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这座刚换了新主人的宅子,终于赶在年前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客人。
叶晚看到苏沐霆身后跟着一溜人,手上还抬着提着各式各样的箱子,脸上的笑差点就端不住了。将周凌一和苏沐霆让到待客厅后,来不及说几句话,叶晚就出去领着那群人去了后院的库房。
回来后,不等她抱怨苏沐霆夸张,他先叫了起来,“你说你这儿没有侍从仆役也就算了,居然连个家政偶人也没有,什么事都得你自己做,怎么着,打算学那帮体修苦个心志、饿个体肤啊?”
这话让叶晚一愣,她自来不喜身边有人,也用不惯侍从,但只要条件允许,家政偶人却是必备的。要不是苏沐霆说起,她都不曾注意到,自温阁陨落后,自己经常忘记使用家政偶人这件事。说是忘记也不太对,最初在岁城的时候,她确实是有意让房子安静下来的。
“还有,怎么就你一个人忙,那个谁,那个姓花的那小子呢?”苏沐霆一边光明正大地四处打量,一边斜着眼睛冲叶晚道。
周凌一也道:“是啊,叶丫头,咱们可不兴什么家里必须女人干活那套,那个花小子呢?”
得,花言卿在叶晚身边是跑不了“花小子”这个称呼了,但有她这个“叶丫头”陪着,想来他也不算吃亏。
“没有,周师父,花言卿在厨房忙呢?”叶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也知道我厨艺一般,今天掌厨的是他。”
周凌一放下刚刚卷起的袖子,轻咳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而苏沐霆想起花言卿那张狐狸精似的脸,怎么着也没法将其和挥着铲子炒菜的厨子联系到一起。他心下暗道:要是等会儿尝出来这菜是外面哪家餐馆做的,自己是说破还是装不知道呢?
此时厨房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里面那位制霸厨房的男人,还不知道有人怀疑他行冒名顶替之事。
最后一个菜刚下锅,一道人影溜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花言卿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叶晚,两眼下弯,“还有一道菜就好了。”
叶晚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嘟着嘴道:“沐霆哥哥的问题太多了,好烦啊!”
花言卿笑问:“他都问什么了?”
“问我怎么晋级成大宗师的、问我看上你什么了,还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温家继任少主之位。”叶晚用额头一下一下顶着花言卿的后背,语气满是无奈。
神降这件事,除了温执和叶瑾这两个不得不告知内情的人,叶晚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一来,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二来,若是不成,一场空欢喜的打击太大了;最后,就是安全性和隐秘性的问题。
如果说一开始叶晚没将神降的事宣扬出去,是因为她打心里觉得这事不靠谱,所以没报多大希望,和下意识的谨慎使然。那在进了一趟圭城之后,更多的就是警惕和小心了。
而且,叶晚更有一层对温阁复活后所面临的境况的担忧。虽然花言卿说这个世界的规则会自动修正神降的后续,让所有人都忘记温阁已经陨落的事实,但万一呢?
所以,关于神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至于已经得知此事的天榷公会,不说他们知道的只是零星几句似是而非的信息,即便他们真的获取了全部真相,也未必敢将其公之于众。毕竟,重生这种敏感的话题,太容易引起疯狂和动乱了。
叶晚的这些顾虑,花言卿自是知道的。叶晚更是早早就表明过,如果最后神降没成功,她希望这件事能永远埋在地下,不要污了她哥的一世英名。
“别担心,等一会儿我上桌了,他们就没什么要问你的了。”花言卿将最后一盘菜盛到盘子里,然后转身轻啄叶晚的额头。
叶晚配合地仰起头,顺势靠进他怀里,笑嘻嘻地道:“哎呀,花言卿你怎么这么好啊!舍己为人、悲天悯人、深明大义……”
“停停停停,”花言卿哭笑不得地拉开叶晚,“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就这种时候嘴甜。”
“你多给我买点糖吃,我的嘴不就甜了吗?”叶晚提着已经装好的食盒,意有所指地冲花言卿眨了眨眼,然后蹦蹦跶跶地跑出了厨房。
花言卿楞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认命般地垂下头,带着笑意将剩下那些菜放入另一个食盒。察觉到窗边隐匿的气息完全消失,他低低说了一句,“嗯,得跑快点,不然就要落在叶晚后面了。”
宽敞的待客厅中,只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仔细看,那人的腿还在轻轻地抖动。
一道紫色身影唰地冲进屋里,接着屋内响起砰的一声。原来那人落座时差点把椅子带倒,好在身手不错,最终稳住了身形。
不等苏沐霆坐稳,周凌一就急急开了口:“怎么样?厨房里的真是那个花言卿,叶晚和他说什么了?”
苏沐霆耳听叶晚的脚步声已经渐渐逼近,只能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是他。”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毛茸茸的白色斗篷被外面的日光一照,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菜好了,可以开饭了。”叶晚脱掉斗篷,提着食盒走到桌边,在周凌一欣慰、花言卿诡异的目光中,笑盈盈地把菜从食盒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想到刚才她跟那个花言卿抱怨自己烦,苏沐霆就很想教训叶晚一顿,但看着她这笑盈盈的小模样,又有点下不去手。苏沐霆心中哀叹:难怪师弟说妹妹比弟弟难管教!
刚腹诽没两句,花言卿拎着另一个食盒进屋了。
“周师父,苏兄。”花言卿放下食盒,向在座的二人颔首打招呼。
之前叶晚因入障昏睡了几天,苏沐霆被花言卿迁怒不许他探望,但周凌一作为长辈却不好阻拦。只不过周凌一有分寸,确认叶晚只是昏睡后就没有再来打扰,对此,花言卿十分满意。
那时周凌一便见到了花言卿的真容,但那种情况下,也没什么心思琢磨这事,只是确定了叶丫头找的这个男人确实不丑。今天近距离打量了一番后,周凌一不由心下暗惊,这人长得跟个妖精似的,叶晚能拿住他吗?
于是接下来的宴席周凌一就有些食不知味了。小丫头爱俏情有可原,但光长得好不行啊,人品和能力也很重要啊!叶晚上一任男友的长相就很不错,但最后还不是一拍两散,当时可把他那二徒弟给气得不轻。
而另一位客人就没有个担忧了,如果叶晚找了个“丑男”,苏沐霆说不定还要管一管。
“花言卿是吧,你这做菜的手艺,虽然和真正的大厨没法比,但还算不错。嗯,合格。”苏沐霆尝过桌上的菜之后,勉为其难地给出了一个合格的评价。
不是苏沐霆挑剔,而是这位多年来秉承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习惯,花言卿这在叶晚眼中特别好的厨艺到他这,能拿个合格已经算是看在叶晚的面子上了。
请客之前叶晚就和花言卿说过苏沐霆这点,所以花言卿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说来惭愧,我这几年才开始学着做饭,手艺也是勉勉强强。只是叶晚说请周师父和苏兄,最重要的是心意,我这才敢斗胆一试,”接着他端起酒杯,微微一笑,“花某献丑了。”
见他干脆利落地干了一杯酒,苏沐霆也毫不示弱地端起自己的酒杯干了。
叶晚瞅瞅他俩,也端起了手边酒杯。
“你酒量不好,慢点喝,少喝点。”
“放下放下,你跟着干什么杯啊,有果汁饮子之类的吗?”
花言卿和苏沐霆的声音先后响起,二人对视一眼,又一齐看向叶晚。
周凌一见叶晚傻呵呵地端着酒杯,张着嘴要喝不喝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叶丫头你现在的酒量怎么样了?”
叶晚放下酒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和从前一样,烈酒一杯就倒了。但我这是轻酒。”说着,她拿起杯子,让身边的周凌一看。
“啊,轻酒啊,那没事,只要别喝太多就行。”周凌一眼角聚起细细的纹路,笑咪咪地看着叶晚,“不能超过三杯哦,之前在骊山你多喝了几杯,结果就醉了。”
花言卿闻言有些好奇,“叶晚那时多大?”
苏沐霆想了想,道:“是十九还是二十来着,那次是她第一次和我们一起吃饭。在那之前,她来骊山找温阁,都是躲在客房自己用饭的。”
周凌一笑着道:“是十九岁,我记得第二年她就去东州上学去了。哎呦,我当初要收她为徒,她不乐意,结果跑到那个,什么,半夏学院是吧?找了个师父。”
“那都是第二个了,去半夏学院之前她就已经认了个师父了,”苏沐霆吐槽自家师父,“你说你一个阵修,连个炼丹炉都没有,收她之后教什么啊?”
周凌一虎着脸道:“我说的是叶丫头决定选丹修之前的事,你瞎插什么嘴……”
正午灿烂的阳光从四面直通屋顶的窗户洒进来,填满了整个屋子。阵法和灵器让屋内温暖如春,身处其中,很容易忘记此时正值严冬。
周凌一和苏沐霆师徒两个一边吃饭,一边斗嘴斗个不停,重点已经从叶晚那时候几岁转移到了苏沐霆没大没小、周凌一为老不尊。
叶晚单手撑着下巴,捂着嘴笑。
花言卿本来正津津有味地在一旁观战,转头却发现叶晚正两眼发直地傻笑,再一瞅她面前的杯子——空的。他拿起叶晚右手边的酒壶晃了晃,嗯,空了大半。
苏沐霆注意到他的动作一顿,指着叶晚问花言卿:“醉了?”
“嗯,好像是,”花言卿无奈地点了点头。
周凌一哎呦一声,轻轻拍了下叶晚的胳膊,“你这丫头,又偷偷摸摸地喝酒。”
叶晚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抿着嘴笑,“没偷偷摸摸,没醉。”然后她拉起身旁花言卿的手,笑着道:“周师父,沐霆哥哥,这是花言卿,我的爱人。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想把他正式介绍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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