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殊羽觉得自己被人盯上了。

    翌日一早,当她来到教室时,昨天被擦了大半的“杀人偿命”又被用红笔描了一遍,旁边还写了好几个“去死”,力透桌面。

    很显然,对方对她恨之入骨。

    乔殊羽学聪明了些,前一晚把大部分课本和笔记都装在书包带回了家。至于那些装不下的,也不敢冒险放在一旁的空桌子里,而是搬到了教室角落的书柜里。

    这玩意儿当初是为了应付上头检查而装的。旁边的借书单挂得好看,其实根本没有人借,全是值日生每天胡乱填写。等到检查月过去,连表面工夫也懒得做。

    如今来到了新教室,升上高三的学生们也遗留下了一个书柜。开学一个多月,所有人都对它视而不见。

    乔殊羽特意拖延到值日同学都走了,才打开遍布灰尘的书柜,将自己的笔记本见缝插针地塞了进去。

    为了应付检查,学校里这些“劳民伤财”的表面工夫还不少,没想到,它们最终换了个方式派上了用场。

    昨晚刚到家,乔殊羽便见到桌上堆着满满的课本。李亦梅说,这是她下午特意请了假,跑了两家新华书店、三家教辅书店才买齐的。

    嗅着这浓郁的油墨味,不知为何让她一阵鼻酸。

    而现在,她打开崭新的语文课本开始早读,却对着大片空白开始犯愁。

    其他几科的笔记大多记在了笔记本上,课本丢了损失也不大,偏偏语文的笔记全是直接在课本上标注。金鱼脑如乔殊羽,没了那些笔记,念着文言文简直像在念天书。

    或许她该找人借来课本誊写上去——乔殊羽的目光在班内扫视了一圈,最终打消了这个想法。

    至于隔壁班在脑中一闪而过的那个名字,她也不想再和对方有任何瓜葛。

    乔殊羽望向一早被值日生清理干净的垃圾桶,叹了口气。昨天就不该冲动地直接扔掉,虽然对方撕得很碎,花点时间也还是能拼回来的。

    “哎,这里的‘拜’是哪个意思啊?”

    “我看看……是‘授官’的意思。”

    ……

    前座的讨论被乔殊羽精准捕捉到耳中,她匆匆翻出笔,做贼心虚般标注了他们所说的词。

    合上笔盖,她望着空白的课本上,孤零零的这一个笔记,用力咬住了下唇。

    中午,乔殊羽故意放慢速度,等到班里的同学都离开后,她将一半书本塞进书包背在背上,一半书本藏进了书柜里。

    十数斤的重量直压得她两肩发疼,连带着步伐也有些不稳,而最为糟糕的是,林家望居然也拖延到了现在才离开。

    “你要背这么多书回家吗?”林家望看着她鼓囊囊的书包,好奇道。

    尽管视野所及处没有第三个人,但乔殊羽总觉得,那些人都藏在她尚未留意的角落里,观察着她,并且预备着编排她和林家望的故事。

    乔殊羽嫌恶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越过他继续前进。为了离他远些,脚下的步伐匆匆,但奈不过背上的重量,以至于一个踉跄,扶着墙才好险稳住身体。

    “当心!”

    她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

    闭嘴。

    她在心里怒吼着。

    不要看我,不要和我说话,闭嘴。

    纵使再迟钝的人,也该感知到乔殊羽对其的厌恶。

    下午的课间,二人无意间对上目光时,乔殊羽匆匆别开眼,回身从另一个方向下楼。

    晚上放学,当林家望被他们班男生当作玩具般推来推去,以至于意外推到乔殊羽身边时,她厌弃地让开身子,任由林家望径直撞上了坚硬的白墙。

    “咚”一声闷响,她的心跳也随之停了一拍,惹得她逃也似的躲进了人潮之中。

    林家望多少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打那以后,就算二人再次偶遇,乔殊羽也无需费力地撇清关系。

    因为林家望再也不会叫住她,不会对她笑,甚至四目相对时,都会淡定地别开脸,沉默地同她擦肩而过。

    两人的关系回到了最初互不相识的时候,乔殊羽很满意这种变化。至少最近的闲言碎语里,她的名字在和林家望的外号逐渐分离。

    唯一令乔殊羽不快的是,她没法再像从前那般,淡然地看着林家望被欺凌。

    两班每周总有一节重叠的体育课,虽然体育老师不一样,但自由活动的时间是一样的。

    其他人都成群结伴地开始活动,乔殊羽如往常一般往教学楼走,打算在班里待到快下课的时间,再回到操场归队。

    路过篮球场时,她的余光又看到了林家望。

    林家望的个子不算特别高,离一米八还差上两三厘米,再加上瘦瘦弱弱的,和周围那帮大块头比起来,实在很不适合出现在篮球场。

    还是那些羞/辱人的词,颠来覆去似乎怎么都说不腻。一行人把他团团围在中间,推他的背,踢他的腿,拍他的脸,看起来他比篮球要好玩得多。

    有只手在不断拍着他的脸,林家望厌恶地将脸别向一旁——

    就在这一刹,隔着两道围栏,彼此的目光不合时宜地连上了线。

    在乔殊羽移开眼的前一刻,林家望率先将脸别到了另一侧,看起来仿佛在迎合对方的巴掌。

    心口莫名被揪紧,乔殊羽咽了咽濒临干涩的口水,秋老虎怎么还没散尽,晒得她眼眶发热。

    -

    与此同时,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依然没有停止对她座位的破坏。

    每天来到学校,乔殊羽都能看到桌上被留下了新词。开始她还会耐心地擦拭,但这些字写得太用力,根本无法擦干净,最终,她干脆任由这些触目惊心的话遍布了她的课桌。

    除了写字,凳子上还被洒过红墨水。幸而她抽出凳子时看了一眼,但手上还是沾到了大半,怎么都洗不干净。

    她好想知道对方是谁,也好想和对方来一场正面的交锋。

    她宁愿和人硬碰硬,也不想遭受这些暗地里的琐碎骚扰。

    这晚,吃完晚饭的乔殊羽自食堂后门走出,预备着抄近路去小卖部买支笔。

    太阳早已西沉,夜幕预临未临,周遭的世界蒙在一层烟灰色中,正是逢魔时刻。

    这条路不仅偏,而且窄,左侧是墙,右侧是疯长到近一人高的杂草,地上也满是荒草和泥土,脏到少有人涉足。

    她每前进一步,天色似乎就暗下一分,中午的太阳越晒,夜晚的秋风就越凉。蝉鸣逐渐消停,耳边只有风过树梢的沙沙声,和她显然变得迟疑的脚步声。

    再往前几步,隐隐能听到小卖部附近嘈杂的人声。乔殊羽加快了些脚步,抬头张望着。

    过了前面这条岔路,继续走上十几步——

    “唔!”马尾被人一把拽住,乔殊羽踉跄着,被拽倒进一旁的岔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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