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周目宁觉得外头吹来的风都是冷的。
他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问褚东溟:“大哥,你说那个礼州的幸存者,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聋了吗?”褚东溟传音给他说,“刚刚她不是自我介绍了么?”
他说完,没顾及周目宁的反应,转身看着青桃说:“你的名字还好听的。”
青桃摇摇头,腼腆地笑。
可这笑容在周目宁眼里却没有了少女的天真,俨然透着一股诡异。
周目宁记得堂明说过,礼州有个幸存者叫青桃。她是外出采药逃过一劫,而且还在城门口见过周目宁杀人的样子。
可现在青桃说,她是被父母送去避难,自己偷偷跑回来的。
倘若按照堂明所说,青桃应当不会不认得周目宁的样子。
青桃见了周目宁应当害怕才是,怎么会邀请他进门,还将这座城池的秘闻告诉他呢?
可如果按照青桃所说,堂明的话和她说的一句也对不上。
堂明和青桃之间,周目宁从主观上就更相信堂明一些。
上清宗流光仙尊的弟子,总不至于骗人吧?
那就是青桃在说谎。
青桃的经历,究竟哪一个是真的?
无论哪一种,周目宁都觉得,青桃没有她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单纯。
周目宁已经开始有些害怕了,但褚东溟却没什么反应,他深深看了青桃一眼,就打开门走了。
“大哥!”周目宁追了出去:“你不觉得奇怪吗?”
褚东溟问:“奇怪什么?”
周目宁心想难道这么简单的问题你没明白吗,表面上还是郑重道:“她说的肯定是假话。”
“什么假不假的?我不知道。”褚东溟装傻,“不过我倒是很奇怪一点,祁百川去哪了?”
他在城中搞出这么大动静,也没见祁百川出来看看。
按理说祁百川这种半神期的修士,怎么也不应该察觉不到吧?
难道他不在礼州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周目宁听褚东溟转移话题,有些急了:“你真的相信青桃说的话吗?”
褚东溟嗤笑:“你怎么就知道她说的是假的?整个上清宗现在都认为你是凶手,轻松编个故事逼你认罪也不是不行。”
周目宁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就有点动摇。
“不过呢,”褚东溟说,“没准这姑娘说的就是假的。故事编的也挺像样。”
“那到底是真是假啊?”周目宁听他一会儿真一会儿假,崩溃了。
“你不如直接问问她。”褚东溟说完,突然一转身,对上了紧紧跟在身后的青桃的眼睛。
“什么?”周目宁跟着回头,也看见了青桃。
“救命!她怎么在这里?”周目宁吓了一大跳,急忙躲到褚东溟身后。
他们俩在街上走了有一会儿了,期间周目宁居然完全没发现身后跟了个人。
那小姑娘走路压根没声音,跟在褚东溟身后也不说话,整个人显得阴恻恻的。
褚东溟问青桃:“你跟着我做什么?”
青桃闻言低下头,嗫嚅道:“大哥哥,你能帮我找找爹娘吗?”
“不能。”褚东溟抱着手说,“我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好人。”
周目宁接话:“对对对,千万别答应她!”
青桃攥紧了衣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鼓起勇气对褚东溟说:“那……大哥哥,要怎么样你才能答应我?”
“你真是个聪明人。”褚东溟笑着说:“很简单,礼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吗?你带我去。”
周目宁有点炸毛了:“你疯了,你真的要答应她?”
“不然呢。”褚东溟给他传音。
“她要是害你怎么办?”周目宁问。
褚东溟说:“那我就看看她怎么害我的。”
“喂!”周目宁无法理解,“你干嘛上赶着被害呢?”
褚东溟没理他的话。
他紧紧盯着青桃,看到青桃闻言愣了愣,面上有些苦恼:“我……我实在不知道。”
这下轮到周目宁迷惑了,他实在不理解青桃这是要干什么。
褚东溟妥协了:“好吧,那你先跟着我再说。”
青桃听到这话很高兴,就准备上来拉褚东溟,褚东溟往后退了两步,真诚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俩还是不要有什么牵扯的好。”
青桃委屈:“可我还只是个孩子。”
“那也不行。”褚东溟岔开话题说,“你知道城门从哪里走吗?我迷路了。”
青桃眼前一亮:“这个我知道!跟我来。”
她说完就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褚东溟慢悠悠跟在她后面,顺便还跟周目宁聊聊天。
“咱们去找流光仙尊吧。感觉这地方怪危险的。”周目宁真诚建议道。
“找他干什么。”褚东溟翻了个白眼,“难道还要我去保护他?”
周目宁说:“不是,你想多了。我是想让他来保护我们。”
“怎么保护?”褚东溟说,“是发现我是魔族然后直接把我砍成两截存起来的那种保护吗?”
周目宁:“……”倒也不至于。
“你到底在怕什么?”褚东溟实在不理解,“她左右不过是个小姑娘。”
周目宁想了想。勉强觉得他说得对。至少褚东溟看起来不像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暗算的人。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周目宁,褚东溟现在要是被祁百川发现了,没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周目宁没话说了。
他俩走起路来像是在踏青赏春。青桃已经离他们很远了,路过那一片枯萎的桃树,她停在那里长久的看着,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待到褚东溟走近了一些,她才问:“这些桃树为什么突然死了呢?”
她的声音透着感伤,像是寒风中凄冷的呢喃。
“生老病死,周而复始。”褚东溟淡淡道,“没什么值得稀奇的。”
“但总要让她们完整地经历过才算活过啊。”青桃说。
褚东溟嗤笑:“谁说一定要全部经历才算活着?倘若那些经历带来一辈子的痛苦折磨,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好过身在人间如炼狱。”
“才不是。”青桃摇头。
周目宁看着褚东溟,他看见的是自己的脸。他没见过褚东溟长什么样,但此刻却忽然在心里勾勒出了他的模样。
他觉得那应该是个非常独特的人。
怎么会有人能把自己干的缺德事掩盖得这么冠冕堂皇啊?
周目宁好想问褚东溟一句你毁了别人家的树你心虚吗?但是他不敢。
青桃看了一会儿桃树,恋恋不舍的转身继续带路。
周目宁不知道这破树有什么好看的,只当她是别有所图,默默记下了。
又走了大约一炷香,青桃说:“到了,前面就是。”
不远处礼州朱红的城门静静矗立。没了往日的繁华热闹,城墙下空旷一片,褚东溟一眼就看到了那口孤井。
周目宁特意去看青桃,她没什么别的反应。
褚东溟径直走向那口水井。
有风卷起尘土飞向天空,吹动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走到井旁,却发现井中空无一物,往下看是摄人心魄的黑暗。
这口井确实像是有古怪之处。
距离他破阵不过半个时辰,井里的水已经退了下去。
“你……?”周目宁想问他你干嘛,刚说了一个字。就看见褚东溟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往井里跳了下去。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