。”
这师徒两个都不善于表达感情,相对无言片刻后,便一前一后走出了炼丹房。
屋外大雪纷飞,屋顶和院子都已被雪覆盖,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大片雪花落在叶晚和沈霂的身上,不一会儿,他们就成了两个雪人,融进了这片白。
就在二人傻傻淋雪的时候,前院传来一阵笑声,“哎呀,小花啊,你这暖锅弄得挺不错啊,底料和调料的味道都很可以啊,嗯,就是这味道有点熟悉。”
接着传来已经进阶成小花的花言卿的声音,“叶晚喜欢这种味道的,所以我习惯性调成这样的了。穆师父要是不习惯,我再帮您重新弄一份。”
叶晚清晰地听到了身边传来的磨牙声,还有一句低低的,“小兔崽子!”她扭头看了一眼沈霂,然后又默默转回了头,她想,嫉妒使人面目全非这句话,也许并没有使用夸张这种修辞手法。
“不用,不用,我知道铃兰喜欢什么样的,我来调,不用你。”沈霂提声喊道,脚下大步向前院走去。
等她师父急切的背影消失在墙的另一边后,叶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仰起头,任由大团大团的雪花砸在自己的脸上。雪落即化,可冰冷的感觉却久久不散。叶晚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好像,注定做不成一个乖巧省心的徒弟了。
天黑后,四人围坐桌前一起吃暖锅,气氛正好,叶晚和沈霂便都没提她明天要走的事情。
“嘿,我跟你说,咱这徒弟,”喝了不少酒的沈霂一拍胸口,浑身上下都透着得意,“悟性绝了!两个月,两个月就能炼成六阶丹药,一般人他行吗?”
穆铃兰单手撑着下巴,脸上亦是盈盈的笑意,“那当然,能被我看上的,怎么可能是一般人。要不是我大度,把徒弟分你一半,沈霂你上哪找这么好的徒弟去?还不快谢谢我。”
闻言,沈霂酒杯一扔,一把抓起穆铃兰放在桌子上的手,傻笑着道:“谢谢,谢谢,谢谢铃兰,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当谢礼行不?”
“你,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呢?”穆铃兰两颊顿时爆红,想要甩开沈霂的手,却根本甩不掉。她心中大急,这木头一喝酒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什么话都敢说!
花言卿借着弯腰捡酒杯掩住了面上的笑意,而叶晚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见穆铃兰眼神杀过来了,叶晚连忙轻咳一声,绷着脸道:“你们俩悠着点吹啊!牛皮吹大了可就破了,尤其是到了外面,可别什么都说,我可不想跟尹岚似的,成天被人追着挑战。”
穆铃兰直接翻了两个大白眼,“我们又不是傻的,就这么一个徒弟,还把她送高台上当靶子。”
“嗯,果然,我师父还是很靠谱的。”叶晚余光瞥见花言卿憋笑的表情,话锋一转,“只不过,师父,我可不是孩子了,刚刚师公说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呀。”
“臭丫头,居然敢拿师父消遣!”穆铃兰被打趣得急了,抬手就把盘子里剩的两根没涮的青菜扔了过来。
叶晚手疾眼快接过青菜,直接往嘴里一扔,然后立马起身,拉起忍不住笑出声的花言卿就往外跑,“师父你消消气,要是实在消不下来,你就打师公一顿,反正他自己说的,他整个人都赔给你了。”
话音未落,这俩人就已经跑出院子看不着影了。穆铃兰气急败坏地推了醉倒在自己怀里的沈霂一把,“都赖你,把孩子都带坏了。”
沈霂含糊不清地顺着她道:“对,都赖我。”
这下穆铃兰气也气不起来了,只能哭笑不得地扶着沈霂回了房间。
给沈霂放倒在床上,梳洗干净后,穆铃兰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她可不想和酒鬼睡一张床上。谁知她刚转身,手就被人拉住了。
“你装醉?”穆铃兰回过身,惊讶地看着眼神清醒的沈霂。
“不是装醉,是解酒丹才起作用。”沈霂坐起身,看着穆铃兰不解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铃兰,叶晚明日就要离开了。”
穆铃兰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明日?”
“对,就是明日。”沈霂肯定地点了点头。
照明灵器发出明亮的光,落在穆铃兰茫然无措的面容上,因为对比太过鲜明,有种紧张的美感。
“那我,”穆铃兰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那我去给她准备行李……”
沈霂拉住她,道:“行李我晚饭前就已经准备好,悄悄放到她的房间了。”
“你准备齐全了吗?灵石、丹药、符咒、法器、灵器、衣裳,还有……”穆铃兰蹙着眉,一样一样数着,被沈霂攥着的手也不停地往外挣。
“这些我都准备了,铃兰,”沈霂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道,“我知道你担心叶晚,但她已经长大了,我们,也护不了她一辈子。”
穆铃兰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渐渐浮现出了泪意,“可是沈霂,叶晚她是我们的徒弟啊!我就这么一个徒弟,八年前她就差点死在了觞城,这次又……,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让我怎么办啊?”
沈霂被穆铃兰的泪眼看得慌了手脚,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怀里,“铃兰,你别急,我知道你担心,其实我也担心,但叶晚她,就不是一个能被关住的人啊。”
“咱们做师父的,也只能尽己所能地帮她,却不能束缚她。再说,她现在已经是大宗师了,等闲人也动不了她,咱们得往好处想。”沈霂轻拍着穆铃兰的背,轻声道,“万一真有什么万一,我豁出命去也会为她讨个公道。”
一双人影久久地映在窗户上,那形状,真像站在原地等待刚刚会飞的幼鸟归来的成年鸟,担心,却坚定。
同一时间,叶晚正看着桌子上那个新的储物袋发呆。里面有什么,她已经大致看过了。
花言卿陪着她坐了许久,见她收起了储物袋,才开口道:“这是沈师父给的吗?”在他出门前,屋子里还没有这个东西,而自他离开房间准备晚饭,穆铃兰就一直在一旁帮忙。
“嗯,”叶晚点了点头,“我和师父说,我们明天就离开。”
所以,这是沈霂给他们准备的行礼吗?
“两位师父,很疼你。”花言卿轻声说道。
叶晚捏着手里的储物袋,低声道:“我知道。”
听出叶晚的声音里带了哭腔,花言卿立马转身抱住她,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叶晚,别难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第二天,一大早叶晚和花言卿就静悄悄地离开了。
而穆铃兰和沈霂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没起身,也没去送。
但他们会留在这里,等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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