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雕的喙就在眼前,  并无挪开的打算,虞渊不敢乱动,  只微微抬动眼珠子,打量来人。

    驭雕而来的男子身形魁伟,面容冷峻,一身漆黑铁甲寒光凛冽,与周围春暮夏初的柔美景色格格不入,其上仿佛还残留着云州风雪的肃杀凉意。他唇角紧抿着,  居高临下时,目若鹰隼,压迫感愈强。

    虞渊瞧了他一会儿,笑容如春风化雨,  温柔无害,  语气却比笑容更有锋芒棱角:

    “我派祖师乃贵派祖师师兄,  两派交好数百年,  论辈分,我乃昆山二弟子,  只要不是你们琅山大师兄亲来,  如何当不起阁下一声师兄?”

    “你的意思是我琅山弟子在你昆山弟子面前,  总要矮上一头?”

    墨羽雕随他动作,又往前迫近一分,  千百场厮杀凝练出来的杀机如有实质,  让在场诸人脊背生寒。

    只稍稍一动,  尖锐的喙就会戳瞎虞渊的眼。

    这下连眨眼都不行了。

    但虞渊仍旧未退,虽不知对方为何无故找茬,但他如今代表的是昆山的脸面,他要是退了,  昆山身为天下第一大派的名誉,就得用来扫云州遍地的厚雪。

    他目光平视墨羽雕如钢针铸就的墨羽,在脑海中牢牢记住惊鸿一瞥之下对方的面容,打定主意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就去找昭明告状,然后二人半夜带着麻袋前来埋伏他一手。

    “师弟要是这么想,师兄也没办法。”

    他张口,缓缓道出一句有提血压崩神经之效的良言。

    虽说远道而来是客,但这客若是恶客,自己也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周遭顿时笑声一片。

    “你很好。”

    “你放肆!”

    雕上之人的冷讽与一道苍老声线的怒喝同时响起,虞渊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的大雕就被一股巨力掀开,雕上的年轻男子及时一跃而下,落地时单膝跪地,披风狂舞。

    竟有被他装到。

    而随着苍老声音的发话,墨羽雕上的琅山弟子也一个个在半空中下饺子似的落了地。

    一群白衣的昆山弟子里混杂黑色甲胄,宛若煮烂露馅的黑芝麻汤圆。

    虞渊想,从高处一跃而下到人群中,落地瞬间确实很潇洒飒爽,但是……此地人群密集,他们下落时为避免砸到人,不断御雕钻空,在半空中不断变换落地姿势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为首的山羊胡长老呵斥方才的男子一句后,便没了下文,面有忧色地关怀:

    “孩子,你师弟为人素来刚直急躁,我等启程时他正结束一场与魔族的厮杀,在冰原捕猎,企图用这招猎到一些雪兔什么的动物,结果一次没成,便被我匆匆带来这边。一路上风雨兼程,他累得太过,一时竟昏了头将你当做原上的雪兔。你们怎么不躲啊?梁霄,还不快给师兄赔罪!”

    虞渊眯眼。

    雪兔懦弱,面对忽如其来的危机尚能机敏躲开,这位山羊胡长老明显话里有话,暗讽他们连雪兔都不如。

    名为梁霄的青年闻言立即垂头拱手,虽在道歉,语气却全然听不出一丝歉意:

    “梁霄失礼,竟在师兄与众位昆山的师弟呆愣之际才反应过来诸位不是雪兔,躲不开墨羽雕的忽然袭击,好在未酿成大错,还请师兄恕罪!”

    此言一出,四下愤愤不平之声此起彼伏。

    分明是他无礼在先,谁能料到一个传说中与昆山交好的门派会在他们的地盘上搞这一出,此话一出,更衬得他们如酒囊饭袋一般无用。

    “没事没事。”

    虞渊仿佛没听出他的话里有话,笑眯眯将人扶起。

    但凡对方要是诚心一点,他都怕自己半夜去套人麻袋的时候下手不够狠。

    “昆山琅山素来亲如一家,师弟天性自然,不为世俗礼数所拘,至今依旧保持赤子心性,是我等之所不及也。况且我知师弟只是玩闹,故而不躲,剑也未曾出鞘。既早知前情,若是怪罪倒显得我气量狭小了。”

    “好孩子,想不到昆山居然教出你这么个好孩子啊!小小年纪,修为不高,便如此精明能干,和善大度。”

    简直鬼得没边。

    既显出自己的大气,又暗讽琅山弟子野蛮不知礼数。

    长老面部褶皱耸动,眼神闪烁,无比动容。

    虞渊也满眼敬慕:“长老您必定也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才能养出师弟那般率直的性子。”

    蛮得没边。

    二人面含笑意,互相明褒暗贬地吹捧将近半个时辰,在彼此口中,他们已赫然成为当世风头最盛的青年才俊与天下最德高望重的北斗泰山。

    在虞渊提出要带长老观赏归栖峰美景时,大师兄终于姗姗来迟。

    只见云上一弟子御剑而来,不过片刻,便已至谈笑风生的二人身前。

    他瞧着至多二十上下,白衣银冠,面似冠玉,一双墨玉似的眸子淡泊谦和,远远行来时,还未见面容,便让人觉得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大师兄赶到后,先冲山羊胡长老拱手问好,声音谦和平缓,不卑不亢道:

    “小二顽劣,若有言辞不当之处,还望李长老莫同他计较。接下来便由师侄为您接风洗尘,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不等长老开口,梁百岁便冲身后轻轻道:

    “都散了,该做早课的做早课,该练剑的练剑去。”

    有大师兄接手,虞渊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日上中天前赶至演武台,没爽了师姐的约。

    天高云淡,东风拂面,今日是个清朗的好天气,纪瑶迦着一袭天水碧长裙,乌发间斜插玉簪,手捧花枝,静静站在台上,不知已等候他多久。

    她今日用的还是昨日将虞渊打落演武台数十次的三招。

    虞渊接住前面两招,及至第三招时,依旧看不清纪瑶迦动作。他却也不似昨日那般走位躲避,被打乱全套招式,而是稳住下盘,身形岿然,一时如高山峙立,渊水深沉,不变以应万变。

    终于,在破风声即将接近之际,他手腕翻转,剑柄一晃,头一次截住纪瑶迦的花枝,而那花枝也只在剑锋上轻柔一触,便翻转走势,连一丝树皮都未擦破。

    二人继续对招十余,最终花枝未被剑锋伤及一毫,虞渊也未曾被打下台一次。

    就连纪瑶迦也微微赞许:“才一夜就破了我的三招,师弟于剑道一途,果真天资卓绝。”

    虞渊被她夸得不好意思。

    纪瑶迦与他对打,用的皆是柔招。招式胜在诡谲缥缈,似风似云亦似水,无形无影,让人捉摸不透。

    “以柔克刚,何以克柔?我想了一夜,遇风我则是巍巍高山,风吹不倒;遇水我则是中流礁石,分流屹立,师姐觉得我的思路可对?”

    纪瑶迦点头:“以厚对柔,能防住,但也只能防,一旦出手则会被寻到破绽,还需继续思索破局之法。”

    中途休息时,二人收剑,虞渊依旧坐在演武台边缘,看鸟看云,也看陆陆续续落在昆山的各类飞行法器。

    他数了数,今日到场大小门派共一百余,几乎到了一大半。

    纪瑶迦站在虞渊身侧不远处,碧水般的裙裾似花瓣飞扬,她扶了扶发间牡丹样的白玉簪,柔声提醒:

    “各大门派世家陆续到达,今夜主峰上会有一场夜宴。”

    虞渊恍然。

    五师姐温柔婉约,平时打扮主要以素雅轻便为主,梳过最复杂的发型就是辫子。今日破天荒换了飘逸却繁复的新裙子,还挽了发髻,也不接地气地同虞渊一起坐地上了,原来是有一场夜宴要赴。

    他摸了一把额上汗珠,抬眼严肃问:“那我现在要回去梳洗打扮一番吗?”

    纪瑶迦被他逗得失笑,乐道:

    “可还要为你搽脂抹粉?”

    这几日与纪瑶迦已然混熟,虞渊顺嘴自信一句:“天生丽质,无需多余缀饰。”

    纪瑶迦笑够以后,摇了摇头,语气隐晦:

    “昭明尊者让我提醒你,今夜别太招摇,打扮朴素一点就好。”

    虞渊没作多想,只以为师父让他打扮朴素是为了方便干饭。

    毕竟办一场夜宴,平日难见的灵果灵兽肉肯定管够,美味珍馐数不胜数。师徒二人从不以社交为目的,每逢盛大宴会,一向悄悄光盘,然后惊艳所有人。

    而胡吃海塞这种事,为了避免被别人认出或打扰,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今日繁忙,纪瑶迦身为亲传中唯一的女弟子,被安排了接待别派同身份女修及女长老的任务,与虞渊分别。

    而虞渊则重回归栖峰,路上碰见三师弟与四师弟,他兴高采烈地同二人打招呼,在二人傻眼的目光中三两步走远。

    殊不知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弯起双眼:

    “我赌一百枚灵石,他什么都不知道。”

    三师兄不语,只朝他伸手。

    殊不知将三师兄的手拍开,没好气道:“你就这么自信能赢过我?”

    三师兄看着二师弟欢乐远去的背影,摇摇头,铁面无私地继续低头看他:

    “《昆山律令》新规,一百及以上灵石数额视为赌博,赌多少,罚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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