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障?
谢澜有心追问, 老头却不肯解释,只叫他多听多看多思。
吃过饭,谢澜收到江白岐发来的消息, 【我到住的地方了[照片]】
【对不起啊……我今天表现得是不是很差劲?】
谢澜:【没有,记得注意安全。】
江白岐:【[猫猫打滚]明天有空吗?要不要出来逛逛】
江白岐:【或者……爷爷身体还好吗?我明天给他老人家赔个罪[揣手手]】
谢澜:【不用,正好我明天去集上买东西,一起吗?】
江白岐:【好!】
看着很期待的样子。
出了凌泉村, 距离最近的城镇就是康台,虽说是三十八线小镇,比不了京城气派,但该有的配置一样不少, 过年时尤为热闹。
康台镇是上个世纪搭建的老城, 道路不够宽, 人多起来到处都是电动三轮车,挨挨挤挤的,汽车开进来无异于自寻死路。
江白岐让司机停在离集市最近的路口, 等谢澜来接。他今日穿了极具设计感的黑白撞色羽绒服,戴耳帽, 漂亮得和整个镇子格格不入,往那儿一站简直比明星还抢眼。
甫一照面,江白岐还算雀跃的心情、连同笑容一起渐渐消失,就算谢澜长得再好看,也改变不了身下普通摩托的事实。车头上甚至还挂着有些年头的亮粉色挡风被, 印花卡通图案要多老土有多老土。
这东西真的能做人吗?!
谢澜毫无所觉, 示意他坐到后面的位子上,“走吧。”
江白岐敢发誓,这绝对是他坐过最简陋的交通工具。
由于太过震撼, 以至于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如果把摩托换成自行车,把嘈杂的集市换作校园,不就是青春偶像剧里的标准情节吗?
他是不是应该把我机会,做点什么……?
犹豫的空档,谢澜已经找地方停下了,“里面挤,骑车不如走路快。”
江白岐干巴巴嗯了一声,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携裹着向前,身份在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失去了作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遇见大爷大妈也得让路。
好在谢澜发现了他的窘迫,把他拉到一个安全位置,“稍等,我去买两兜糖。”
江白岐站在一旁,看着谢澜游鱼般没入人群,颇有几分百无聊赖的意思。
“江白岐——”有道熟悉的声音喊他。
江白岐下意识转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男士皮夹掉在地上,往来行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不会是谢澜的吧……什么年代了,谁出门还带钱包啊?”拿起来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衣领下坠着的红玉迸现出耀眼光芒。
谢澜拎着糖果挤出来,见江白岐饶有兴致地盯着各处摊位瞧,满心满眼都是好奇,眼底滑过一丝笑意,“有什么想吃的?”
‘江白岐’眼睛一亮,“我可以吃吗?”
谢澜带着他朝那边走,“当然,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日子就是过年赶集,东西便宜,能边走边吃。”
得到许可,后半句‘江白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走到卖糖画的摊位前排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拨动转盘,指针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缓缓停在鲤鱼面前。
‘江白岐’面露失望,兴奋劲没了一半。
他想要对面那只凤凰。
鲤鱼有现成的,自己抽出来付钱就好。
‘江白岐’慢吞吞找出手机,后知后觉想起他不知道怎么付钱。他只是江白岐的‘护身符’,一个物件,住在狭小的屋子里机械成长着,江白岐长一岁,他就跟着长一岁。
除此之外,他无法跟主人共享记忆,更不可能知道支付密码。
好在有钱包,不然就露馅了。
‘江白岐’打开皮夹,对着里面几张白花花的冥币出神。
这是什么鬼东西……?
怪不得他被放出来了。
随着他预备掏钱的动作,一张画有繁复花纹的符纸轻飘飘落在地上,‘江白岐’俯身捡起,不料和谢澜的指尖碰到了一起。
温暖,柔软,是人类独有的温度。对方身上萦绕着的光,又顺着接触到的地方涌过来,烘得人暖融融的。
谢澜先他一步拾起,单手掐诀,将符纸碾成粉末。
‘江白岐’隐约发觉事情被搞砸了,唇角抿了起来,“可以帮我付下钱吗?”
谢澜注意力都在皮夹上,无比自然地掏出手机扫码,而后低声问,“钱包哪来的?”
“捡的”,‘江白岐’不明就里,把手伸到他面前,“需要上交吗?”
谢澜曾在书中看过,常有孤魂野鬼或邪道士故意丢弃钱财诱人拾取,拿到手却发现里面夹着符纸或冥币。
这时候再丢已经晚了,少说也要完成鬼物的要求,被拉去结阴亲的也不在少数。
想破解,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找到源头即可。
谢澜拉着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我送你的平安符还带着吗?”
符?‘江白岐’了然,将手伸进不久前自动发烫的口袋,攥出一把灰烬,“在这儿。”
果然。
就算平安符挡了一劫,谢澜还是打算找到扔钱包的东西,以绝后患。
‘江白岐’不知怎么猜出了他的意图,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他的手,“别……!你能不能……买完东西再去?我想先在这里逛逛。”
他承认他有利用对方善良的成分。可比起近在咫尺的自由,他宁愿当卑鄙的小人。
解决幕后之人,危机解除,他又要回到小房子里了。
他知道春节快到了,就当是……提前过节了吧。
对视间,谢澜的心毫无预兆地塌陷了一小块地方,在他祈求的目光下节节败退,“好……那你跟紧我。”
‘江白岐’嘴角翘了起来,临走前依依不舍地往糖画那儿看。
他的凤凰还没买回来……
卖糖画的是名长相和蔼的女人,一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见‘江白岐’生得讨喜,看过来的眼神是渴望而又珍惜的,叫她莫名想到才上小学的孩子,一时间软了心肠,“小帅哥,还想要什么样的?”
“……我吗?”‘江白岐’指着转盘上最好看的图样,“可以画只凤凰吗?”
一刻钟后,他心满意足地拿着两份糖画离开。
漂亮的他舍不得吃,就咯吱咯吱咬那条胖鲤鱼,见谢澜看自己,大方递过去,“我可以分你一半。”
谢澜缓缓移开视线,对小孩子的东西不感兴趣,“不用了……”
话没说完,‘江白岐’又被其他新奇的摊位吸引力注意,“那是什么?”
“烤地瓜”,谢澜逐渐跟上他的思路,“想吃?”
‘江白岐’小鸡啄米点头,谢澜走到一半,回过头故意板着脸问,“还要我帮你付?”
不等他回答,又摇头笑了出来,“算了,好不容易来一回,是该尽地主之谊。”
‘江白岐’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望着那道手捧烤地瓜的身影,心神恍惚。
这个叫谢澜的人类,是他遇见过最好最善良的人,是他乏善可陈的生命里的一束光。
‘江白岐’看似吃得很慢,实际手里的东西很快就没了,包括后买的一串糖葫芦,还有。
吃多了甜食,他身上似乎也沾染了同样的味道,甜滋滋的。
谢澜离得近,最能清楚地感受到这种变化,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自恃身份的神仙,突然坠入凡尘,体味人间烟火。
只是过犹不及,他现在有点担心对方的牙……
谢澜管店家要热水的功夫,‘江白岐’手中又多出两串香喷喷的烤面筋,见了他大方分过去一串。
谢澜投桃报李,示意他喝水。
指尖沾了少许油渍,‘江白岐’不愿弄脏水杯,过于兴奋的大脑只思考了一秒钟,干脆上前,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水有些烫,他无意识伸出小半舌尖晾在外面,又很快收了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略显亲密的举动,引来路人、尤其是年轻女孩儿们奇异的目光。
谢澜刚准备收手,‘江白岐’就抬起头,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我还想喝。”
谢澜:“……”
谢澜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重新做回人形支架。
这么会儿功夫,他已然摸清‘江白岐’的喜好,脚步一转,不着痕迹把人带向另一片区域,顺路买了福字跟对联。
东半边显然更受小朋友们欢迎,清脆的笑闹声,家长的呵斥制止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套圈类、射击类都是集市里最常见最普通的游戏,奈何‘江白岐’听都没听说过,一直保持着高昂的兴致,看到了就要积极参与进去,可谓是人菜瘾大。
谢澜就在旁边,他不敢动用力量,一双手又不听使唤,塑料圈第无数次擦过玩偶头顶,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二十块一大把的塑料圈,愣是一个没套中。
谢澜叹了口气,在无数小朋友羡慕的目光里,再度买了一沓,并亲身示范,“套圈是有技巧的,要找准角度……”
随着他的靠近,‘江白岐’没来由紧张起来,越是心急,反而做不好。
在他自暴自弃前,谢澜忽然覆住他的手,带动腕部的力量,塑料圈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落在那只全场最好看的小羊身上。
好闻的气息,和那人一起拢了过来。他的心被裹住,飘在云上,浸在丝柔甜蜜的糖水中,以至于全然无法注意谢澜以外的人说了什么。
老板也是实在人,尽管有些肉疼,还是把玩偶给了他二人。
‘江白岐’曾失去过一只玩偶,现在又得到了新的,并为此没出息的眼眶一热,生出一种流泪的冲动。
当然,他依旧流不出眼泪,那是人类才有的东西。
‘江白岐’从来没想过,从幽黑的‘监狱’里出来,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抱以善意,血脉相连的至亲却恰好相反。
每个大规模集市里,一定少不了卖小动物的。
‘江白岐’一边胡思乱想,下一秒又被笼里关着的兔子吸引了注意。
然而当谢澜买下来送他的时候,他不但不接,甚至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一并递了过去。
谢澜眉梢一挑,极有耐心的问,“怎么了?”
“你能不能……帮我保管?”‘江白岐’绞尽脑汁寻找理由,他的潜意识抗拒、乃至厌恶江白岐,对方随意丢弃属于他的东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使他不经意间迈出了反抗的第一步——隐瞒。
‘江白岐’颇有几分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意味,眼里不自觉带上了哀求,“可以吗……我害怕养不好。”
假如眼前人拒绝,无异于把他推入绝境,无计可施了。
同一个人前后反差如此之大,谢澜当然有所察觉。
只是他找不到理由,还想进一步试探。
不是附身,也不是夺舍,总不能是精分吧?
于是他答应了,“好。”
‘江白岐’放下心来,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真的吗?!你真是个好人!”
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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