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你把我当枪使居心不良, 我拿你作筏子自吹自擂后,徐知行坐到了圆形擂台离赵宿川最远的另一端,假装欣赏山明水秀的自然风光, 力图忘了脑子里不断重复的尴尬瞬间。
偶尔几个不开眼的见他独坐擂台边缘,妄图学虞渊玩一手出其不意,都被他一杆银枪狠狠挑落,一时竟无人上前。
而自虞渊用闪电战击败赵宿川后,那些暂时未摸清他实力之人也未轻举妄。
如他所料,历年登榜大会被挑战次数最多的排位集中于三十到六十之间,再往后便是九十到一百位的登榜“守门人”。
他选择的第八十八位不上不下, 又因之前展现出的实力震慑一部分人, 挑战他的性价比着实不高,因此成了继前十之后最清闲的人。
整整一上午, 前来挑战他的也不过十几人,修为全部稀松平常。
虞渊模仿五师姐一个月来揍他的招式,毫不留手, 剑出鬼魅, 以快攻为主, 无论谁来都三招内将人打下擂台, 让观望之人愈发不敢上前。
而赵宿川的处境则与他完全相反, 尽管有偷袭成分在里面, 但他被虞渊一剑挑下擂台也是事实,更何况问乾榜第九的位置实在太高, 便有人前仆后继地挑战他争夺这个位置。
赵宿川连战四十四场后, 终于体力不支被打落台下,九号擂台陷入下一场乌烟瘴气。
及至中午时,日头高悬, 毒辣的光线将空气都晒得扭曲几分。
围观虞渊的人群散去大部分,乌泱泱往另一处移,就连附近上台挑战的人都少了很多。
桑汤趁此机会,给虞渊送来解暑的冰镇绿豆汤。白瓷碗配上豆绿的汤,煮烂的绿豆香味甘醇,勺与碗碰撞发出脆响,将盛夏的暑气也驱散几分。
自上次被虞渊误会成无良骗子,桑汤每日守在紫藤小院外风雨无阻地等虞渊练完剑后解释,花了整整五日,终于说清自己只是人傻钱多而非心黑手狠后,他便经常来寻虞渊,丹药法器也大把大把地往他这边送。
一度闹得昆山上下谣言无数,说昭明尊者终于窘迫得揭不开锅,把二师兄卖给家财万贯的富贵女修,这些堆在门前的便是聘礼,二师兄从此要过上吃软饭的日子。
虞渊隐约记得桑汤说自己像他弟弟,心知他对自己好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不想占傻子便宜,委婉拒绝数次后,桑汤虽失落,但也未曾气馁,虽不再继续送贵重礼物,但一旦山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新奇玩意儿,他还是会第一时间送来给虞渊。
而院外没了一箱箱灵光四溢的丹药法宝后,虞渊以为他被富婆包养的传言终于能不攻自破。谁知这群闲得没事干的同门师兄弟们又传起了新的八卦,说昭明尊者狮子大开口,欠的债是无底洞,把富婆都整落魄了,可怜的二师兄以后怕是要跟着富婆过苦日子。
如今桑汤再来看他,虞渊并不意外,只是微微叹气:
“谢谢你来捧场,但人来了就行了,真不必带东西。”
“嗯。”桑汤笑容温柔含蓄,一张过分平凡的脸上,唯有眸子流光溢彩,
“今日日头太毒,绿豆汤口感此时最佳,再放久一点味道就变了。”
“再说。”他压低声音,分享唯他们两个知道的秘密,
“不是你拜托我暂且当你的朋友敷衍掌门吗,朋友间互相送东西很正常。我往汤里放了冰糖,你试试合不合你口味,会不会太甜?”
虞渊最终还是端上了碗,暂时没,与桑汤在擂台边缘闲聊:
“你那个离家出走的弟弟有消息了吗?”
桑汤点了点头,神情终于轻快几分:“他现在过得很好,只是不记得我了。”
经过一个月以来的相处,虞渊发现桑汤性格温柔淡然,姿态永远十分庄重,尽管他极力避免,但还是让虞渊敏锐地察觉他似乎一直端着架子,唯有在谈起他唯一的弟弟时,他的神情才会松快一点,从庄重的壳子中挣扎出几分活气。
他好奇:“你不伤心?”
桑汤摇摇头:“伤心是有一点,但更多的还是高兴。其实什么都忘记了,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家……家境有些复杂,他忘了一切之后,过得比从前开心。这样也好,我能偶尔去看看他,就很满足了。”
他边说边观察虞渊的脸色,却见对方只默默盯着绿豆汤,鸦黑眼睫垂下,覆盖眼中情绪。
桑汤垂下眼,不自觉地捏了捏手指。
良久后,虞渊终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囫囵将整整一碗绿豆汤一饮而尽,对桑汤道了声谢。
而他喝完坐于擂台之上左右观察时,却发现右前方擂台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碍于擂主不得离擂的规矩,虞渊只能好奇地伸长脖子往那方望,偶尔听围在那边之人一两句啧啧称奇,愈发心痒。
只心痒片刻,他心里又警钟大作,根据他每逢八卦必被传送现场吃瓜的特质,若是那边愈发热闹,自己被传送过去,离开擂台,岂不就成了自弃权?
虞渊在桑汤不解的目光下从地上跳起,绕着擂台走了好几圈,观察其上的阵法纹路后,心里忽然一,掏出符笔蘸朱砂,在上面写写画画,增删减补。
邻近擂台原本躺在椅子上抱着西瓜啃的夏西楼见他转来转去,晃得人眼晕,淡淡撩起眼皮问:
“你还会改阵?”
“略知一二。”虞渊头也不抬。
改阵的本事还是昭明心情好时,他从对方甩给他的一本旧书上自学的,偶尔昭明兴致上来了还会在李林小屋里布两个阵让虞渊玩密室逃脱,害得虞渊好几次早课迟到被夫子打手心。
虞渊烦透了昭明的多才多艺,恨不得他真是个文盲才好。为了防范昭明,正常出门上早课,他不得不照着昭明给的书破阵改阵,久而久之竟真练出一点名堂。
最后一笔落定,阵起,周边地面隐隐震颤,虞渊的擂台拔地而起,缓缓升空,朝被人群围观的擂台之上飞去。
看热闹的众人只觉头上一片阴云罩顶,抬头望却发现一座硕大擂台稳稳悬停于距地面三尺以内的空中,正待好奇,擂台边缘就探出一个脑袋,朝下方左顾右盼,终于锁定八卦发源地——第十五号擂台。
虞渊眼前一亮,朝下方挥了挥手,与擂台上白衣消瘦的人影打招呼:
“小师弟!”
小师弟季怜青回头,依旧是那幅面色苍白,眼窝青黑的孱弱模样,仿佛一阵烈一点的太阳都会把人晒化。
他眯着眼,暂时停下手上作,也朝空中擂台的虞渊挥手,声音遥遥传来:
“二师兄,你又来看热闹啊——”
喊完话后,不等虞渊回应,他又继续拖着被毒倒壮汉的腿,意图将人从擂台上扔下去。
由于二人体型差距实在太大,季怜青细弱的胳膊才拖着人走了两步,便累得气喘吁吁,停下休憩一盏茶后,又继续拖人走两步。如此循环往复,拖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将大汉拖到擂台边缘。
此时此刻,台上壮汉眼里泪光闪烁,露出劫后余生的超脱。
终于要结束了,他一上来就被毒倒,连开口认输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对方故意拖着他一步一停的折磨,还要被人围观,如今终于要解脱了吗?
虞渊在空中擂台上为壮汉掬了一把同情泪,小师弟天生绝脉又体弱多病,纵然有筑基修为在身,却与普通人无异,倒不是刻意折磨壮汉。
但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般轻易结束。
果不其然,季怜青将人拖到边缘后,脱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苍白娃娃脸上出现一抹红晕,他边用手帕擦自己鼻尖的汗边同壮汉打商量:
“道友,我实在没力气再战下一人了,需得休息一下,底下那么多人,万一上来趁我病要我命怎么办,你就在上面多留一会儿好不好?等我休息好了再送你下去,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壮汉:“呜……”
围观诸人:“……”
这都是什么人间奇葩,不愧和空中擂台上那位是师兄弟,操作都让人十分“无语”,只不过一个是心理上的,一个是生理上的。
“昆山,果真卧虎藏龙,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季怜青休息好后,又是半个时辰已过。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几步松活腿脚,奈何走时没看路,一不留神被壮汉横伸着的一只脚绊倒,直挺挺栽下擂台。
“……”
“居然玩偷袭,可耻。”季怜青从地上战起,拍了拍衣上灰尘,强烈谴责壮汉的行径,末了又抬头看着空中擂台上的虞渊,补充道,
“二师兄,别看了,我不是说你。”
说罢他将解药留给壮汉,继续前往下一座擂台。
而虞渊坐在空中擂台上,居高临下,一边拿出罗盘拨弄着控制擂台走向,躲开看他不顺眼,想跳上来把他打下去的人,一边化被为主,在被传送过去前提前锁定热闹源头自己过去,一时渐入佳境,竟不想归位。
但悬浮一座擂台实在耗损巨大,他一向穷困潦倒,因方才浮空擂台表现太嚣张,等擂台上的灵石耗完,下去后肯定有无数人挑战自己。
虞渊愁苦了片刻,便拨弄罗盘让擂台紧随小师弟。
季怜青路过第十一位时,十一正与人打斗,见他停下,忙掏出捆仙索将对手捆住,还捂上了对方的嘴,以一副绑架人质的姿态冲季怜青讪笑:
“他没有认输,此局就不算完!”
季怜青只好走向第十,第十也是一位阵师,早在季怜青走近时便运笔如飞,见他愈发逼近,大喝一声“起!”,擂台便摇摇欲坠地飞天,第十长舒一口气,劫后余生。
季怜青上不去,只好将目光转向第九。
而在第九后一位的第八徐知行如临大敌,虞渊发现商机,移擂台停靠于徐知行所在擂台边缘:
“道友,二百五十灵石,帮你改阵浮空,怎么样?”
徐知行原本有些心,但一见是虞渊,一听要二百五十个灵石,捂紧自己的钱袋子,对虞渊怒目而视:
“二百五十枚,你怎么不去抢?我徐知行今天把话撂这儿,不就是毒吗,认真起来我有的是本事对付你小师弟,要是真付了你这钱,我就是二百五!”
虞渊失望地操纵擂台飞远了些。
“啊,不好意思,这好像用来给灵兽配种的药,你先别慌,等我翻翻解药在哪里。”
九号擂台上的,打败赵宿川的宸宇阁少阁主神志不清,开始当众扒自己的衣裳,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纵然及时服了解药,但丢人的姿态已深入人心。
季怜青为表歉意,主跳下擂台,稍作休息。
徐知行看得心惊肉跳,所谓丢脸事小,失节事大,绝不能让此人毁了他的清白!
他一边看季怜青的静,一边又将虞渊招来,飞速道:
“二百十五枚灵石对吗?”
虞渊高深莫测地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现在是两个二百五。”
徐知行:“……你是奸商吗!”
“三个。”
“……成交,卧槽,快,他朝我这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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