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姐姐,他叫花言卿,是个器修,修为,”叶晚顿了顿,看了眼花言卿后道,“修为和我一样。”
花言卿顺势颔首行礼,正式拜见了这位让叶晚严阵以待的司徒姐姐。
婚姻对有些人来说也许只是可有可无的形式,但司徒恬显然不是这样想的。除了弃战从医这件事,司徒恬从小到大都是个守规矩的安分世家小姐,在没有成为名正言顺的温少主之妻前,她绝不会随便插手温家的事务,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有关叶晚——温阁亲妹的事。
因此,哪怕现在司徒恬很想像个嫂子那样给叶晚把把关,却终究还是克制住了。不管怎么说,准嫂子到底还是多了个“准”字。
虽然司徒恬没有像周凌一、苏慕霆那样盘问他,也不像温执那般敌意满满,但花言卿还是从对方严肃的目光中读出了一点点的……嫌弃。
除了懵懂的孩童时期,花言卿一直都是个优秀而自知的人,他的相貌、资质和实力,足以让他傲视周围一圈凡人,这也造就了他早期冷漠高傲的性子。所以这种被嫌弃的滋味,对他来说还是挺新奇……个鬼!
被轰出来守大门的花言卿背靠着墙,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心中涌起强烈的担忧——这位司徒小姐不会在劝叶晚换个恋爱对象吧。
咳,其实花言卿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门窗紧闭的屋内,司徒恬确实试探着挥了挥专打鸳鸯的大棒。
“这个花言卿虽然容貌不俗,但此次他跟着你身边却还是让你受伤,就证明他并没有护你周全的实力,叶晚,”司徒恬沉吟道,“你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
自觉如今的处境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叶晚,并不能理解司徒恬的担忧,只道:“司徒姐姐,我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家里送我来这更多的是为了避避风头。而且,这次行动花言卿出力甚多,他的实力其实要比我强很多。”
早上还是一派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爬上了乌云,屋内也随之暗了下来。叶晚挥手打开屋内的照明灵器,眼神不自觉的往屋外瞟。
见此,司徒恬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叶晚这般情状明显是把那个花言卿放在心上了。
“有一次你哥喝醉了,骂了一个名叫韩逸的人整整一个时辰,我后来才知道这人原来曾和你交往过一段时间。”司徒恬抿了口茶后,忽然说起了叶晚那个早分了十来年的前男友。
乍听到司徒恬提起温阁,叶晚不禁一怔,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不由大感好奇,“他都骂什么了?”
她和韩逸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温阁可是从头到尾都不曾搞过任何破坏的。等到二人分开后,温阁也只是想着法的逗叶晚开心,什么送礼物送房子之类的,但根本提都不愿意提韩逸一句,就更别说骂对方整整一个时辰了。
司徒恬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眼神流露出一丝纵容和怀念,“他骂那个韩逸就是个凡事都拎不清的糊涂蛋,还敢想着两头都要的美事。这般心比天高,也不怕命比纸薄。”
“呃,那倒也不至于。”叶晚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叶晚,”司徒恬望着叶晚,目中泪光一闪而逝,“在你哥哥眼中,不是什么男人都配得上他的宝贝妹妹的!”
“唔,我知道。”叶晚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道,“温阁聪明又厉害,却唯独对我这个妹妹的认知不太清醒,老觉得我是天上地下数得着的好女孩,等闲人都配不上。”
司徒恬抬起手,飞快擦掉眼角不受控制溢出的泪水。她清了清喉咙,道:“并不是什么不清醒,你哥也只是希望你能找个护得住你、对你好的爱人罢了。”
叶晚低下头,喃喃道:“我知道。”
司徒恬伸手握住叶晚放在桌面上的手,认真地道:“叶晚,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不单是因为我没那个身份,也是因为温阁不愿任何人左右你的人生,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可是,”说到这,她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虽然他……但我相信他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所以你,这毕竟是人生大事,你还是……”
叶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用力回握着司徒恬的手,将额头抵在上面,“司徒姐姐,你别这么说,我哥对你的心意我再清楚不过,我也知道你和他一样,都只是希望我好,我,我都明白的。”
她抬起头,抹了抹眼睛,抽噎着道:“司徒姐姐你放心,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二人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心照不宣地将此事揭过,转而说起了天榷公会的事。
“之前听说你在玄州境外遭遇了神罚,要不是玄洐偷偷来信告诉我你没事,我都打算临阵脱逃去找你了。”司徒恬问叶晚,“你之前说来西京是为了完成温家交给你的任务,难道那次的事情也是如此?”
叶晚不敢告诉司徒恬实情,只得硬着头皮编下去,“嗯,对。”
但这次司徒恬没像在西京那样轻松放过,而是追问道:“那为何这次与天榷公会发生冲突的地方是在觞城,还有,九黎山?”
这个地点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敏感,由不得司徒恬不多想。
叶晚紧张地抿了抿唇,嗫嚅道:“唔,是家里这般安排的,我亦不知缘由。”
司徒恬仔细盯着她看了半晌,压低声音问:“叶晚,你哥的陨落,到底有无内幕?”
叶晚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她强撑着镇定反问道:“司徒姐姐为何这般问?可是发现了有何不妥之处?”
“并无。”司徒恬落寞地摇了摇头。温阁陨落后她不是没有追查过,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叶晚大闹觞城之时她亦在侧,只是她当时病得浑浑噩噩,根本无力相帮,但若非事后有她的求情,叶晚得到的处罚也不会是简简单单的皮肉之苦。
“司徒姐姐,”叶晚鼓起勇气与司徒恬对视,万分诚恳地道,“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我哥他,一定是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生活,所以,也请你照顾好自己,今后万不要再轻易以身犯险了。”
自见面后,司徒恬第一次主动避开了叶晚的目光,轻声道:“我会的,你照顾好自己就好,不必担心我。”
叶晚苦笑道:“司徒姐姐,玄洐会把我的事情告诉你,原平他们又怎么会一点都不告诉我你的消息。”
虽然司徒恬从前就是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魔兽战场上做随行医修,但温阁陨落后,她就没离开过玄州边境,而且除非身受重伤,否则她根本不会离开魔兽战场。今年三月叶晚能在西京遇见司徒恬,就是因为她年后在抵御兽潮时受了不轻的伤,最后昏迷着被人抬回了西京。
察觉到司徒恬不自觉散发出的冷意,叶晚叹了口气,道:“司徒姐姐,你别生气,原平他们也是守规矩的,并不会随意透露你的消息。再说你受伤这事安北军中知道的人也不少,就算原平他们不告诉我,我早晚也会知道的。”
因为弃战从医之事,司徒恬和司徒家闹得有点僵,因此她后来没再去由司徒家掌控的西州抗魔联盟军团——平西军,而是去了玄州的安北军。也正因如此,同在安北军的温阁才得以与之相识相恋。
“我没生气,”司徒恬低下头,轻声道,“原平、原安、原喜、原乐,他们都是你哥精心为我培养的暗卫,不但花费了你哥哥无数的心血,也,代表着他的心意。”
温阁曾对叶晚说过,他和司徒恬在一起时,事事有回应,心意也从不曾落空,所以不管他付出多少,都不曾觉得吃亏过。当时他还说,若是日后叶晚再找恋人,也该找个如她准嫂子这般心明眼亮的,毕竟傻子不仅会气得人肝疼,还会影响下一代的智商。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叶晚重新打起精神道:“司徒姐姐既然知道我哥的心意,就更要保重自身才是。就算,”她顿了片刻,才斟酌着道:“就算日后司徒姐姐拥有了新的恋情,我相信温阁也同样会祝福你的。”
听到这话,司徒恬勃然变色,猛地站起身,硬声道:“我没有……”
“我知道,”叶晚打断司徒恬的话,起身走到她身旁,倾身轻轻抱住了她,“司徒姐姐,我并不是在怀疑你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温阁,他爱你,我便会信你。”
屋内陷入短暂的静寂,外面由风带起的树叶相撞声霎时便清晰了起来。
叶晚放开司徒恬,微微仰起头望向她,平静的神色中暗藏哀伤,“司徒姐姐,你知道的,温阁希望你幸福,哪怕这份幸福不是他给予的,他也会同样心存感激。所以,我只是,嗯,想,想替他和你说一句,你不必委屈自己守他一辈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司徒恬错开叶晚的目光,扭头望向窗外,喃喃道,“叶晚,我知道你是好意,才会和我说这些话。但是,那可是温阁啊。”
她闭了闭眼,叹息道:“和他那样的人在一起过,又如何能看得上其他人呢?而且,如果能抱着和温阁的回忆过一辈子的话,对我来说,不是委屈,而是恩赐。”
叶晚闻言心中大恸,她抬手拭去司徒恬眼尾流出的泪水,怔怔地唤道:“司徒姐姐。”
司徒恬睁开眼,勉强牵动嘴角扯出个笑来,“叶晚,这世上还有我们记得温阁,如此,倒也不算太过荒凉,所以,我们都,尽量好好活着吧。”
话虽如此,但两人彼此心知肚明,温阁没了,她们又怎么可能如从前一般开心过活。
也许,拥有同一种悲伤的人不该相见,因为实在是太容易看穿彼此强撑出来的坚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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