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帝国公民们永远都无法忘却的日子。
曾经开在国土上除了美丽毫不起眼的郁金香, 如今扎在了他们的心口,柔弱的根茎牢牢的聚拢着他们,无声的述说着温柔。
就在这一刻, 奥彼德广场上, 此前因为恐惧死亡而流出泪水的俘虏,此时却震惊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他们望着前方的那朵娇花,心脏突然感觉到了细致而绵密的疼痛。
他们是多么的无用啊!才会让这样柔弱的公主站出来保护他们。
而此前, 他们还总是嘲笑她。
天知道,她该有多害怕!
放了她吧!她不应该承受这一切!
几乎所有人的内心都响起了这句话, 想要嘶喊出声时, 广场前屏幕上跳动的时间倏然停止, 黑色的字体换换浮现。
【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居然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来救你们。】
【那就恭喜你们, 得救了。】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光屏上透着冰冷意味的话语, 是啊, 他们得救了, 可是公主呢?公主会怎么样?
她会死啊……
“不……”那句隐隐含在喉咙里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奥彼德广场上的众人便全都瞬间失去了意识。
同一时间,帝国上的各种联系和影像记录随之中断,恐怖的星际异兽, 像潮水般缓缓退去,离开蓝星。
等人们清醒过来再也找寻不到一只异兽的踪影,若不是周围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和破碎的机甲,此前经历的一切就宛如一场梦。
他们都好好的,劫后余生的所有人全都相互拥抱在了一起, 只是那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算不得欢悦。
战场上还有未散的硝烟,他们看似胜利,实则输得一败涂地。
景昭公主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是生是死,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异兽带走了。
帝国的明珠,终是彻底陨落。
那朵艳色如火的郁金香,却在他们心头常开不败。
*
丽珍是从自己华丽的公主床上醒来的,皇后见她醒来,激动的一把抱住了她,她懵懂的询问现在的情况。
皇后却是一脸复杂的松开了她,沉默不语,似乎不太愿意与她讲述当时的情景。
然而丽珍还是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的母后在帝国会议厅闹出来的糗事,知道自己获救是因为景昭救了她,不但救了她,还救了帝国被俘的其它公民,还知道自己那天与昔日同学为了活命而互相残杀的事情被所有人看到。
丽珍只觉得自己完了,她小心翼翼维持的公主的光辉,还是在内心不堪的欲望下碎成了一滩烂泥。
但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她也想救他们的!但人都是自私的!既然能够活下来,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她!
对于救了他们的景昭,丽珍心底却升不起半点的感激。
她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这么无私的人呢?不可能啊!根本就不可能!她不可能会这么善良的!
想到自己总是努力的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却又因为各种复杂的心思时常不经意的显露自己对她的嫉妒,母后的宠爱,天赋的优越,一切的一切,其实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真得把她当成过自己的姐姐。
她只是站在那里,即便她精神力不高,即便她被子人嘲笑,可只要看见她高傲的眼神,她就如坐针毡。
她试图凭借自己的努力而抹掉她的存在,因为她的存在就会让她想去自己过去曾受过的委屈。
可终究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都抹不掉她了。
*
帝国的皇帝陛下在偶然病重之后宣布了退位,他是帝国史上第一个在壮年时期就退位的皇帝,不是心甘情愿,而是逼不得已,在国家危难面前,他的无所作为已然让民生愤,他的皇后以及那些只会用嘴巴打仗的贵族议员们,全都像烂木头一样腐朽。
帝国需要新鲜的血液,在公民们还没有明确的对他发动之时退位是最明确的选择。
众望所归的帝国储君景洲成为了新皇,上位的第一天,景洲便颁布了新的法令,其中关于确立帝国国花的相关事宜。
从今以后,郁金香是为帝国国花。
从地下安全堡垒出来的公民们,全都看到了当日转播在广场上的那则视频。
那鲜红的裙裾犹如旗帜一般飞扬在他们的心里,从此民间尽是流传的关于公主和郁金香的歌谣。
连孩童都会唱:凋零的郁金香,随公主去远方,啊~~~~盛开的郁金香,带公主回故乡。
*
遥远的天贝星,天空依旧是那么的蓝澈,雨后天边出现了点点微阳,一道靓丽的彩虹梦幻般挂在了洁白的云朵之间。
天空是飞翔的鸟儿,地上是撒欢跳跃的羊群,空气里是雨水过后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
山林的前方,草原坡上,小木屋已然被扩建了好几倍,木栅栏上的爬藤植物鲜嫩翠绿,繁盛茂密的月季蔷薇朵朵吐艳,扑闪着翅膀的蜜蜂和蝴蝶正在上面忙碌着。
兰彻去草原上逮了一只野兔,灰色的毛,体型肥硕,草原上到处都是这种野兔子打的洞。
身后的蛇尾捆绑着猎物,兰彻双手都挂着木条编成的篮子,左边的篮子里是颜色各异的翠红果子,右边的篮子里是森林里各种能吃的野味儿。
屋子里的厨房已经被改建到了另一侧,推开木头做的门,将挂在身上的东西一一放下,兰彻再转身去一旁引流的水池边清洗了自己身上沾染到的尘土,随后就从外面的楼梯上到了二楼。
卧室的门开着,门口挂着一串蓝色风铃,有风吹来的时候就会叮铃铃的发出轻颤的声音。
风铃是景昭做得,兰彻很喜欢,每次上来的时候都忍不住用指尖去拨动,每当风铃响起,屋内的人便会有所察觉。
果然,当兰彻用手指拨动风铃之后,室内很快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你回来啦!兰彻。”
每每听到这个声音,兰彻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无他,现在的公主与当初的公主相比,好像总是过分的温柔。
当然,不论什么样的公主,他都爱到了骨子里,只要她愿意跟他在一起,不要离开他的身边,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嗯,我回来了,摘了你喜欢吃的果子。”兰彻认真的回应,却并没有立即进入,而是在门口缓缓缩回了自己的蛇尾,看着他们变成人类肌肉健硕的双腿后才跨步进入房间。
“啊!你怎么又突然变身,还不穿衣服!”随着羞恼的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件裹身的衣裙。
兰彻是长发,穿裙子也好看,这是景昭偶然发现的,而且他本身也不喜欢穿裤子,索性就给他一块布,当裙子裹在身上穿。
兰彻接过还带着芳香味道的裹布,放在鼻前嗅了嗅,眼睛里划过一抹狡黠,嘴角舒展出一抹满足的弧度。
将长布熟练的裹在身上,遮住关键部位,兰彻就大步走向前方,随后弯腰抱住了那个一心扑在蓝星最近新出的悬疑权谋狗血剧上面的人,脸埋在她的发中,深深叹息,“公主,我好想你。”
景昭闻言,从光屏上移开目光,转过身来,勾住了他的脖子,笑说:“兰彻,这句话,你早上才说过。”
兰彻望着她精致的眉眼,抿了抿唇,将她抱得更紧,“可我还是很想你。”
分开的时候想,在一起的时刻也想。
景昭没说话,只缓缓垂眸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这个无比强大的男人,仿佛只是一只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小狗,每一分每一秒都渴望得到主人的抚慰。
拥抱了许久,兰彻突然一个用力,将人给抱了起来,景昭顺势勾住他的腰,与他平视。
“公主,我想跟你,可以吗?”兰彻的眼尾透出一抹妖娆的魅意,像是一个初初学会√引人的蛇妖,对自己的情芋毫不避讳。
景昭哑然,她倒不是想拒绝,而是,“可是,床还没有修好。”
兰彻顿了一瞬,突然望向内室那张破破烂烂的木床,眼里有片刻的阴郁,随后是沮丧。
“那我去修床。”兰彻蔫蔫道。或许,他该学会如何在那种事情上合理的控制自己的力道,这样就不会三天两头的需要修床了。
男人的眼里的低落太过明显,像是快要流出来的眼泪一样。
虽然有些吃不消,但景昭表示理解,毕竟他的本体具有蛇的属性,在这种事情上比较执着也很正常。
她应该对他宽容一些。
“也可以晚点再修。”景昭扯了扯他颈项边的长发,手掌轻轻搭在了他的胸膛上,暗示意味十足。
兰彻的眼眸骤然明亮,喉结滚落的瞬间,他轻轻握住了她软弱无骨的手随后紧紧抓住。
房间里最后一张看得过眼的大型软装沙发也彻底报废了。
纱窗扬起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天边难得出现了艳丽的火烧云,极尽绚丽的晚霞勾勒出一片靡丽之景。
景昭仰躺在兰彻的怀中,男人低头痴迷的嗅着她身上的浓香,低哑着声音道:“公主,你身上的香味真好闻。”
香味?景昭也抬起了手臂嗅了嗅,只嗅到一点带着那事过后的黏腻气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嗅到的什么香味。
冬季快来了,院子里的郁金香已经开始凋零,景昭仰起头靠在男人肩上,好奇发问:“兰彻你会活很久很久吗?”
被问到寿命问题,兰彻下意识以为她在担忧,他的确可以活很久很久,但是人类的寿命最多只有一百五十年。
即使是他,也没有办法挽留。
兰彻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是温柔的轻啄着怀里人的脸庞,并低语,“我会活得和公主一样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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