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要背叛帝尊吗?”
虞渊捂紧丁纵的马甲,朝八人厉声呵斥,一双眼却环视四周, 妄图找出阵法的缺漏。
欠揍修士从怀中掏出三截铜棍,拼成一柄盘龙长枪,利索地挽了个枪花后枪尖直指虞渊, 声音嚣张狠恶:
“杀你就是帝尊的意思。帝尊嫌前辈办事不利,恰好晚辈能查到的比前辈多多了,便默许晚辈取而代之!”
说罢枪出如游龙, 直取虞渊。
另七人亦手持武器,从四面包抄而来。
虞渊深深叹服于欠揍修士积极内卷的决心以及决魔界卧底竞争上岗的狼性文化, 同时为丁纵的人缘默哀一秒。原来想杀他的除自己外还有这么多人。
“这么多年我为魔界抛头颅洒热血,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不管别人如何, 反正他要是丁纵, 面对这卸磨杀驴的一幕一定气到心梗,说不定今天要是侥幸活下来, 还会把魔帝交代的事全抖落出去。
被阵法隔绝的内外空间恍若两个世界, 无一丝风, 连空气也是静谧的。虞渊横剑身前, 最后一次努力道:
“如果我说我不是丁纵, 你们信吗?”
回答他的是耳畔尖啸的风声以及一杆狠狠压下的长枪。
欠揍修士与其余七人配合默契, 将虞渊逼得左躲右闪。无论他说什么, 对面八人都沉默不语,出手一心弄死他, 一看就是口风紧实的优质反派。
确认这些魔族卧底口中问不出多余消息后,虞渊微微失望,那就只能将他们杀干净了。
他将锈剑斜撩而起, 身形后仰躲过一记飞来的流星锤,灵力运转刺穿一人手腕,流星锤脱手落地。
与此同时,一枪往他脚下横扫而来,虞渊维持仰身的姿势抓住枪杆,轻巧地翻了个跟斗,腾空时一脚踹在一人袭来的拳头上借力,三五下就从包围圈中脱身。
在十狱岛时,元婴化神的百人群架他也打过,最擅浑水摸鱼乱中取胜,如今只是和他在同一境界的八个金丹,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时辰以内就能拿下。
一个时辰后,情况果然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双方依然在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
欠揍修士气喘吁吁,看虞渊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他本以为最多半个时辰就能拿下对方,谁知耗了这么久,对方也只是呼吸重了点,连袍角都没有破。
“前辈不愧是前辈,即使换了一具只有金丹修为的壳子,也让晚辈兄弟八人好生头疼,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以多欺少拿出点真本事了。”
虞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心说你们不是一直在以多欺少吗?
眼看对面要放大招,他也稍微严肃了点,调动丹田中所有灵力涌入破伤风之刃中,同时悄悄放出剑灵,伺机偷袭。
双方皆屏气凝神,死死盯住对方,酝酿的大招蓄势待发,又不敢轻举妄动。
最先有所动作的是对面,以欠揍修士为中心,其余七人脚步移动,在特定位置站好后,忽然扔下武器开始跳舞。
虞渊愣了一下,看七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动作娇柔,差点没笑出声。
但随着舞蹈动作渐渐完成,他却笑不出来了。
一股杀机似锁链缠住虞渊,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显得分外困难。
“血祭七杀阵?”
虞渊脑中闪过一个名词,仔细观察又与阵图上所记载的献祭七人提升实力的血祭七杀有些许出入。
然而不待他多想,欠揍修士已提枪劈来,气息节节攀升,枪杆上雕刻的双龙仿佛活了过来,幻化虚影朝虞渊咆哮。
这一击下来,就算铜皮铁骨的丁纵都不敢硬接。
虞渊不敢托大,全身灵力往破伤风之刃内狂涌,锈蚀的剑刃仿佛带起火焰,剑尖迸发一点璀璨亮光,他亦朝欠揍修士冲去,招式大开大合,剑气磊落,不似魔修手段。
欠揍修士见此,目光似乎顿了一下。
剑刃与枪杆相接,带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一击分开后,虞渊立刻吩咐剑灵准备动手。
欠揍修士身后七人也咬着牙,舞蹈越发卖力。
欠揍修士□□上挑,枪尖挽出满月形状,一时之间,周遭环境陡然暗了下来,阵法上空出现一轮硕大月轮,随他枪尖落下,月轮也持续下压。
虞渊瞪大了眼,终于明白这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感是怎么来的了,他脱口唤出阵名:
“落月北斗阵!我靠快躲开,小心身后!”
说罢他剑花一挽,使出昆山剑法中的一招“拨云见日”与之相对。
与此同时,剑灵操纵鬼潮,从七人身后涌来。
受虞渊声音的影响,站成北斗星位的七人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各自退开。阵法被打乱,半空中压下的月轮如水面倒映氤氲扭曲片刻,似乎一触即散。
一点白光在月轮中心炸开,一点点将银白月轮蚕食为璀金,恰如烈阳当空。
欠揍修士看着似曾相识的招式,眼皮抖了抖。
生死关头,一举定乾坤的关键时刻,是个人都会下意识使自己最擅长,最熟悉的招式,底牌尽出。
对方被逼到这种地步都没泄露魔气,还提醒他们身后有人偷袭,就只剩一种可能……
“极月谷?”
虞渊试探着问了一声。落月北斗阵是仙盟八大门派之一极月谷的祝祷绝技,由初代谷主所创,却不怎么出名。
“昆山的?”
对面也小心翼翼发言。
“……”
一时间,空气里满是沉默而尴尬的因子。
欠揍修士心里默念清静经道德经,出口却全成了三字经,他捂着胸口,后退两步:
“昆山克我嘤嘤嘤!”
说罢独自前往角落自抱自泣,看上去不是很想搭理人。
手持流星锤的大汉嫌他丢人,但还是朝虞渊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如果我说此人不是极月谷的,道友信吗?”
虞渊:“……”
在互相确认身份后,虞渊了解了正道卧底欠揍修士波澜壮阔的一生。
他于十年前被极月谷派往苦海,从一名底层炮灰卧底兢兢业业干起,十年来一路坎坷,终于凭借努力升任魔族的精英炮灰卧底,眼看就要干掉顶头上司丁纵,将“炮灰”二字彻底从他的卧底生涯中抹去,不想半路杀出个虞渊,将计划全部打乱。
“老大原本的计划是,用假消息将丁纵骗来后由我们围攻,假传命令让他以为魔帝要杀他,挑拨他与魔帝的关系,随后与他打斗时将他打到重伤濒死,却放他一条生路。他沿着这条生路一直走,就会遇到一个正义的修士——没错,这个正义的修士也是我们安排的——重伤之下他会先选择夺舍,夺舍失败后他一定不甘心就这么冤枉地死了,必然会吐出一些魔帝交代的隐秘。之后老大再假扮丁纵与魔帝联系,成功换身份升职……”
“你们挑拨,他就信?”
“一次当然不信,但老大已经两头挑拨了六年。”
“……厉害。”
“还是比不得你们,昆山派出去的卧底才算厉害呢。”
虞渊惊讶,昆山在魔族里居然也有卧底?
“昆山的卧底,也有什么光荣事迹吗?”虞渊问。
“没有,我们不清楚一切关于他的消息,甚至不知道昆山究竟派没派出去卧底。”
这次回答的是自闭结束的欠揍修士,他戴着面具,闷闷道,
“但就像天下名声最响亮的杀手永远不是第一杀手一样,一名真正的卧底,是连自己人都不知道他究竟存不存在的人。就是因为未知,所以才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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