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平时都在一起做什么?”
面对警官提出的问题, 金发的大小姐想了想,秀眉微微蹙起,“一时半会, 还真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呢。”
“之前的两次来往, 属于认识最初的见面,重逢后,我们还聊过, 互相帮助之下, 回忆也变得更深刻了。但从熟悉起来后……”她道,“就没办法清楚地记住每一次了。”
高木“那, 或许你可以列举其中一些活动?”
“有时候, 我会去他打工的一些场所。”女孩道。
“你去这些地方, 是去……看他?”高木不太理解。
对于她这样的大小姐,普通的打工地点有什么好去的?
“如果没有缘由的话, 有些地方我可能永远也不会主动去。”
枡山瞳道。
“因此,您也可以理解成,正是因为和我的生活不一样,才更有趣。”
比如, 他和她谈妥第一次交易的地方。
an蛋糕店。
安室透在这里工作过。去往波洛咖啡厅工作之前, 为了让自己的背景可信而周全,他随手找了家店练手。
黄昏别馆的事情发生后,他惊觉她身上对生的淡薄, 也希望她与同龄人相处时所展现出的那份鲜活能长长久久继续,享受她应当拥有的青春。因此,他才找了个由头——要与她谈一笔交易。
他了药物科学家的名单。
而她回以玛克加入组织时间的情报。
在此之后, 根据朗姆的反应, 安室透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够确认, 朗姆依靠这条消息,是推断出了切宁的身份的。
正如他之前所想,同样的消息,在不同的人手中会发挥不同的效用。
朗姆在组织时间更久,所掌握的组织人员情报也更全面。他多半会知道,在[切宁]这个代号出现之前,组织里根本没有具备类似做事风格的新锐。那么,依据玛克的时间倒推,可以划定某个时间段范围,在此基础上,即使是运用穷举法,即对所有可能一一检验,也会帮助他得到她真正身份的消息,像是在皮斯可“失踪”后独自担起家业的少女。
而这样的后果。
——切宁一定想得到。
安室透丝毫不怀疑这点。
所以,她竟是与他做了一场公平交易的。
在他原本并没寄予什么希望的方面。
但是,她为什么不在这点上撒谎呢?
只要这里出现一个谎言,从他到朗姆,都会更晚察觉到她的身份,她也就更安全。
是出于自负吗?还是别的原因。
玻璃另一侧,枡山瞳还在一一细数安室透的“技能”。
“他也很擅长运动。”女孩道,“他是网球高手,因此,有时候,我们也会去网球场。”
网球场?
高木不自觉看了看她的腿,又赶忙挪开视线。
难道说,对方就自己去玩,让女孩子在场边看着吗?
这点也太不体贴了吧!是什么人会做出这种事啊!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枡山瞳道,“阳光下,运动的大家都看上去很开心呢,周围的绿草地也会让人心情很好,我喜欢那种氛围。”
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
顾及到大小姐的身体状况和心理,安室透一直将她和运动场这种地方分开得远远的,只有……两次意外。
“长官,她还记得您擅长打网球诶。”
风见发出感叹。这点,连作为部下的他都是前不久才知晓的。
“她不该‘记得’。”安室透道。
“诶?可您不是说她记忆力很好……”
“我说她不该记得,不是‘不能’,是因为,我从没说过。”
他是有一次在东都大学的体育馆见她的时候,选了网球服的装扮,但从头到尾并没提自己的运动水平。倒是作为[安室透]和小侦探他们相处的时候,去过一次网球场。
那次他也没有呆太长时间,很快就以有旧伤的理由下场了。
他之所以如此谨慎地对待这一信息,是因为,这就是他真实的成长经历中的一角。
如果变成太过鲜明的个人特色,伪装身份就会面临危险。
风见十分惊诧。
“那,她是猜出来吗?还是……”也有关注过长官私底下的生活?
这就很可怕了。
有时候,他还会和长官会面的啊!尽管通常都安排得很低调,但是,万一出错了呢……
安室透来不及顾及风见的情绪,投入紧跟其后的思考。
她和运动场产生交集,还有一次,是在一家高尔夫俱乐部。
枡山瞳“……除此之外,我们就是去去餐厅,喝喝咖啡,和大家没什么不一样。”
高尔夫俱乐部,咖啡……
回忆里,她的一颦一笑在上演。而他是另一个亲历者,仿佛只要低头就能看到她含笑望过来的眼睛……感受与判断互相交织,边缘早就模糊不清。
在将一切混淆之前,他必须跳出来,成为观众席上理智的旁观者。
首先,还是蛋糕店,在那里,两个人确定了交易的意向。
之后,他开始同时在私人和公安情报网上寻找药物科学家的消息,既要水平出众,又要身份合适,没有后顾之忧。
有了这份名单后,他们在高尔夫俱乐部见面,他准备在那里将名单给她。
但是,后来他们换了地点,变成了游乐场。
理由是……
基尔的出现?!
——她知道那是基尔吗?
将这一点标红……总之,时间继续向前推进。
枡山瞳选择了名单上其中一名科学家,正如安室透所想的那般。两个人合作组建了研究室。接着,研究陷入了停滞……
又有一条需要留意的消息弹出了。
她了能够帮助研究的人体血液样本。
这次见面,是在米花町购物广场。同一天,主播水无怜奈发生了车祸。
当然,事后安室透调查得知,真相是代号基尔的水无在跟随琴酒及贝尔摩德进行暗杀议员活动时,出了意外,被送到了医院,落入了fbi手中。
后来,基尔酒又通过枪/杀背叛者黑麦威士忌的功劳回归。
但这份功劳没持续太久。
等到她的真实身份——cia,被安室透发现后,[波本]以这个由头把基尔“追杀”出了组织。
此外,这桩处决也变得没那么可信起来。
而安室透发现“基尔等于cia”这件事,线索来自于……
被刺杀议员土门康辉的对手,千头顺司,他和cia产生了联系。又因为不是专业人士,很容易被追查。
而自己之所以会调查那位公子哥,是由于千头顺司在自家的鉴赏会上盗窃了自家珠宝。宴会上,是枡山瞳推理得出了真相。
但她是受到了高中生侦探,白马探的邀请才出席的。
——是巧合吗?或那就是她的意愿?
那一天,安室透也在场,他记得,大小姐本来没打算推理的——事实上,她这方面也一直很低调。
但是,茶发的大男生对她再三鼓励,她也就去做了……
之后,她在破案中的表现,令千头顺司心头生疑,对她进行了专业测谎。
她又将此事,描述给了第二天和她见面的自己。
现在看来,她这一举动,不会是无意的行为。
而安室透定位到千头家的源头,是杯户枪/击事件。
正是那天,购物广场上,大小姐发现了狙/击镜的反光。
……
一团乱麻。
金发的男人支起手臂,用力按住太阳穴。
抛开细节。
他呼出一口气。
这一次,她得到了什么?
单看直观后果,就是[波本]将卧底基尔赶出了组织。
土门退出竞选和她有关系吗?似乎没有。那位强硬派的议员是因为个人家庭丑闻曝光自动退出的。退一步来讲,就算是切宁操作的,中间也不需要[波本]的参与。
那么,她是为了组织的安全?她早就知晓了基尔的cia身份?
但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明明方式有很多。最便捷的一种,只要把这件事告诉琴酒,只怕不消三秒,那个男人的伯/莱/塔就会对准基尔。
或者,就依据她的层级……出手抹杀掉女主播小事一桩。
有什么必要选择[波本]做这件事?
某种乐趣?某种限制?
总不会是她也清楚他是公安,才让自己来做这件事的吧……
安室透闭了闭眼。
谁能想到,今时今日,她的身份已成明牌,许多事仍令人云里雾里,难以分辨。
“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他真的很贴心。”
女孩的话语还在观察室里回响,真挚、诚恳,满是温情。
“总会送我很好的礼物,有些,我很喜欢,有些,对我很重要……我们之前没有任何矛盾。”
风见很想问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转过头,长官给人的感觉很糟糕——正如这几日最常见到的那样。尽管大体上那张英俊的面容是平静的,周身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宛如没有流动,亦看不见底的漆黑深潭。许多人会感到慑惧,担心下一秒会有庞然大物破水而出。
风见把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想想长官平日的做事风格,或许他也不需要说出口的答案。
想做什么的时候,他旁边的男人总能将事情料理得面面俱到。
送给她的礼物啊……
最初是护身符吧。她对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的“最后一案”的喜爱是那么明显,他忍不住想让她有件更好的。如今想来,那大概也是她的某种宣告。
照片,手环,胸针……一件又一件想传达什么,想表明什么的物品划过。
其中,照片那次尤为特殊。
——[她]的身世,就等于[切宁]的身世。
这句话,在安室透大脑里闪了两次,才被思维的主人刻入意识。
那对很早之前被迫离开自己女儿的父母,会想到这一天吗?
而那一次,他送给她这件东西……是在……
忽然,安室透反应过来,不是只有自己在按照时间回忆。讯问室的女孩或许给出了形形色色的谎言,但她也用了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线,来作为陈述的“锚点”。
送她照片,发生在牵扯到fbi的科技公司事件后不久。
一个目标,同属组织的两个任务。
对井上珠慧的不同处置,表面看上去是玛克与波本的冲突,本质却是切宁和朗姆。boss在要求年轻的那个妥协。
也许,这会是基尔事件里,她需要用[波本]来解决cia的原因?
可以撇清干系,减少来自那位先生的猜忌……
天光渐渐暗淡。
模样明显有些疲惫的大小姐被送回了拘留室。
眼见这一日又将结束,风见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肩膀。
“搜查一课怎么一直不问那天晚上的事?”他道,“哦,除了一开始,马场那家伙倒是问了几句……”
等到她的人影彻底消失,安室透转过身。
“因为dna结果还没出来。”他淡淡道。
“那也可以先问两句啊……”风见这句话没说完,已经见到上司的眉头拧起来了。
“不,不对吗?”他小心道。
“正是最初马场那场讯问。”安室透道,“太激烈了,敌对意味也过重。如果没有新的坚实的证据出现,却仍然抓住不放,很容易连眼下这种顺利的沟通也失去,不如先旁敲侧击,维持好的合作态度。”
“哦哦。”
工作结束,风见穿好外套出门。
“降谷先生,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给您吗?”
他看向一日又一日呆在这个狭窄空间里的长官。有时候,他真怀疑困住的到底是谁。
“不用。”
黑夜降临,星子闪烁。
这是个称得上明亮的夜晚,银辉透过窗口一跃而下,碎成地板上的片片流光。
思维宫殿。
华贵的西式城堡会客厅,数学教授又在桌前阅读。
而坐在高高沙发椅上的女孩正一下下晃着腿,同时有节奏地敲着扶手。
听觉感知传来外界的动静。
她停下动作。
绅士将书翻页,道“有人。”
一道人影从椅子上跳下来,女孩像那些临出门才发现有必需品找不到的人们,旋风般翻箱倒柜。
“我的lilith面具呢!”
现实。
临时拘留室,同一缕清辉,落在浅金色的发丝上。
房间正中央,熟悉的身影默默伫立着。
他举起手臂,落在最近的敲击会发出响动的镜面上方,却迟迟没有动弹。
就在这时。
“你来啦。”
女孩的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一点睡意。
尽管如此,她依旧像真的刚从梦中醒来一般,像模像样地揉着眼睛从床上起身。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隐约见到随着她姿势的改变,身后金发倾泻而下。
她歪过头。
“我们的甜蜜回忆,听着还开心吗?”
“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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