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抓到,反而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皇甫铭半靠在卧榻边缘,寒声道,“一帮废物!”

    虽然坐上天榷公会会长位子的时间并不算长,但皇甫铭在天榷公会内积威甚重。这位会长小事不爱管,大事不乱管,看似存在感不高,天榷公会中却没人敢忽视他,究其原因,不外乎“实力”二字。

    而且皇甫铭本身也不蠢,他没想当天榷公会的会长是一回事儿,当上之后,他就不会允许自己再被拽下去,死忠、监察、暗线等措施一个都不少。

    眼下皇甫会长阴沟里翻了船,中毒后实力大减,还动不动就昏迷,然而手下却没谁敢趁此机会暗下黑手,搞个篡权夺位的事。

    跪在地上的手下被骂得头都不敢抬,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如实汇报:“会长,那个飞行法器根本不受您之前交给我们的控制器控制,几次冲出我们的包围圈,属下又不敢使用杀伤力太大的武器,因此……”

    皇甫铭霍地坐起身,接着不受控制地晃了两晃,好不容易坐稳了,脸上却满是冷汗,面色更是煞白一片。

    不知那‘叶颦’给自己下的到底何种毒?体内灵力说停就停,连一周循环都做不到,试了好几种解毒丸也不管用,手下的医修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耽搁了这半天,不但罪魁祸首没抓到,还把师父给搞丢了,皇甫铭简直要呕死。

    “她是个丹修,我亲眼看到过她炼药。”皇甫铭胡乱擦掉脸上的冷汗,笃定地道,“她还有帮手。”

    之前众人合力抵抗黑洞时,难免会有人受伤,虽然修士身上常备着各式各样的伤药,但总会有缺少特定丹药的时候。‘叶颦’的等级不低,自然也是要出一份力的。皇甫铭的心思虽然大半都放在怎么和黑洞硬刚上,但也注意到‘叶颦’开过几次炼丹炉炼丹,当时还有好几个战斗型修士主动围在她身边护卫。

    ‘叶颦’能炼出让尊者认同的丹药,证明她炼丹的实力确实不俗,而能驾驶有他人烙印的飞行法器从容突破甲字追捕队的封锁,甚至彻底摆脱他们的搜捕的,必然是相当厉害的器修。

    皇甫铭没听说过大陆上有哪个丹器双修的厉害修士,那个‘叶颦’,身边一定有一个很厉害的器修同伙!

    “传令下去,天榷公会五州所属,全力搜寻项先生和叶颦的踪迹,若有发现,不可轻举妄动,立即上报!”皇甫铭撑着下完这道命令后,又一次陷入了昏睡。

    被通缉的‘叶颦’此时已经落地了。因为她途中发疯想要杀了项先生,花言卿不得不擅作主张屏蔽了皇甫铭烙印在飞行法器上的追踪信号,然后尽力以最快的速度飞往目的地。

    叶晚望着天边橘红色的烟云,喃喃道:“今天的晚霞不够红啊。”她见过最鲜艳、最美丽,却又最可怕的云霞,就是在九年前的此处。那如同鲜血染就的晚霞,她永生难忘!

    项先生被叶晚一路从飞行法器上拖下来,身上早已沾满了尘土,雪白的头发和胡子也变得灰扑扑的,裸丨露的皮肤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看起来颇为凄惨。

    花言卿不在乎项先生凄不凄惨,他担心的是叶晚。

    在花言卿的阻拦下,叶晚到底还是没有当场杀了项南鹏。

    她从前不懂,为什么电视剧和小说里面的角色非要在杀人之前啰里啰嗦地说一大堆,耽误那么多时间,最后人没杀成,自己却被反杀了。但现在她懂了,因为,她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有太多的话要说、有太多的怨恨要发泄。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叶晚低头问被自己拖行的项先生。

    “咳咳,”项先生摇了摇,说,“我这一生去过的地方太多了,能记住的到底只是少数。这处山水虽然特别,我却没什么记忆了。”

    叶晚垂着头,低声重复了一遍:“特别?”

    天阙大陆的自然环境很好,处处可见青山绿水,就连被挖得只剩空壳的矿山矿洞,都像是灵气暗藏的洞山福地。然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却实在是有些寒碜,山上树木瘦弱,土地荒芜,草叶稀疏,偶尔还能看到似乎是被烧焦的漆黑树根。

    “此处之所以如此特别,不都是项先生的功劳吗?您,怎么能不记得呢?”叶晚的语调轻而冷,在这傍晚时分有种诡异的阴森。

    花言卿藏好飞行法器过来时,恰好听到那位项先生略带迟疑地问了一句:“此处,莫不是九黎山?”

    “哈哈哈哈,对,对,这里就是九黎山,我就说你不会忘吧。”叶晚狂笑数声后,突兀地停了下来,然后一脚就把项先生踹飞了。

    花言卿闪身接住被踹吐血的项南鹏,叹息道:“叶晚,他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你若是还想趁他清醒的时候问他事情,最好……”

    “我知道,”叶晚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踏着最后的余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既然忍住了没在第一时间杀了他,我就会忍到最后,将这个杀人凶手的剩余价值榨得一干二净。”

    她上前从花言卿手中抢过项先生,拖着他向堡垒似的蜗衡走去。昏暗不明的天空和苍茫的大地将叶晚的身形分成了两个部分,她身上的长裙已然辨不出颜色,整个人就像一抹只留下黑色的影子。

    项南鹏被狠狠掼在蜗衡冰凉的地面上的时候,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好像要死在这里了。

    “你既然认出这里是九黎山了,那就应该明白我抓你的原因了吧?”叶晚端坐在椅子上,朝进门的花言卿打了一个手势。

    花言卿仔细看了看叶晚已经恢复清明的双眼,转身走了出去。

    “是为了温少主吧?”项南鹏叹了口气,“你是他的什么人?”

    叶晚冷冷一笑:“项先生,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觉得你有提问的立场吗?”

    项南鹏苦笑道:“没有,我只是,想死个明白……”

    “那温阁死得明白吗?”叶晚低吼道,“你又凭什么?”

    屋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两人的呼吸声皆不可闻。

    随着墙壁上照明灵器的开启,叶晚再次开口了:“你是怎么杀得温阁?那场神降是你招来的?”

    项先生一五一十地回道:“不是,我只是算出那日温少主命中死劫将至,只要阻止变数靠近,他就逃不开?”

    “变数?”叶晚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也许是因为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也许是想求份生机,项南鹏毫无保留地道:“是的,变数,温少主那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叶晚就是唯一的变数。”

    橙色灯光笼罩着‘叶颦’脸上的伤疤,却半点没能柔和那份狰狞,而她的嘴和下巴却隐藏在阴影中。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此事,是温家机密,不可,亦不能外传。”叶晚哑声问道。

    温家内部知道尚北真人为温阁批过命的人不超过两位数,知道批言内容的更是只有寥寥十几人,温执又以家主的名义强制他们立下心誓,因此绝无外传的可能。

    项先生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我与尚北真人所学的命理之术,虽不同宗,却是同源。十年前我偶然得知尚北真人曾去过温家后,便替温少主算了一卦。”

    “你是用什么算的?”温阁对命理占星之类的并不热衷,正常情况下不会主动找人给自己算命,更何况他还有善南真人那个损友,真要找也只会找善南,而世家子弟的生辰八字更不会轻易外传,温阁作为温家的少主,在这方面只会更加慎重……

    “用温少主的一块随身玉佩。”项先生给出了答案。

    叶晚追问道:“玉佩从何而来?”

    项先生咳嗽两声后道:“具体是怎么找来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吩咐下去,自会有手下人安排,但我想,应该是温少主身边有人,不安分吧。”

    什么不安分,不就是背主吗?叶晚暗暗磨了磨牙,“尚北真人一辈子都没能算出温阁那个命劫的详细内容,你一卦就能算出来?”

    “我没算出来,”项先生顿了顿,“我只是用自己两百年的寿命,换取到了一丝天机罢了。”

    对所谓的命理之术半点不了解的叶晚根本没听懂,正要再问,趴在地上的项南鹏就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而且是咳嗽得根本停不下来。

    叶晚忍耐地伸出手,将项先生从地上薅起来,丢在一旁的凭几旁。转为仰靠姿势的项先生终于顺过气来,停止了咳嗽。

    “什么天机?”叶晚拧眉问道。

    “温少主命中死劫的时间,其实我本来还想确定一下具体的地点来着,可惜没能成功。”项先生轻轻弯了一下唇,“但所幸,天未欺我。”

    最后一句让叶晚瞬间暴怒,她一步跨到项先生面前,用力挥出拳头,未动用灵力仅凭蛮力打掉了他四颗牙,“混蛋!”

    守在门外的花言卿感知到叶晚汹涌的愤怒后,立马冲了进来,拉住叶晚手腕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叶晚浑身都在颤抖。

    “所幸?你说所幸?别人没了命对你来说居然是所幸?你怎么不去死!”叶晚嘶吼着落了泪。

    花言卿心疼地抱住叶晚,扭头看向项先生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杀意。

    项先生满嘴都是血,他就这样嘴角流着血,轻声说:“我知道这样想不对,这样做更不对,但没办法,只有他死了,我想要保护的人才能活。”

    “是谁?你想要保护的人是谁?”见项先生闭口不言,叶晚冷冷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不就是你的徒弟皇甫铭吗?”

    “你是不是以为他是天尊、是天榷公会的会长,我就拿他没办法了?”叶晚忽然大笑不止,“哈哈哈,你那个蠢徒弟,居然主动找上了我,还让我给他上药。”

    项先生神情一紧,死死盯向叶晚。

    叶晚毫无畏惧地与其对视,缓慢又坚定地告诉他:“这样好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你猜,皇甫铭现在是死了,还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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