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紫藤花开得烂漫,  一簇簇淡紫花枝垂下,引来几只穿花的蝶儿,  将山水都点缀得明亮几分,门缓缓推开,便如慢慢展开一张精美画卷。

    而这秀丽山水,烂漫花枝,在眼前人的面前,却都成了背景陪衬。

    白溺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

    面前之人生了一张与千百人世代共用的脸孔,眼睛是眼睛,  鼻子是鼻子,  让人生不出多余的遐想。不丑,  却平凡得找不出一丝特色,过目即忘。

    但他独特的气质却给了狐狸一种错觉,即使一闭眼就能将他的样子忘了,但此时此刻,他出现在眼前时,  无论周围多么喧嚣,  人群多么熙攘,你都会不由自主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面前人见白溺愣神,眸光平和,  再次温声开口:

    “在下桑汤,  是灵兽峰上的弟子,应大师兄吩咐,  在登榜大会结束前来此代为照看灵宠,请问虞师兄可在?”

    白溺回神,刚要作答,身后便传来剑灵咋呼的声音:

    “开个门都要那么久,  你的爪子是残了吗?”

    红衣小童将白溺挤开,对上“桑汤”坚毅而不失柔软的眼神,微微一怔。

    第一眼见到来人时,他便没来由地觉得厌恶,似有一汪毒液填满心腔,溢到喉间,因此说话的语气也沾染几分不善:

    “你谁,来这儿干什么的?”

    桑汤并不生气,温柔一笑后,再度自报家门。

    话未说完,两扇推开的门像两个大耳刮子,被人卯足力气旋转抡起,“砰”一声在桑汤眼前阖拢,惊得藤花簌簌。

    门板另一头,剑灵的声音传来:

    “他不在也不需要,我会照顾好他的灵宠,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就这样再您的见!”

    桑汤面露无奈之色,却也并未气馁,只盘腿坐在搭好的花架下,静静等虞渊回来。

    门内白溺被剑灵忽如其来的动作所惊,讷讷道:

    “他是来照顾我们的,你干嘛忽然这么凶?”

    剑灵平复了一下心绪,也有些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大反应。

    但被白溺点破后,他眸子愈发艳红,微微一眨,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剑灵张嘴,雪白的牙齿反射寒光,阴恻恻问:

    “你是觉得我照顾不好你吗?”

    白溺下意识点头,又拼命摇头。

    剑灵闭目感知片刻,发现人还没走,眸中暴躁愈浓,威胁道:

    “我们一会儿想办法把人气走,接下来发生的事,等他回来不许和他说,不然你就做好每晚到冰湖里憋气的准备。”

    白溺怂唧唧地点头。

    之后剑灵变出几具幻象人偶,详细交代接下来的捉弄计划。

    白溺在夜云崖生活十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一想到桑汤温和的笑容以及周身干净的气质,心里竟莫名觉得他可怜起来。

    随后他抖了抖脑袋,将昨夜脑子里进的冰湖水甩干净。依剑灵的手段,一旦知道自己觉得他可怜,接下来更可怜的只会是自己。

    他在冰湖里畅游到化形,他的心早已和冰湖的水一样冷了!况且他还有套出剑灵主人是谁的任务,必须和他打好关系。

    这边一灵一妖正摩拳擦掌给自己鼓劲,那边虞渊正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地练剑。

    今晨昆山上落下一场微雨,丝轻絮柔,沾衣不湿,已在树上筑好巢的一对燕绕着演武场低低盘旋。

    云上时有闷声响起,厚重如雷鸣,将燕子惊走,鸟雀啁啾间,一点影子笼在昆山迎客峰上方。那点黑影开始降落,笼在峰上的影子也愈来愈大,待到落地时,才知是数艘巨大飞舟。

    舟身以浮离木为主要材料,作风豪奢,外部描金勾玉,刻有防御性阵法铭文,两侧遮天蔽日的舟翼收敛并依次停好,将迎客峰广场占得满满当当后,数位身着杏黄衣衫的少年少女跟在长辈身后从舟上跃下。

    下落时的飓风扬起帆旗,硕大的“夏”字以及飞鹰衔花的家徽在风中猎猎。

    动静太大,引得不远处演武场的几位师兄弟纷纷侧目,就连向来昼伏夜出,颠倒作息的小师弟也难得白日出门,苍白的脸配上无神的眼,眼窝青黑,一副随时会猝死的柔弱模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层假象。

    但凡喊一句“小师弟,你院子里的灵药被人踩了!”他便会精神抖擞,奋起直追,连追踩药大盗三天三夜,无论耐力还是御剑术都为师兄弟中之最。

    今日小师弟白日出门的目的是让几位师兄弟试毒。

    小师弟虽是柔弱医修,但因想要器灵果,也报名了登榜大会。

    而登榜大会不许杀人,他只好将毒控制在一定剂量,既药不死人,又能让对方虚弱到连普通人也可以轻松撂倒。

    “四师兄你有没有感到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或者恶心想吐?”

    季怜青只盯着飞舟瞧了一会儿,咕哝一句“来得真早”,便又一边号脉,一边记录症状。

    殊不知仔细感受一下,淡淡道:

    “都有一点,不太严重,灵力运转也不太流畅,但对付你,不用灵力也行。”

    季怜青点点头,在纸上记下:“对金丹作用有限,需加大剂量。”

    随后他向一旁的纪瑶迦发出邀请:“五师姐要试试吗,你元婴修为,应该可以试试最毒的那种,解药就在一边。”

    纪瑶迦挑了挑眉,跃跃欲试,刚伸手就被殊不知抬手打断:

    “元婴已初步修成道体,有护体法罩,百毒不侵,你让五师姐主动服毒,意义不大。”

    毕竟现实中没有人会那么蠢。

    季怜青觉得有理,决定往里加一些能腐蚀护体法罩的毒液。

    而演武台上,观看完三师兄与虞渊的战斗后,纪瑶迦问:

    “是不是该我上场了?”

    三师兄飞身下台的同时,纪瑶迦亦轻盈起身,身似轻燕,乘风踏雨而至。

    “既然有五师姐在,那我们便先去迎客峰帮衬大师兄,顺便看看热闹。”

    殊不知笑眯眯建议。

    三师兄最后看台上一眼,轻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推着轮椅同行,季怜青则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要回洞府补觉,三人很快分作两路,渐行渐远。

    而演武台上比斗开始后,短短数息虞渊便被打飞出去,他总算知道三师兄临走前的那声叹息是何缘故。

    因为五师姐实在太强。

    虞渊以为自己能和三师兄打得有来有回已算不错,面对传说中的五师姐就算不敌应当也勉强有招架之力。谁知无论怎么打,自己永远出不了三招。

    五师姐第九次将人打飞后,折了一只含苞的花枝作剑,衣袂飘飘,身形也飘忽,剑势缥缈,让人捕捉不到一丝痕迹。等虞渊看清她如何动作时,依旧是第三招,花枝稳稳抵住他咽喉。

    这次没飞出去,但他再次落败。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般倥偬而过。

    仙鹤饮水时,便是二人休息的时候。

    早在昨夜,五师姐回来的消息便传遍昆山,无数下了早课的弟子聚集在演武场边缘,准备一窥传说中“修真界第一美人”的风姿。

    但演武场中自成一方天地,每个演武台前都布有屏蔽法阵,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五师姐见一群雪白轻衫的昆山弟子间居然还夹杂几抹新来的杏黄,叹了口气。

    虞渊也再次对五师姐的万人迷程度有了深刻认识,这堵得水泄不通的架势,绝对是古代版的大型追星现场。

    休息时,二人一道坐在演武台边缘,看着阵法外人山人海的场景,吹着凉风,一齐悠哉晃动双腿。

    虞渊从前看书时,也对万人迷女配产生过怀疑,修真界审美百花齐放,俊男美女数不胜数,各有风姿,无法比较,真选得出什么第一美人统一整个修真界的审美标准吗?

    直到见识今日门外摩肩接踵的恐怖架势,他才再次明白是他见识浅薄了。

    就如同他是背景板毫无存在感一样,五师姐的万人迷光环下,无人可以不爱她,完全不讲科学依据。

    “见到我的第一眼时,你觉得我很漂亮,爱上我了吗?”

    纪瑶迦似乎看出虞渊心头的那点疑惑,开了个玩笑,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与其说我是传闻中的第一美人,不如说是谣言中的第一美人。”

    “第一次有第一美人的名声传出,是在十五岁那年,我越级打败了一个大我三岁的成名剑修,剑光划过时,他说了一声好美。那其实是在赞我剑法美,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我人长得很美。”

    纪瑶迦说到这里耸了耸肩,语气倒是很无所谓:

    “此后谣言就像滚雪球一样,越传越离谱。我解释他们说我在谦虚,我露脸给他们看他们说我易容。”

    虞渊一愣,万人迷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吗?

    但五师姐确实有很多追求者,常为她争风吃醋,打得不可开交,这不是假的。

    至少虞渊就见过不下五次。

    纪瑶迦继续解释:

    “其实外界谣传说喜欢我的人,百个里有九十个是想与我昆山论剑一决雌雄,下的战帖堆成高山,现还在储物戒里存着,却被谣传成情书;

    剩下十个里七个曾败于我手,被我折服,四处寻我行踪,希望同我锸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

    还剩两个,呵,那俩那可就更厉害了,知道我修无情道,一辈子不结道侣,便借口喜欢我,拿我来挡一挡烂桃花。他们都比较出名,所以我越来越受不明真相的人追捧,渐渐成了第一美人。”

    “还能这样?”

    “不然呢,扪心自问,你会光凭几面之缘,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一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姑娘?”

    虞渊默然。这个世界真实而自成体系,将原著存在的不合理之处以别样方式补全。

    既然万人迷光环都有合理的逻辑可以解释,那他的存在感以及被动吃瓜技能,是不是也有理由可以解释呢?

    这个问题他暂时无法回答。

    之后二人又对招几次,阵法外的人群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来来走走,等到深夜时已不剩几个。

    虞渊的自信在这一天内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与纪瑶迦相携走出演武场时,一片目光汇聚,但竟真没人认出纪瑶迦是他们苦等的美人,也算有惊无险地出来。

    二人分别,虞渊通身疲惫,精神却越来越兴奋,在脑中兀自演练着今日的对战,思考破除五师姐剑招的方法。

    及至回到归栖峰,走到紫藤小院门口,他正要推门,不料兜头一盆冰水从天而降,以别样形式迎接他。

    虞渊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抬手擦了一下眼睫,却发现衣袖也是水哒哒的。

    在他发作之前,一张干净的帕子从旁边递到他面前,虞渊道了声谢,将面上水珠擦干,这才睁眼打量递帕子给他的少年。

    他看少年时,少年也在看他。

    对方同样穿一身白底蓝纹的弟子服,样貌平凡,与他目光相触时,漆黑的眸子却极其明亮。

    面对虞渊时,他唇角弯起,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整张平凡的脸衬出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仿佛当他看你时,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几分。

    “我终于见到你了。”

    少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对他道。

    他将衣上的紫藤花拂开,整理衣衫,以自己最好的状态面对对方。

    他看虞渊时看得很认真,语气中有伤感,有恍惚,还有一丝近乡情怯的惶恐,但都被隐藏在深深的喜悦之下。

    一别经年,我终于再次站在你面前,你是否也有感应?

    对方的目光太过炽热,虞渊似有所感,陷入长长的沉默。

    没体会到对方层次丰富的情绪变化,待确定自己脸上没脏东西也没穿奇装异服,除了淋水外一切正常后,他终于迷惑发问:

    “朋友,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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