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雨倾盆的星期一,顾林溪踩着水洼来到狭窄的巷子,这里潮湿而嘈杂里面时不时传来叫骂声。
她蹲在巷角捂住了嘴,害怕自己因为胆战而发出声音。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直到一个人走了出来。
顾林溪急忙起身拉住那人的手腕。
“蔡蔡,别再躲我了好不好?”
女孩的眼睛红彤彤的。
她的雨伞很大,大到足以容下两个人。但她还是将倾斜留给了他。
“啪哒—-”
少年从女孩手里接过伞,将倾斜的世界倒向她,如梧桐树的枝叶倒向花朵。
最终他败下阵来。
“别哭了,我们一起回家。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顾林溪故作凶狠,“你别骗人!”
蔡一零笑着点点头。“不骗人。”
今天下雨,徒步回家的人不多。更多人是行色匆匆,如雨下的燕子低飞溃散。
俩人的家隔得不远,加上骨子里都喜欢安静,所以走得并不急。
走到一家便利店,顾林溪忽然停止脚步。
蔡一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戴白色耳机的男生站在屋檐下躲雨。
他认得那人———
拓南高中的丁小雨,是除去刘川航第二的存在。前者低调,后者压根就瞧不上自己,于是三人就以微妙的方式形成鼎立关系。
“溪溪,你认识他?”
“是,但他不一定认识我。”
顾林溪没有收回目光,她的神色是蔡一零读不懂,好像一片大海,海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人看不见的暗流。
在屋檐下的人有抬头的动作,蔡一零听见身旁的人急忙说:“走吧。”
在掠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女孩回头望向丁小雨。远远的,仅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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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黄杰被击败后,生活逐渐归位平静。更准确来说是顾林溪的生活,因为蔡一零的缘故没有刺头去找她的麻烦。
蔡一零不喜欢打架,但为了不被别人欺负他也只能往这条路走下去。平日除了打架外,更多时候是上课,是去学校的天台看画。
———顾林溪经常在那画画。
而他闲来无事哼哼歌。小声的,如若蚊蝇,只有他能见自己的声音。
我的愿望是———
这是小学经常出的题目。
谁没有用铅笔在作文本写下的未来时候?
我的愿望…
小男孩在方格里一笔一划写下括折号后的文字。青涩的少年在无人的角落哼唱。
我的愿望是…
成为一名歌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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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忽然有天周末,他被好友拉去了渔人码头。那个烟火绽放的夜晚,月与海岸线并肩。
“你就是溪溪一直惦记的那个朋友?嘿你好,我是皮诺曹乐队——贝斯手白桐。
“架子鼓手许山岚,你好。”
“你好我是乐队的小忙内~安星存,希望你可以叫我阿星,因为安安真的很想条狗的名字哦。”
“我是皮诺曹乐队队长,你可以叫我陈岸。可以邀请你做我们的主唱吗?”
“我们很喜欢你的声音。”
蔡一零错愕的看向顾林溪,女孩背着黑色大包歪头笑。
顾林溪张了嘴,他读懂了她的唇语。
【加油,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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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往后的周末里,蔡一零都会跟着顾林溪一起去练团。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但大家都很包容,在进错拍子后还会安慰鼓励他。
渐渐的,蔡一零放开了。
他的声音兼容很高,很有故事感,无论是摇滚还是情歌都能驾驭。
就像美国的公路电影一样,夕阳下,群鸟飞向山头,而男女主角开着汽车驶向远方,欢声笑语,路上响起80年代的老音乐。
“故事里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everyshing-a-ling-a-ling,thatthey''restartingtosing,sofine,whentheygettothepart,wherehe''sbreakingherheart,itcanreallykecry,justlikebefore,
it''syesterdayoncere…”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海岸上的人挥舞着手,随着最后的鼓声落下,蔡一零在掌声和喝彩里睁开眼。他望向右边的陈岸,后者点点头。
蔡一零鼓起勇气:“现在是晚上11点59,各位朋友,让我们一起倒数迎接新年的到来好不好!!”
他大声起了头,皮诺曹乐队一起呐喊:“10、9、8、7、6…”
观众也跟着一起倒数,随着倒数的声音越来越大,海岸上的人好奇的纷纷往这边跑。
“3、2、1——”
“新年快乐——”
渔人码头的夜空烟花绽放。
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睛。而在这缤纷和热闹中,蔡一零回头看向身后的伙伴。
烟火落入他的眼眸,男孩嘴角弯弯,露出肉肉的小酒窝。
皮诺曹,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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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店,蔡一零戳了戳杯子里的珍珠椰果,“你真的就这么转学了?你就这么舍得我吗?”
对面的女孩刚要回答,却见三个人并肩走过。她按住蔡一零的手腕然后低下头。
等那三人走过去,蔡一零抬起头。在看见三人中的丁小雨,他忽然知道顾林溪为什么要转学。
“你为了他转学,可是人家都不认识你,值得吗溪溪?这家伙他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你诶。”
虽然暗恋是一个人的事,但蔡一零还是忍不住迁怒丁小雨,并且将问题都归到他身上。
连心都是偏右长的,不是么?
“明明是我感情失败,怎么好端端的你生起气了?来嘛,蔡蔡笑一个。”
女孩用手轻扯他的嘴角,蔡一零配合的歪头笑了笑。
“说好了,如果那个家伙又或者班上同学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哦。”
无论在哪,他都会放下手里的事,第一时间赶过去。
“是是是我的蔡蔡小公主。”
面对好友的调侃,少年默默的拿出盒子里的东西,“蛋挞凉了,快吃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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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蔡一零形容顾林溪,那么他会用三个字比拟——
“明天见。”
明天见这个词包含了太多东西。等待,雀跃,思念。
画家会和海鸥说明天见,异地的恋人会亲呢说明天见,火车上坐满了说明天见的人。
蔡一零很喜欢这三个字,因为只要他说出口就会有人回应。
忽然有一天,山头那边的声音变成了漫长的嘟音。
蔡一零站在火葬场,看顾林溪的棺木一点点推向火炉。
“……明天见。”
他听不见她的声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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