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外分明天光炽盛,  而在璇玑天境之中,西天已挂起灿而艳的晚霞。

    虞渊被传送过来时,正身处一间木屋之中。屋内陈设简洁,主人不在,  正中央一只做工粗陋的木马来回摇晃,  地下散着几页宣纸和一柄木制小剑。

    周遭过分安静,仿佛只得他一人。

    但虞渊刚进璇玑天境时面上的惊喜却已完全消失。

    就在他进来的一瞬间,  屋内空间以他为中心漾起细微涟漪,  波动过于隐晦,  但还是被虞渊捕捉到。那并非来自将他传到八卦现场随机找死的不科学传送,  而是空间召唤符。

    这种符虞渊再熟悉不过——就在方才他也用过,  一张贴在剑上,  被扔进璇玑天境,  另一张放在身上,还没来得及施为便被昭明废了。

    虞渊确定自己在屋内并未感受到剑灵的气息,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身上被人放了另一张空间召唤符,而这对召唤符里的另一张被置于璇玑天境中,在门将关上时若他还未进去,  便将他传送进来。

    虞渊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在身上搜寻一圈后委实没发现哪里被动了手脚。

    毕竟近来储物符内收纳的他人的灵石法宝实在太多。

    木屋静寂,  随意一点声响都被放大无数倍,原地观察片刻后,  虞渊开始谨慎地投石问路,  踩着灵石走到木屋中心,随意一扫地上散落的纸张。

    铺在最上头的纸上是一幅画,三个拙劣的涂鸦人影手牵手站成一排,两边人略高,  中间略矮,似乎是一家三口。

    每个涂鸦旁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两个狗爬字,虞渊辨认了好久才勉强认出一个“谢”字,正当他打算拾起其他纸张时,眼前忽然一暗。

    木屋门窗无声紧锁,将灵力聚于双目之间,可见其上阵法纹路流转。

    外界有水镜存在,能看清镜中每个人的情况,尽管在门关上时被吓了一跳,但虞渊依旧临危不惧,镇定自若地蹲下抱头大喊三声:

    “好汉饶命!”

    然而屋内没有好汉,一个也没有。

    虞渊蹲了一会儿后,确定四周再无任何风吹草动,便开始昂首挺胸地观察周遭阵法,着手破解。

    得益于混蛋师父经常在他的小木屋里请他玩密室逃脱并多次害他早课迟到,虞渊解阵手速可谓一流,不多时便解开门上的禁制,径直走出大门。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绚丽余霞,与远山衔接的半边还未褪去夕日的橙红,另半边却已被将来的夜色侵染成墨蓝。

    光线晦暗间,满地不知名的芳草仙葩草尖柔柔,应和夜风流水之声徐徐摇动,时不时从草间飞出几只流萤,似画中仙境,美不胜收。

    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虞渊顺着木屋中找到的地图残片走到河流边,便见一舟横陈渡口,穿蓑衣的老者坐于船头,手持一根钓竿闭目垂钓。

    垂下的线漂浮湖面,既无钩也无饵,自然也该钓不上鱼。但老者的神情却怡然自得,仿佛万事皆在胸中已有定数,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

    虞渊不忍破坏这份和谐,但直觉闯过第一关与老者脱不开干系,毕竟周围就他们二人。

    他决定旁敲侧击:

    “这位老丈,敢问璇玑天境第二关怎么走?”

    老者睁开浑浊的眼,怒道:

    “老朽刚满十八岁没几百年,怎么就老了!”

    虞渊嘴角微抽,从善如流地改口:“那这位兄台,敢问璇玑天境第二关怎么走?”

    “兄台”终于乜斜瞧他一眼,指着面前宽广的河流,不情不愿地开口:

    “老朽名曰智叟,是璇玑天境第一关的指路人。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老朽的规矩便是:若有人想要渡河,回答老朽一个问题,老朽便摆渡一次。”

    虞渊举目远眺,河对岸已隐隐可见几个熟悉的身影,而身后一片静寂,证明他在木屋中谨慎观察的时间太久,大概是最后一个来此的人。

    然而即便落后,虞渊依旧不慌不忙,反而自来熟地登上船头,船身被这番动静引得轻微晃动,漾起层叠碧波,他立马收获智叟怒目一枚。

    “臭小子,你还未回答问题,这是干什么?”

    虞渊眨眼:“我登船啊,这算是回答了一个问题吗?”

    智叟偏过头不说话,虞渊立马会意,算!

    河水清澈,船桨划动时,天边最后一丝橙红被墨蓝覆盖,与此同时,岸上一朵朵形似铃铛的花朵扬起脑袋,散发柔和光晕。

    若说昆山的景致被称为灵秀,那此处便是梦幻的化身。

    虞渊仰躺舟中,在摇桨声中一路欣赏沿岸美景,直到船身停止摇晃,智叟对他说:“滚。”

    虞渊不动。

    智叟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再次重复:

    “对岸到了,还不快下去!”

    虞渊依旧充耳不闻。

    “你是不是聋?”

    “不聋。”

    在智叟的死亡凝视中,虞渊终于从仰躺状态一跃而起,枕在脑袋后的双手张开,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问,

    “我又回答了你一个问题,现在可以再摆渡回去吗?”

    “都到对岸了,你还回去做什么!”

    虞渊偏头看智叟不情愿的表情以及手上利索的动作,寻思应该是有什么规则束缚着他。

    “这算是第三个问题吗,那我……”

    “你住嘴!”

    眼看智叟握着船桨的手上青筋跳动欢快,虞渊见好就收,盘腿坐在船头,时不时手贱伸出船外,搅乱盛着漫天繁星的河水,似不经意问:

    “兄台,你在这渡口摆渡多少年了?”

    “……”

    “敢问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有老婆和儿子吗,儿子有媳妇吗,媳妇给您生孙子了吗?孙子多大啦,如今修为几何,修的是什么道,今后会继承你的事业吗?”

    “老朽没有儿子也没有孙子,你满意了罢,满意了就给我把嘴合上!”

    “那女儿……”

    “也没有,闭嘴!”

    智叟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摇桨的速度,他在星雪湖畔垂钓多年,就没见过嘴这么碎的小崽子,简直比他家老婆子还烦人。

    要是不他定力好,早把人一桨薅下水去了。

    *

    河岸上的木屋里有属于小孩子的涂鸦和玩具,智叟既无子女也无孙辈,看来屋子的主人并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璇玑天境的主人吗?

    不过片刻,虞渊又不甘寂寞地开口:

    “对了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兄台你姓什么,我姓谢,感恩的心那个谢,兄台你呢,就姓智吗?这个姓氏倒挺罕见的。”

    智叟从听他说姓谢开始,便深深看了虞渊一眼,斗笠阴影下的双眼微眯,泄出一丝杀意。

    但船上滔滔不绝和他聊家长里短的少年似一无所觉,面上表情生动,一张嘴叭叭叭地就没停过,似乎一切只是无意之举,他姓谢也只是个巧合。

    舟到渡口,虞渊被若有似无的杀意笼罩一路,依旧若无其事地与智叟套近乎。

    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或表现出丝毫异样,智叟便不会轻易放过他。

    “……先说说我吧,我来自人间的名门大派昆山派,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盛产奇葩,我还有半个仙尊师父名叫……”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智叟没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说了,也没问他师父名叫什么,更没问他到岸了为何不下船。

    临近渡口,他拒绝被虞渊带偏,问他任何不相干的问题。

    一路警惕,牙关紧咬,渡舟终于靠岸,智叟盯着少年清俊的侧脸,故意刁难:

    “天上共有星辰几何?”

    虞渊想也不想便道:“三亿五千万四百零二颗。”

    “错。”

    智叟想也不想便下结论。

    反正这小子也不可能知道具体的数,无论他说多少,自己只要说错就可以了。

    虞渊气定神闲:“你方才说的规矩是只要回答你一个问题就摆渡。错不错没关系,你就说我答没答吧。”

    “……”

    谢榭你个天杀的倒霉小子,说好下次进来就改改璇玑天境的破规矩,结果却放了老朽三百年鸽子,若非是你,老朽今日也不必受这气!

    智叟在住进璇玑天境的第三百二十七年里,第三百二十八次于心底谩骂璇玑天境的缔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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