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目宁抱着头愣愣地问褚东溟:“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褚东溟心说:疯了吧。

    无论祁百川有没有认出他来,他此刻说的话都像得了失心疯。

    这帮人磨磨唧唧的,优柔寡断得不像样,要杀要剐也没个准话。

    褚东溟感到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疼,他一边鄙夷这群人,一边手掐大腿努力保持清醒。

    衡青首先打破了沉默,她斟酌着开口:“师兄定是在开玩笑吧。此等大事还是应当严肃一些。”

    站在一旁的弟子一句话也不敢说。流光仙尊祁百川向来不近人情高高在上,日常顶着一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他常年闭关,旁人想见他一面都难,更别说看他主动跟谁搭话,还嘘寒问暖。

    这次一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一个疑似魔族的人为道侣,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祁百川像是没耐心了。他没再解释什么,弯腰想把褚东溟扶起来。

    没想到褚东溟借着他的手的站起来后,却猛地推开了他,踉跄着走向衡青,口中道:“我的确是屠城的唯一凶手,我偷学禁书害死了数万百姓,我认罪。”

    他在离衡青三步以外停住,认出了那张熟人的脸,轻声道:“上清宗诛魔台会怎样处置我?凌迟处死还是将我打为废人?”

    “你……”衡青看着那双发红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胆寒,但还没说什么,就看了面前的褚东溟倒了下去。

    衡青下意识退后几步,抬头就看了祁百川不知何时到了褚东溟身边,稳稳接住了昏倒的褚东溟。

    他抱着怀中的人,像抱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珍重又小心翼翼。

    转身走的时候,祁百川对衡青说:“别再叫我师兄了,我与你本就不是同门。”

    殿外大雪簌簌落下,这是衡青在突破洞虚期后,头一回察觉到冷。

    褚东溟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周目宁在。

    他蹲在褚东溟床头,整个人显得可怜巴巴的,看见褚东溟睁眼的那一刻,很是欢喜:“你没死真是太好啦!”

    褚东溟看着那团虚影,很是无语。

    他问:“这是哪儿?”

    周目宁说:“大抵是流光仙尊的住处吧,是他带你来这里的。”

    褚东溟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屋子里点着安神的檀香。他运功查探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原本在诛魔台受的伤,只差一点就会让他经脉全断沦为废人,而现在已经完全愈合了。与此同时,他还发现体内有一道真气在温养着他的识海。

    褚东溟不由得想到他那冷冰冰的小师弟。

    距离他跳下无尽海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三百年来,上清宗成为天下第一的修仙大宗,祁百川当上了上清宗的长老。

    本来听到祁百川如今的成就他还是很欣慰的。可是当他看见万众瞩目下,祁百川跟突然得了失心疯一样非说他俩是道侣,还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看着屋子里的梅花盆栽,折下一株梅花,鬼使神差地注入一道他自己的真气,却发现那株梅花枯萎了。

    原本红色的梅花变得焦黑一片,从腐烂的树枝上脱落。褚东溟丢掉梅花,出神地望着窗外。

    修真之人在金丹期以后都会凝结自己的神魂。有了神魂以后就能纳万物的灵气为自己的真气,运用真气来辅助修炼、疗伤。

    褚东溟现在占用着周目宁的身体。周目宁只是筑基期,并没有神魂。

    但现在,褚东溟却能够随意的运用真气,这说明他的神魂还在。

    神魂还在,说明周目宁并不是被他夺舍了。修真之人一具躯体只能有一个与之匹配的神魂。

    可他表面上的修为确实局限在了筑基期,他仍然可以使用魔族的修炼功法,所以实际上的实力可能不止筑基期。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现在拥有的,是残缺的神魂

    。

    他的神魂丢了,神魂一丢,修为也一落千丈。

    虽然暂时无法得知为什么他占用了周目宁的身体,而周目宁的魂魄还在,但至少说明,他现在仍旧是魔族的魔君。

    这个发现还是非常要命的。

    褚东溟现在身在祁百川的地盘上,人人都知流光仙尊嫉恶如仇,尤其对魔族深恶痛绝,恨不得亲手将魔族人斩尽杀绝,不仅如此,上辈子他当魔君的时候也是和祁百川一见面就掐。

    褚东溟真心地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马上披了衣服就准备走。

    周目宁没看到褚东溟折梅花的举动,这会儿窜到他身边看他:“我见你伤得很重啊,你干嘛去?”

    褚东溟说:“我要去的地方还挺危险的,你别跟着我。”

    周目宁说:“不行!我必须得跟着你,保护你的人生安全。”

    褚东溟闻言挑眉:“你是保护我,还是保护我占用的你的身体啊?”

    周目宁:“都……都有吧。”

    褚东溟懒得理他,直接想去开门。那虚影一晃,又挡在门前。

    褚东溟看不见周目宁的表情,只听到周目宁的语气中有着伪装出来的强势,他说:“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再走,夺舍本来就是有违天理的,流光仙尊要是知道了,你肯定就活不了了。”

    褚东溟说:“这事我不说出来,他怎么知道?难道你去告诉他?那你去呀。”

    周目宁哽住。

    目前来说,只有褚东溟能够看得到,听得到他说话,他的处境还是十分艰难。

    周目宁泄气了:“那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褚东溟穿过他开门,随口敷衍他:“哼,等我干翻祁百川当上上清宗老大的时候。”

    说完,他咣当一声打开门,和站在门口的祁百川来了个面对面。

    褚东溟:“……”

    这边周目宁吓得捂嘴,那边褚东溟和祁百川两两相顾无言。

    沉默片刻,褚东溟心虚道:“仙尊,您在这干嘛啊?”听墙角啊?

    距离这么近,褚东溟觉得祁百川肯定听到他说话了,正想着怎么编,就听见祁百川问他:“你在屋里自言自语什么?”

    褚东溟立刻借坡下驴:“害,仙尊,我这个是老毛病了,纠结的时候就会自说自话。您别在意。”

    祁百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欲言又止。

    祁百川想必是听不到周目宁说话的,褚东溟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就很有夺舍的嫌疑,他生怕这小师弟下一秒就要拔剑戳他了,急忙道:“仙尊,多谢您出手相救,今生来世为您做牛做马万死不辞,现下我还有事……”

    祁百川打断他的话:“你要去哪?”

    褚东溟想说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话到嘴边忍住,变成了:“回家。”

    祁百川沉默地看着他。

    褚东溟瞬间压力山大,硬着头皮说:“我走了,再见啊仙尊。”

    祁百川说:“你穿错衣服了。”

    褚东溟:“什么?”

    祁百川说:“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褚东溟闻言,啪地一声把门关上。关门的风带起了祁百川肩头的发,他的眼睛里破天荒带了些笑意。

    褚东溟关上门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的确实是和祁百川同款的月白色长袍。

    他当时着急要走,没注意穿的到底是什么衣服,谁知道这么巧就穿成祁百川的衣服。

    褚东溟忽略心中的尴尬,又打开门,面上讨好地笑说:“仙尊,您就借我穿一下呗,到时候洗干净还你。”

    褚东溟贴着门缝已经准备要溜了,谁知道祁百川上前一步又把他堵住了。周目宁早就躲得老远生怕出什么事波及到他,远远地就露出一个头来观望着。

    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气场很是不对付,但是面上又是一团和气的,一个漫不经心地笑着,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勉强算是相处和谐吧……

    褚东溟笑着,可是笑意未达眼底。祁百川若是执意要拦他,他也不介意和他动手。纵然对方是半神期的修士,褚东溟从不惧怕。

    没有人可以束缚他,也没有人可以改变他已经做好的决定。

    “你在人间的家已经没了。你根本不是回家。”祁百川盯着褚东溟说。

    褚东溟笑:“那又如何?我回去缅怀一下不行?”

    褚东溟垂下的手已经开始准备捏法诀了,可原本看起来态度强硬的祁百川却改了口,他说:“随便你去哪,我能跟着你吗?”

    褚东溟愣住。

    这一幕似曾相识,亦如三百年前,尚未褪去稚嫩的祁百川在雨夜中抱着木剑,亦步亦趋跟着他。褚东溟回过头来叫他走,他却摇摇头,固执地问:“师兄,不管你去哪里,我能跟着你吗?”

    然而三百年的时光过去,那个跟在他后面的少年悄然长大,褚东溟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中无端地生出一点愧疚,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好。”

    祁百川终于露出一点笑,但又怕惊扰了谁似的,很快收了回去,对褚东溟说:“你在这等我,松落峰天寒地冻,我给你拿件斗篷。”

    说罢匆匆往偏殿去了。

    褚东溟忽地回神,开始懊恼自己怎么嘴一快就答应了。他回想起来祁百川那时的神情,不知怎么地竟然品出一点落寞来。

    褚东溟扶额,心说小兔崽子就是惯会哄人的,从前是现在也是,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看着四下无人,原地反悔,捏了个传送阵法直接跑了。

    褚东溟到礼州城的时候才发现,礼州往北再过三百里就是无尽海。

    无尽海就是当年褚东溟死的地方,这让他不得不多心。

    在上清宗诛魔台时,他听到衡青说周目宁用邪魔外道害死了礼州城的百姓,就隐隐有些猜测,此事或许真的与魔族人有关。

    不仅如此,褚东溟在这里重生,或许礼州屠城的是还和他丢失的神魂有关。

    他在礼州城门口站了一会儿,右手抚摸过掉漆的朱红城门,靠在城墙上长久地出神。

    直到天上传来一声惊雷响,他才回神,转身准备推门,忽然看见身旁的一团虚影,推门的手顿住。

    周目宁说:“你没有被吓到吗?”

    褚东溟轻笑:“你要是再跟着我,我不介意让你灰飞烟灭。”

    他脸上笑着,口中却说着耸人听闻的话,周目宁瞬间飘离他好几里,委屈道:“我也不想的啊,可是我没办法距离你超过十里,要不然我就会被拽回来。”

    他说着,生怕褚东溟不信,当场飞出十里远,只见他到第十里的时候,就好似有一道看不见的结界堵住了他,让他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褚东溟看他努力往前又被堵回来的样子十分好笑,说道:“行了,你回来吧。”

    周目宁拢着袖子灰溜溜飘回来。

    他看见褚东溟按了按门,很是惊讶:“这么大的城门你一个人推得动吗?”

    褚东溟看了他一眼,手中挥出一道真气,直接把门砸出了一个等人高的洞。

    进去的时候,周目宁听见他骂道:“白痴。”

    周目宁:“……”

    就在褚东溟进入城门的那一刻,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声伴随着雷声落下。

    褚东溟正想退回去,却看见头顶上被人罩上了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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