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悦被他逼得步步后退，手背撞到桌子角，也感觉不到疼痛。
直到退在墙壁上，双手扶着身后的墙。
前面是男人高大的身躯，脸上挂着不常见的痞笑。
陈嘉乐一直都是谦谦有礼，温和的形象。平常出现在街头流氓，和学校里坏学生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的时候，尧悦觉得不讨厌，反而有种新奇。
原来陈嘉乐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原来她并不讨厌啊。
他洗过的头发有些杂乱，几根呆毛竖起，平添几分从未有过的野性。
尧悦把目光放在他耸动的喉结上，意外地感到性感。
性感这个词汇，落在陈嘉乐身上刚好合适。
陈嘉乐嘴里发出哂笑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指尖勾起她耳边散落的发丝把玩。
尧悦觉得有人得打破这份平静，毫不意外，是她。
“这就是你会为妹妹做的事情吗？”尧悦努力藏住眼里的爱意，“不该吧，有点别扭。”
“哦，是妹妹。”陈嘉乐语气有些冷，发出一声气泡音的笑，把手收回来，低头看着尧悦红彤彤的脸，语气抱歉，“对不起，吓到我的好妹妹了。”
有些阴阳怪气。
“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尧悦习惯怼他。
“好好好，又是我阴阳怪气了，你可真行啊尧悦，无理辩三分有理不饶人。”陈嘉乐有些无奈。
尧悦觉得用这句话形容自己很有道理。
尧悦不该去思考陈嘉乐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跟着他来到床边，看着他双手撑着，整个人窝在绵软的床铺上。
拿起放在床头柜的药膏和棉签，为他去抹后背新发的伤口。
这些伤口是最新产生的，除了陈母，没人会打陈嘉乐。
陈嘉乐跟陈母在市里医院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不知道陈嘉乐过得什么日子，身子好像又消瘦了。本来比女生还要细的腰，变得更细。
尧悦在心里冷笑，都摔成这样了，还要虐待自己的儿子。
该不会是陈嘉乐上辈子作了孽，这辈子是为了还债的，遇到这样的妈。
她觉得尧瑶都比陈母好一百倍，起码没有虐待毒打她。
“尧悦，你不用担心我。”陈嘉乐没有看到尧悦担心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心情不好。
尧悦撇了下嘴，“只要你好好地，后背上没有伤口，那我就不用担心你。”
“起码，你得先做到。”
陈嘉乐淡淡地‘嗯’了一声，“以后不会了。”
“为什么？”尧悦说，“那是你妈，她还有精神病。她这种情况维持了多少年，你除了忍受还是忍受，难不成你还能反过来虐待她？”
“我爸把她接走了，有可能，我这辈子都不用见到她。”
陈嘉乐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你爸……”尧悦还记得陈嘉乐那时把自己压在墙上，用最凶的表情，对她说，是尧瑶破坏了他们的家庭。
而且看电视上的娱乐新闻，陈嘉乐父亲是要跟尧瑶结婚的。
既然陈嘉乐要跟尧瑶结婚，按照尧瑶那个嚣张跋扈，眼里容不下钉子的人。能愿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前妻纠缠不清吗？
想起学过的法律，她妈妈跟陈嘉乐爸爸结婚后，尧悦跟陈嘉乐应该不能在一起了。
尧悦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还好。
从小到大失去的东西足够多，就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她不配拥有太美好的结局。
只是她眼前蒙了一层水雾，看什么东西都不太真切。
几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背上，灼烫着肌肉。
陈嘉乐翻过身，看到尧悦手足无措地擦眼泪，一下子有些慌乱。
“尧悦，你哭什么？”他把尧悦轻轻地揽入怀里，安抚着她的情绪，“别哭了，心里想什么，都跟我说说好吗？”
“没事的没事的。”尧悦一直在擦不听话的眼泪。
“就是觉得你好可怜，就不能反驳一下她。反正她死不了，你就不能多爱一下你吗？”
她不可能对陈嘉乐说出自己心里仰慕他的话。
一是她矜持惯了，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喜欢。
二是她很明白，两个人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也就是不可能，天命不可违。
爱上不该爱的人，停止不了这份感情。人最大的过错，就是明知不可为，偏偏行之。
像陈嘉乐这么优秀的人，以后会娶一个相貌漂亮的女人，条件也很优秀，足够配得上他。
而不是一无所有的她。
性格脾气也很差。
哭够了后，心里好受了点。
尧悦留在陈嘉乐房间里，看着空调暖气睡觉。
这晚上，她失眠了。
生平第一次失眠。
陈嘉乐在睡前，对她许下承诺，“我会像尧悦说的那样好好爱自己，我会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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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相处的生活，简单又温馨。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有着同样的不完美童念。就这样维持到寒假到来。
尧悦一早就出去寻找工作，附近的商店和饭店不招人。
再有尧悦是未成年，他们也都不招未成年。
白忙活一整天，风吹日晒，天寒地冻。别的女孩有很多零用钱，想去哪里玩都可以。
而她在最该玩的年纪，把日子过得跟满身疲惫的成年人一样，自己都觉得有些浪费。
尧悦怀着一腔委屈，看了看天上升起一弯月牙，要回家了。
经过一家大型商场的时候，碰到一群跟她差不多岁数的女孩，无忧无虑地挽着对方的胳膊去玩。她们穿着时尚，脚上蹬着大牌球鞋，头发烫着卷发。
女孩们脸上画着不太好看的妆容，可是发自内心的自信，让她们整个人镀上一层光芒。
尧悦扭头透过商店橱柜，看着自己穿着旧羽绒服，脚上的球鞋泛黄，穿得变形。
她脸上有些失落，直到陈嘉乐过来接她，其他人用艳羡的目光看着陈嘉乐时。
尧悦才能找回一些自信。
“没有找到工作吗？”陈嘉乐问她，“我问过办公室里的陈阿姨，她也说过年期间很难找到工作，要不然你好好待在家里，玩一个假期，别那么累尧悦。”
尧悦点头，把手自然地扶着他的腰，“过年期间的工作不好找，他们都要放假，而且，我未成年，他们不要我。”
尧悦想起自己所剩无几的生活费，就觉得好难过，“为什么活着这么难，别人都很轻松，就我很困难。”
“不是这样的，尧悦，你比所有人要遭受很多的东西，可以你比所有人都要勇敢去面对，你是最好的！”
前面十字路口，要等红绿灯的时候，停下车，反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事的，有哥哥养着你，不要怕。”陈嘉乐是这样安慰着她。
而尧悦很要强，根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对待。
小县城的夜景不繁华，但是充满烟火味。路过小吃街，看着里面燃起袅袅炊烟，白雾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勾的人食欲大动。
这几年市容规划，小推车不再是脏兮兮的模样。而是有古代红木的风格，还有古代房檐。
陈嘉乐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尧悦像是知道要干什么，跟在他身后，走进小吃街里。
说来惭愧，生在这块地方多年。也知道这里有小吃街，还有一些玩乐的地方。
尧悦却从来没到这里玩过，都是听曾佳和其他同学描述过。
每次放假，不是去工厂帮忙挣钱，就是留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她下去买个东西，回来后，都要被李红云辱骂她不正经。她就算穿个印着漂亮图案的t恤，也会被李红云找个理由，说这件衣服不正常，穿上别人会以为她是卖的为由，给丢进垃圾桶里。
现在李红云死了，尧悦自由了，却并不开心。因为在最该保护的阶段，没有人抚养自己。
俩人来到一家小吃摊，推车钱上有个价格表。县城物价不高，这里的东西物美价廉。
可尧悦还是把手放进口袋里，摸了摸自己所剩的零钱。
竞赛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三百块。
陈嘉乐问她，“要吃什么？”
“馄饨。”尧悦选了一小份馄饨，这里最便宜的就是馄饨。
鸡汤米线八块钱一碗，而馄饨只要六块。
“好，我要一份鸡汤米线。”陈嘉乐要付账的时候，一双捏着二十元整钱的手比他要快。
老板接过二十元，找了几块钱零钱给尧悦。
陈嘉乐有些不开心，“尧悦怎么还抢了我的活，跟我在一起，不用你掏钱。”
尧悦看了他一眼，“一直白吃白喝你的，我心里过意不去，就不能让我请你一次？”
“哥哥有钱。”
“我也有钱。”尧悦想要强硬一点。
可是花了这二十块钱，只剩下两百块。
尧悦过年的衣服和鞋子都没有买，这一年过得，真的很难受。
一想到物是人非，前途未卜，难不成要一直倒霉下去吗？
下学期该怎么花钱，书本的费用，学费免了。
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尧悦再勤俭节约，也没有钱。
贫困生补助的钱，根本就不够她日常消费。
陈嘉乐看穿她那双杏眼，看到里面藏着是他看不懂的忧愁。他把外套里面的衬衫扣子解开几颗，露出精致的锁骨。
“尧悦，你有什么困难，要跟我说。”
“没什么困难的，不用担心我。”
尧悦知道脱离那个有钱的父亲，陈嘉乐也没有多少钱，所以才会去找工作。
这次让父亲把母亲接走，两个人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交易。
馄饨做的很快，几乎用开水烫熟就可以了。再加了一些鸡精、猪油、食盐和香油，碗里飘着一些紫菜，油光闪闪的汤面飘着香葱。
尧悦拿起白瓷勺子，舀起一块包裹着粉肉的馄饨时，接触到陈嘉乐好奇的目光。
她拿着勺子，递到陈嘉乐面前，“你尝尝？”
陈嘉乐垂下眼帘，微微低头，嘴唇含着汤勺，把馄饨和高汤吞进嘴里咀嚼。
“好烫！”陈嘉乐微微张着嘴，一直哈气。
尧悦看着被他用过的勺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继续用。
这样也算是间接接吻吧。
陈嘉乐看着她用自己用过的勺子，单手托腮，眼里好像在想什么。
尧悦一直低头吃东西，没有注意到老板把鸡汤米线端到他面前。
碗里落进一个鹌鹑蛋，尧悦抬起头，看到陈嘉乐往米线里加醋。
“你不吃吗？”尧悦指的是鹌鹑蛋。
“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陈嘉乐看着用高汤煮出来的米线，肯定很好吃。
尧悦‘哦’了一声，看到旁边的桌子，坐着一对母女。
两碗米线端上来后，母亲也很熟练地把碗里的鹌鹑蛋给了女儿吃。
中华有个遗留下来的美德，会把最珍贵的东西，喂给最珍视的人吃。
尧悦忍不住笑意。
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馄饨。
多少年后，无论赚了多少钱，再重返故地，来到这里吃馄饨，都没有当时的味道和感觉。
后来她知道好吃的不是馄饨，是她心满意足的心情，还有陪她吃馄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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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筒子楼的时候，碰到一个楼层的李燕。李燕一直在外面读大学，每次到假期时才会回家。他们双方在楼道口遇见，看到尧悦身边站着一个相貌俊朗的男人，李燕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李燕姐你回来了！”尧悦很喜欢李燕姐姐。
小时候，李燕姐姐会给她买好吃的零食。穿过的旧衣服，和旧书，都会送给尧悦。
李燕看了眼陈嘉乐，红着脸对尧悦说，“尧悦，过年那天来我家吃饭吧。”
“啊，那不太好吧。”尧悦想拒绝。
因为李燕父母经常吵架，估计在大年夜那天，也会吵架。
李燕热情地抓住她的双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尧悦，我把你当亲妹妹。那天大家一起过年，热闹热闹，总比一个人在家里冷冷清清的。”
“不用，尧悦大年夜那天被我预约了。”陈嘉乐声音温柔敦厚，看模样就不像是个坏人。
可是李燕怕陈嘉乐骗尧悦。
这个念头男人的话不可信，好男人太少，坏男人太多。
而且尧悦长得这么好看，总会有一些男人贪图她的美貌。
“你是？”李燕把尧悦拉到自己身后，质问陈嘉乐。
陈嘉乐解释道：“我就住在尧悦旁边，我跟你父母也很熟悉，常常听伯母提及你。”
“啊？真的？”李燕看向尧悦。
尧悦点头，语气认真：“他还没来的时候，大家都夸我。自从他来到咱们这儿，都变成夸他的了。气死我了李燕姐！”
李燕透过尧悦的话里，捕捉到陈嘉乐是个挺优秀的男生。
不过俩人关系很亲昵，年纪差距那么大。
李燕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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