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昱是真的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方才生气完,想了想,便反应过来,恐怕是皇帝爹故意想着要看他的好戏呢。
虽然楚宣帝还特意留了人过来通知他,因为睡过了头,便不带他出去玩了,却也没拦着他自己出去。
“你可知道父皇他们去了哪儿?”
果然,那侍从听闻他这般询问,丝毫未曾惊讶,不假思索便笑着回复道:“三皇子,奴才听闻皇上带着大皇子殿下,太子殿下与长乐公主似乎是往广福楼去了。”
楚昱心下嗤笑了声,哼,说着不带他出去,还特意留了个侍从来通风报信。
不就是想看他屁颠屁颠地自己找着去么,估摸着还以为他要哭鼻子呢。
心下一转,他故作着急地转身便要往院外跑去:“那我也要去找父皇他们!”
侍从见状忙拦下楚昱:“三皇子,您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哪!”
“那你随我一起去。”
“这”,侍从故作为难。
楚昱却不再耐烦,“行了行了,快走吧,就你一个人跟上来就行了。”
果然,侍从不再犹豫,隐蔽地朝院落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便疾步跟上了楚昱。
这还是到行宫半个月来,他第一次出门呢,不,应该说是他自来到大楚,生下来起第一次出门,真正到这古代的大街上。
西宁府地处大楚的西北方向,气候相较长安更为干燥凉爽,炎炎夏日,正是气候适宜、舒适宜居的时候。
这个季节,穿着单衣最是舒适,到了傍晚夜间,甚至还会显得凉爽。
到了街上,楚昱一眼便被这古色古香又充满市井气息的街道给吸引了。
虽然便宜爹想着要看他笑话,大概以为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一个人出门找父皇,估计要委屈又害怕。
但现在他一个人出门,害怕自然是不存在的,没有大人在旁边管着,更是自在得紧。
古装剧里,主角上街必然要买一串糖葫芦或者糖人。楚昱一路走来,果然看见不下三个卖糖葫芦的了。
他兴致勃勃地在每个卖糖葫芦的商贩那儿都买了几串,便让那跟着他一起出来的侍从拿着。
唔,大楚的糖葫芦比现代的好吃多了!
新鲜又滚胖溜圆的山楂外面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衣。不同于工业糖精下的甜腻,野山楂的酸与手工糖的甜融为一体,脆而酸甜的滋味,虽然粗糙,却令人眼前一亮。
侍从疑惑地看着楚昱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尝了一口还不满足,接连找了几个商贩买了不下二十串的冰糖葫芦。
“殿下,您一个人吃得完这么多么?奴才听人说,冰糖葫芦吃多了容易蛀牙。”
楚昱分了点精神回话:“带给父皇与太子哥哥他们吃!每个都尝尝!”
侍从一愣,原来如此,便也不再阻拦。
只是,皇上和太子拿着根冰糖葫芦啃的画面太过美丽,他不敢想象。
继续向前走,楚昱看见一个地方熙熙攘攘地围着不少人。他忙好奇地小跑过去,想要挤上前看一看。
只见围着成了一圈的多是青壮年男子,只有零星几个妇人。
而被围在中间的居然是一个面貌清秀绝伦,穿着也是素净,仅发边别了一支白花的女子。
此时那女子正低头垂泪,不经意地抬眸扫视一圈身前人群,当真是仿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原本七分的容貌也被衬得成了□□分。
而女子身前赫然摆放着一块显然陈旧,多有磨损与补丁的粗麻布,瞧着似乎是从穿不了的衣服上裁剪下来的,粗麻布上正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虽然粗麻布寒碜,但这字却是娟秀非常,与这女子瞧着十分相配。
卖身葬父……
楚昱没想到,自己随便上个街,就碰到了这影视剧中经典不衰的桥段。
在古代,“卖身葬父”就这般普遍?但瞧着周围人反应,却似乎并非如此。
人群中窃窃私语,许多讨论也随着风在空中飘散。
“这女子瞧着也太可怜了吧,居然沦落到卖身葬父的地步?”
“是啊,但凡还有别的生计,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啊。真是可惜了,从良民变成奴仆。”
“啧,这姑娘瞧着还真好看,看着也不像穷苦人家能养出来的啊,而且居然还识字,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楚昱朝跪在地上的女子看去,在影视剧中,卖身葬父的女子多为心机深沉,想要借此攀权富贵之人。
但他瞧着这个姑娘,一时也难下定论。
这女子虽然做着这“卖身”的行当,却是跪地笔直,身姿板正,虽是垂泪乞怜,却无自怨自艾或是勾引惑人之姿。
而这粗麻布上的字也是清丽非凡。
眼下能识字的女子便不多,有这一手好字更非一日之功,又怎会是家境贫寒到需要“卖身葬父”了?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个瞧着家境殷实的妇人,似乎是心怀不忍:“姑娘,你可愿随我回府,我女儿也与你这般大,你进府来也可与她做个伴。”
周围有人见了便惊叹道:“居然是那陈府的夫人,素日便听闻她菩萨心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楚昱听了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聚精会神看着这女子的反应。
这应该是一个好去处,只是不知这女子会如何选了,是不是真心卖身葬父马上便知分晓。
女子愣了愣,抬起头来,居然毫不犹豫便磕了一个头:“多谢夫人伸出援手,只是小女卖身有一要求,卖身期间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她顿了顿,似乎不知如何开口,“但是,小女只愿卖身五年。”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周围人皆是摸不着头脑,那妇人也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却是被戏耍了,这女子怕是看不上她家庙小,有意推脱吧?
妇人闻言,转身便拂袖离去,众人瞧着这女子的神色也变了变。
女子却是浑然未觉,只是朝着妇人的方向望了许久,收回目光,眼里却是暗淡了几分。
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散去,似乎觉得这女子白瞎了他们的同情心。
人群一下子空旷下来,只是围着这女子的还剩下五六个人。
过了许久,才又有一锦衣华服的男子上前,似乎是看够了热闹,把玩着折扇便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小爷府上如今已有八房小妾,你不如到我府上当这第九房小妾,本公子自然会派人好生安葬你父亲。”
女子闻言猛地抬起了头,似乎是非常生气,却又强自按捺下来:“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家父早间有言,万不许与人为妾。”
楚昱看到这里,惊愕地瞪大了眼,这还真是来卖身葬父的?
可是,按这女子的卖法,能卖出去?
果然,那锦衣华服的公子嗤笑一声,“不识好歹,你只要来我府上当上一年小妾,本公子便放你自由,如何?”
那女子眼里闪过几分挣扎之色,良久,终于哆嗦着要开口。
楚昱却是心下不忍,也不知这女子是否当真有苦衷,不过几两银子的事,对他来说完全不是负担。
“姐姐,我可以借你钱哦!”
那公子不妨竟被一个小孩儿横生插足,却也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女子便是个不安分的,岂会愿意借钱葬父?只怕心里只有不劳而获的想法罢了,借了钱还要还,哪有直接得到钱财来得痛快?
他笑了笑,也没走开,好整以暇接下来的发展。
却见那女子闻言,眼里顿时一亮,匆忙抬头转向说话的方向,却见只是一个三岁小孩儿,又泄下气来。
“多谢小公子好意,只是拿着家人钱财借予我,家中长辈知晓了怕是会多有责怪。”
她见楚昱穿着不凡,气势也非同寻常,说话又是这般单纯,便知平时被家里娇宠着长大,家境定是富裕,却也担忧根本做不了主。
楚昱闻言笑了笑,看来真是个落难可怜人,人皆有身处低谷的时候,帮上一帮倒也无妨。
“姐姐不必担心,我拿我的私房钱借你。”虽然这么说,倒也没想着真的取回钱财,“五两银子可够?”
女子闻言睁大了眼,泪水瞬间喷薄而出,却是忍住了不曾掉下来,“小公子大恩大德,浅书没齿难忘。浅书愿意立下字据,五年之内必定归还,利息便依着富贵钱庄的规矩来可好?”
富贵钱庄便是谢氏家族门下最大的钱财来源之一,老百姓只要以家中值钱的物什作为抵押,便可向其借钱,只是按着规矩定下利息,时间越长利息越高。竟与现代银行的功能有了相通之处。
楚昱听闻,不再犹豫,他摆了摆手,示意侍从给钱,“字据便不立了,我相信姐姐。以后姐姐若是要还钱便到那广福楼,交给广福楼的掌柜便好。”
等他待会儿去找父皇,与那广福楼的掌柜通个气便好。
女子听他这般说,也不再纠缠,又郑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后,便起身接过侍从的钱财离去。
侍从听着楚昱的吩咐给了钱,这下却是又有疑惑:“殿下,为何不与那女子立下字据?”
楚昱笑着摆了摆手,正要说话,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声。
“命途多舛,心性坚韧,家道中落,得遇贵人相助。原来便是你。”
女娃娃严肃着一张小脸:“小哥哥,我给你算一卦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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