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上辈子看过一个电视剧,其中有个情节是揭露之前假死的女主角的真实身份,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这一段镜头的运用,在揭秘之前,镜头转到轿子里时,只有坐在里面那人的下半张脸。
虽然作为观众,她提前已经有所猜测,可只看下半张脸的话,她也确实认不出那人就是女主角,更不敢确定。因此,打那以后,她就形成了一个认知——戴面具的话,只要把上半张脸遮严实了(这个严实是指把眼睛也挡住,不然露着完完整整的眼睛形状,简直不能更好辨认),就不会被认出来。
穿越到天阙大陆的叶晚仍然带着这种想法,而且还持续了三十多年,然而就在这今天,她准嫂子司徒恬,亲自打破了这一认知。
温阁和叶晚是实实在在的亲兄妹,基因原因,外貌有些相似很正常。尤其是他们两个嘴唇的形状和从下颌到下巴的弧度,不能说一模一样吧,但在叶晚脸上那点子存在了许多年的婴儿肥褪去后,也能算个八丨九不离十。
但问题是,大部分人看人的容貌,注意力通常都不会分给这两个部位太多。至少叶晚从前单独露脸时,从未有人将她与温阁联系起来。
所以这到底是司徒姐姐天赋异禀,还是所谓的,爱情的力量?
这个问题叶晚没法问出口,就只能心塞地垂着头不吭声了。她倒是清楚司徒恬既然这么说了,就是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而不是在诈她。毕竟诈人这种事,她这个看起来像块冰,实际上比她那看着像个正人君子的腹黑哥哥还要正派的准嫂子,是不屑做的。
见叶晚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司徒恬也不恼,留下一句“有事随时去‘合意糖庄’找我”后,就干脆利落地起身走人了。
花言卿眼睁睁看着叶晚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恭恭敬敬把司徒恬送出大门口,心中不禁感叹:长嫂如母这话可能有点过,但到目前为止,他还真没见过叶晚对旁人这般小心恭敬过。
于是等叶晚蔫头耷脑地蹭回来后,就撞上了花言卿意味深长的眼神。
“啪”,黄金面具被摔在桌子上,叶晚顶着叶颦那张邪魅狷狂的脸,挤出个苦兮兮的表情,“完了完了,我居然把司徒姐姐搅合到这些麻烦事里面了。”
看着叶晚一副麻爪的模样,花言卿有些不明所以,“你不是没承认吗?再说,就算她知道了又怎样呢?”
叶晚缩在椅子上,紧张的直咬手指头,“哎呀,你不知道!司徒姐姐既然认出我来了,就不可能在一旁袖手旁观。”她顿了顿,声音也低了下去,“司徒姐姐和我哥感情极好,而她又是个特别有责任心的人……”
闻弦歌而知雅意,花言卿接道:“所以她把你也当做自己的责任了?”
“嗯,”叶晚点了下头,抿着唇道,“我不想把司徒姐姐扯进来,我怕她,受到伤害。”
这些事,叶晚连尹岚都不想牵扯进来,就更不要说司徒恬了。她不仅是叶晚喜欢欣赏的一个姐姐,更是她哥哥的爱人。
假使温阁能够复活成功,司徒恬怎能不在?而若是神降失败了,至少,这世上还有司徒恬在。
就在叶晚长吁短叹的功夫,司徒恬已经冒着大雨回到了合意糖庄。
守在合意糖庄后门的女侍卫看到她,提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也不知道小姐是去了何处?居然都不让她这个贴身侍卫跟随。
司徒恬那张仿佛被冻住了的脸没有半分表情,从后门径直进了糖庄后院。
合意糖庄分为前后两个院,中间有一道小门。前院是售卖各类糖果、果脯、糖水饮子之类东西的铺子,后院则是主人的住处。这个主人,就是司徒恬。
因为前面就是卖糖的,即便现在下着雨,从司徒恬的卧房也能闻到一丝丝甜味。她从前是很喜欢这味道的,而如今,却只觉苦涩。
“不用忙活了,下去吧。”司徒恬对跟前跟后的女侍卫道。
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卫,脸上担忧的神色压都压不住,却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司徒恬一个人,她扶着床柱,慢慢坐到床边,随即,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胸腔里的心蜷缩成一团,这疼痛是很熟悉的,她也,能熬过去。
等到司徒恬的呼吸平复下来时,她的头上已布满了冷汗。她撑着身子走到桌边,抖着手给自己到了杯水。
半杯水进肚,剩下的半杯泼泼洒洒地落了满襟。司徒恬怔怔地望着打湿的衣襟,半晌,还是没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任它们滚滚而下,将白色的布料打成更湿。
刚刚离开的女侍卫就守在门外,不知何时亦红了眼眶。
一道低哑的嗓音从角落传来,“紫鸢,司徒小姐并未受伤,你无需这般难过。”
女侍卫紫鸢抽了抽鼻子,没好气地小声道:“原乐你这个猪头,难道只有身体受伤才叫受伤吗?你看不出来小姐很不对劲,很难过吗?”
只会打架的暗卫原乐讷讷地回答道:“没看出来啊。”
紫鸢情绪本就有些不稳,听到这个回答,竟被气得打起嗝来,“嗝,你,嗝,你这个,嗝,猪脑子,你,嗝,还能,嗝,能看出点啥?”
同样隐在暗处的原平有些看不下去了,温声安慰道:“紫鸢你别和原乐一般见识,他年纪小,没接触过情爱,甚事也不懂。你消消气,我代他向你道歉。”
作为暗卫首领的原平都这般说了,紫鸢也不好再揪住不放,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翻了一个白眼后,便打着嗝离开了。
等她走了,原乐才有些不高兴地道:“平哥,我怎就甚事都不懂了,我藏在暗处紫鸢都找不到!再说,平哥你不也没和女子谈情说爱过吗?居然还说我。”
对待手下,原平可就没有那般好的脾气了,硬声道:“少主当初安排我们到司徒小姐身边前,是怎么吩咐的?你不记得了吗?”
原乐缩了缩脖子,低声道:“记得,要保护司徒小姐安全,不能惹她不快。”
“记得还乱说话!”原平恨铁不成钢,“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紫鸢从小与司徒小姐一同长大,不可将其视为普通侍卫,不要招惹她,你怎么就记不住?”
趴在横梁上的原乐垂头丧气地道:“我知道错了,平哥。但我真不是故意气她,我是看她哭了,才想安慰她一下来着。”
原平也知道原乐没坏心,就是每次对上紫鸢都跟脑子缺根弦似的,老是说错话,遂只是又念叨了几句,就不再追究了。
临近黄昏,雨势渐小。叶晚的小院却还是一片愁云惨淡。
“唉,怎么办啊?”叶晚今天叹的气比她去年一年加起来还要多。花言卿躺在她腿上,一直在尝试从各个角度劝说她别太愁了,同时贡献了自己的一头长发供叶晚减压。
事情是这样的,叶晚一发愁,就不自觉地薅自己头发,愁得太专注就控制不好力道,结果一不小心就揪下来好多头发,然后等回过神来就开始心疼,这下更愁了。于是花言卿为了自家女友的心理健康,拼了!
“我的头发,除非你用上灵力,否则很难扯掉。”嗯,这是花言卿亲口对叶晚说的,倒也不算假话,至少这一整天下来,他总共就少了两根头发——一根是花言卿演示怎么才能拔掉他的头发,一根是他握着叶晚的手做示范薅下来的。
虽然没被薅成秃头,但这一天花言卿也被折腾得不轻。
首先,由于叶晚对司徒恬看重,他提出的解决办法被接二连三地拍掉了;其次,自司徒恬走后,叶晚的情绪就有点不对头,一时亢奋,一时颓丧,搞得花言卿都有点精神分裂了;最后,虽然头发没少几根,但他那一头油光水滑的秀发却彻底成了鸡窝,大大降低了他的颜值。
这么下去不行,花言卿顶着一头鸡窝坐起来,看着叶晚,满脸谨慎地道:“司徒小姐身边可有得力是护卫?若是没有……”
“有,”叶晚打断他道,“我哥在司徒姐姐身边安排了不少护卫,且都是本领高强的暗卫。”
温阁从认识司徒恬起,就开始筹备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手了,规模完全是按照温家主母的标准来的。后来随着二人感情渐深,在征得司徒恬的同意后,就慢慢把人安排了过去。
“若是你不放心她的安全,不如再多安排些侍卫过去。”花言卿建议道。
谁知叶晚听到这话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司徒姐姐的事我不能插手,这是我和我哥之间的共识。”
当初温阁再不满意韩逸这个叶晚的前男友,也不曾真的对他下手,因为他和叶晚都知道,即便他们是亲兄妹,但有些事也不好干涉太过。
“既然你本就不能插手,那你还纠结什么呢?难道你能阻止司徒恬吗?”花言卿缓缓说道。
闻言,叶晚一下子就怔住了。
凉风从窗缝穿过,带起垂到地面的窗帘,微弱的沙沙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屋里变得十分明显。
叶晚沉默了许久,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花言卿,你是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是有多危险的,如果,司徒姐姐卷进来后出了什么事,我日后又该如何向我哥交代。”
花言卿却道:“叶晚,你做的这些事,不管是神降,还是找天榷公会那边报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你哥。”
眼见叶晚眉眼一肃,还隐隐透露出怒气,花言卿不待她张口,语速加快说完了下面的话:“按照你的说法,司徒恬与你哥之间的感情并不逊于你兄妹二人,既然如此,焉知她不想为你哥哥做些什么呢?所以,你要不要干脆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
谈一谈?叶晚垂下头,轻声道:“不,这些事,只能我一个人做。”
这话,她很久以前就和花言卿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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