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不客气?”
见虞渊一脸不明所以,搞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谢他,欧阳语无伦次地继续道:
“那个, 我不是在谢你,我是在说谢大阵师, 他的名字叫谢榭。第一个谢是感谢地谢,第二个是亭台水榭的榭。”
“‘云崖镇’你知道吧, 夺天地之造化, 改自然之神秀,造一城镇压一界数百年, 却不耗一枚灵石, 是为旷古绝今第一大阵。这样的杰作便出自他手, 凡是阵师, 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
“还有璇玑天境,这是他在世时唯二的作品。传说此境玄妙无比包罗万象, 一环扣一环,横竖斜排任意五个相连符文就可成一境, 天境中心藏有谢大阵师最珍视的至宝收藏。有人在他的璇玑天境里解出三百六十五个幻境, 更有狠人最高解开了三千四百二十一个幻境,但即便如此,也并未触及中心, 里面究竟有多少个幻境至今成谜。”
“仅云崖镇和璇玑天境这两样作品,就够他压死现在所有成名的阵师, 万古无人出其右了。想不到这件法器居然流传到了重奕道君手上, 我欧阳今日也算见识了!”
欧阳侃侃而谈,正想让虞渊扶一把快要激动得晕倒的自己,便被云阁上一声巨响吓了个激灵。
他循声望去, 发现拍桌的竟是昭明尊者,忙委屈问虞渊:
“那个,你给人家透个底,你师父又想搞什么,不然我害怕。”
虞渊没回话,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云阁。
昭明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这也是虞渊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露出如此森寒的表情。
他眼角泪痣嫣红如血,一双清冷凤目中流露的杀意仿若修罗恶鬼,光是远远看着就浑身发冷,如同置身寒冰地狱。
云阁之上——
诸位长老被他忽如其来的举动所惊,一时不敢说话。
重奕威严呵斥:“你放肆!”
昭明直接拔剑:“你找死。”
“你这次敢来昆山我忍了,但别忘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在,你怎么敢把璇玑天境收归囊中后还敢当着我的面拿出来,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不亏心吗重奕道君?”
雪白道袍拂过光滑岩石,昭明的脚步很轻,但众长老被他气势所慑,不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因为昭明拔剑了。
宸光剑出,白衣剑神手下从不走生魂。
“昭明,你莫做得太过了!”
所有人中,洛长老第一个回神,连忙冲上前阻拦,却被昭明身上剑一般锋芒毕露的杀意所慑,动弹不得。
“昭明,别以为你身为仙尊就可以为所欲为,念你在第二次仙魔大战中的功绩,我等忍你已经很久了!”
“是啊,给你几分薄面,你真以为自己无敌于天下了?现在立刻停手,否则本长老……道君救我,他过来了!”
昭明充耳不闻,依旧一步一步走向重奕,垂下的剑锋扫过叫嚣之人老脸,蕴起刺目冷芒。
此刻所有长老仿佛又见到了第二次仙魔大战时白衣杀神的影子,心胆俱寒,猛然意识到即使平日昭明表现得再迷惑人,但他骨子的傲慢偏执却并未更改。
他们忘了,并不代表不在了。
虞渊此时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动身往云阁上冲,同时火急火燎给昭明传音:
“师父你冷静一点,就算要杀重奕你也挑个黄道吉日提前知会你徒弟一声让我好打包细软与昆山先划清界限毁尸灭迹公布罪行再和你跑路啊!”
待他冲上云阁时,昭明已举剑横在重奕脖颈间。
宸光剑藏鞘多年锋锐不减,光是剑锋散发的寒芒就足以吹毛断发。
重奕脖上已有一道淡淡血痕,但他不闪不躲,甚至连眼也未曾眨一下,语气笃定:
“你不会杀我。杀了我,你要昆山派如何自处?”
昭明剑刃一斜,宸光剑刺得更深一分,抵住重奕经脉,剑锋再度饮血,发出类似龙吟的嗡鸣。
只要他的手再稍稍一动,重奕必死无疑。
然而重奕却分毫不在意,甚至闲适地抬手握住剑刃,眉目威严,语重心长仿佛在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后辈:
“一百年前我就告诉过你,那是你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机会报仇。错过那次,任你日后登临绝顶超凡入圣,也再杀不了我。在意的愈多,掣肘也就愈多,流景……”
“你也配提这个名字!”
有那么一瞬间,昭明表情异常狰狞冷漠,如一匹被激怒的猛兽,虞渊毫不怀疑他剑刃一翻就能把重奕的脑袋削下来。
重奕却并未理会,反而淡淡扫了一旁神经紧绷的虞渊一眼,没头没尾地换了个话题:
“我见过他。”
见过就见过呗,我还见过你呢。虞渊眨了眨眼,不解其意。
看似很稳的剑顺着重奕那双力道轻松的手轻易移开了。
昭明闭了闭眼,直到眼底猩红消退后,才回头对虞渊道:
“徒儿,第二关不必参加了,我们走。”
虞渊忙不迭跟上昭明。
与此同时,云阁上的重奕道君不顾脖上横流的鲜血,缓声朝下开口:
“登榜大会第二关限时三日,按破解幻境数量多少决定名次。此次大会第一,得璇玑天境作为奖赏!”
底下再次轰然,昭明背影微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见虞渊迟迟不追上来,他回头挑了挑眉,情绪已恢复如常,吊儿郎当问:
“怎么,那么大个人没长腿,要师父背不成?”
但虞渊自诩是整座宸光峰一个半人里最有智慧且善解人意的三分之二,怎会看不出昭明的情绪波动皆因璇玑天境而起,闻言停下脚步道:
“师父,我想去。”
“那老东西不知要搞什么名堂你就敢去?”昭明撸起袖子,作势要揪虞渊的耳朵。
虞渊灵巧地翻下云阁栏杆,边跑边申明:
“请你尊重一下宸光峰最有智慧的人,那座璇玑天境一看就很值钱,我要是把他赢回来,咱们一个半人后半辈子都吃喝不愁了。以后顿顿两荤一素三菜一汤还有饭后甜点,你不心动?”
这是虞渊能想到最奢靡的生活。
“再说三四师弟还有五师姐知道我和小师弟进了决赛,给我们塞了不少好东西,这次还允许带剑灵,我怕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去什么去!”
虞渊见昭明不为所动,吐出古往今来杀伤力最大的一句话,
“反正来都来了。”
二人瞪着眼在云阁高阶前对峙。
“那座璇玑天境对为师来说不过一个小玩样罢了,没那么重要。为师之所以失态,只是因为老东西不配拿着它,至于它究竟在谁手里,对为师来说无所谓。”
“哦,但它关系到我后半辈子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的幸福生活,你不可能连争一下的机会都不给我吧,师父。”
“逆徒,你执意如此忤逆为师的意愿?”
“师父,这话有些耳熟,您是不是前几天才说过啊?”
“是吗?”
璇玑天境大门已然洞开,趁昭明思考之际,虞渊捏碎一张替身符,一张神行符,将自己的衣领从昭明手中解救出来,直朝大门冲去。
然而昭明修为高深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已神行到一半的虞渊。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用替身符做出的替身虚影却忽然掏出带鞘的锈剑,一把将其掷入大门内。
随即被昭明抓到的正主大喝一声“转”,企图让剑灵通过符咒召唤自己。
一秒,两秒,三秒,附在剑上的空间召唤符并未把虞渊传送进去。
虞渊抬头看着昭明干笑,干巴巴问:
“怎么回事?”
昭明皮笑肉不笑地揭下他身上的符:“你要是真成功了,师父给你当要不要?”
话音刚落,昭明便觉手上一空,在苍穹上铺展的水镜中,自家徒儿忽然出现于璇玑天境第一层,满脸惊喜。
昭明脸色黑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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