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宿,叶延坷睡的好不好姜亦不知道,反正她是头一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姜亦惯来不是什么爱睡懒觉的人,又习惯要上每天早上八点半的早课,生物钟一旦调到七点醒就再难轻易更改。
而前几次她醒的时候叶延坷早已洗好澡,看起来生物钟比她还早。
但今天——
“叶延坷,太阳晒屁股了,你怎么还不起。”
姜亦枕在叶延坷壮硕有力的大臂上,整个人隔着两层浴袍蜷窝在他怀中,脑袋却直贴在他随呼吸起伏的炙热胸膛上,还能清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叶延坷的右胳膊被她枕麻,左胳膊搭在她腰窝上轻搂着她,听见她咕哝的声音后反而将她圈的更紧,把头深埋进她的颈窝,整个人像是困的要命。
“你昨晚去偷人了?”姜亦问他。
叶延坷努力想睁开酸涩的眼,睁半天以失败告终,放弃了:“怕你晚上睡我身边害怕,一宿没睡,乖,再陪我睡会儿。”
昨晚两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自在,结果紧张到谁都忘了拉窗帘。
现在骄阳高悬于半空,孜孜不倦的散发出耀眼而夺目的金光,欲照亮世上每一寸黑暗阴冷之地。
阳台外高耸挺拔的茂树、碧波荡漾的湖面和间歇传来的欢声笑语姜亦一个都没能欣赏到,整个人嵌在叶延坷怀里,被他周身的清冽味道裹挟。
这是姜亦第一次用如此近的距离欣赏叶延坷,连他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捕捉的清楚。
他的肤质好到令女生羡慕,细腻光滑没有任何毛孔,黑发软趴趴的垂坠在额角,快要与纤长卷翘的睫毛相接。
唇明明是那样薄而柔软,不失热温,但就是从张合中冒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总让人控制不住想和他斗嘴抬杠。
于是,姜亦看着看着,又在他温热的鼻息中,陷入回笼觉。
再醒是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吵醒的,昨晚忘了关静音,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喂——”姜亦拖着疲困无力的调子,一翻身才朦胧发现怀里只剩叶延坷的枕头,而人不知所踪。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叶延坷端着温水进门时,只听姜亦迷迷糊糊回了一句:“嗯,那我下午过去。”
“……”
“什么?!现在十二点了?!”
然后就见她吓得直接从床上惊坐而起,差点碰上端着玻璃杯进来的叶延坷,把手机从耳边拽下看了看屏幕又放回去:“行,那我等会过去。”
“怎么了?”叶延坷把水杯递去,问她。
姜亦揉了揉杂乱无比的发,喝口水润润嗓子,头疼道:“辅导员给我打电话,说是要拍个什么女篮夺冠的宣传片,方便提前招生吸引生源,让我今天下午三点到学校篮球场。”
叶延坷点点头,喊她洗漱好出去吃饭,绝口没提昨晚的事情。
姜亦也不约而同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换好衣服同他一起吃过饭,抓起房卡就要走人。
临走时,叶延坷才斜倚着门跟她挑眉欲笑:“晚上见,公主。”
她意思意思的踢了他小腿一脚,嗔他:“谁说今晚还要见的,你别得寸进尺。”
叶延坷就意味深长的笑。
-
当姜亦蜷腿坐在扬着白烟的海边,切身融入周遭欢愉热闹的氛围中,对上正对面叶延坷明晃晃取笑她的眼神时。
她才知道,原来中午临走前,叶延坷口中的‘晚上见’是晚上饭局见,而不是晚上床上见。
狠狠白了他一眼,姜亦在阿玉直接掰开一次性筷子就要吃烤串时,眼疾手快的拿过她面前的一次性透明碗和杯子帮她用水涮了涮。
然后才又与叶延坷动作同步的涮自己的餐具。
“谢谢亦亦,要不是你给我涮了,今晚估计我得吃三层灰。”阿玉咧着嘴用肩膀碰了碰姜亦,把自己手中攥着的一把羊肉串分给姜亦一半。
姜亦没跟她客气,还给她一半自己的雪碧。
上次在烧烤摊上见过的那个穿吊带、说‘女大三抱金砖’的辣妹,举着瓶乌苏率先站起来,大气不做作的控场:“我们一起来举个杯吧,不管谁赢谁输都是赛场上的事儿,下了场我们就是好朋友,你们说对吗?”
“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cheers!!”
“祝南越和计科永远是相爱相杀的亲家!”
“……”
姜亦拎着雪碧罐随着众人一同站起身,扬着笑在无数个酒瓶相撞于桌中央时,再次对上叶延坷耐人寻味的笑。
手腕悄悄一偏,往他余有一多半啤酒的玻璃杯中灌入一注雪碧,瞬间在透明圆柱体中激起一层气泡,融入微黄。
叶延坷没躲,虚虚握着杯子的右手食指曲起敲了敲杯壁,挑挑眉笑的痞浪而又危险,没什么犹豫的仰头喝下她给他调的混酒。
姜亦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叶延坷这个不怀好意的表情,凭空在心中接收到他想表达的意思:‘闹吧,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两个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人之间的小动作细微又短暂,无心之人根本无法发现,但阿玉是有心人之一。
她在众人此起彼伏的碰杯声中,暗怀心思的快速问身旁与叶延坷眼神纠缠的姜亦:“亦亦,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姜亦快速瞥开放在叶延坷身上的目光,点头道:“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听到你这句话我真是又高兴又不高兴。”
阿玉这样感叹了一句,姜亦还来不及探寻,就见‘女大三’又给自己开了瓶乌苏,握着酒瓶身姿摇曳的朝叶延坷走。
姜亦瞬间就准备好看戏,明明前几天还豪言壮语等叶延坷追的人,这才没几天就坐不住了。
“你猜,她会说什么?”阿玉靠在姜亦耳根处声音放的很小。
姜亦摇摇头,不予置评。
这场聚会决定的出乎意料又急促匆忙,下午她们在篮球场拍完宣传片后,一个男朋友是计科的女篮队员说今天正好是她男朋友的生日,招揽着她们趁机一起去跟计科的女篮队员们聚个餐。
火锅烤肉这么多人坐不到一起,于是大家伙一合计,一帮人分头迅速备齐了烧烤架、烤串、桌椅餐具等各类聚餐可以用得到的东西。
二十几个人就在江南南海边儿架起烤架,举办了一场意料之外的盛大聚会。
姜亦除了阿玉和叶延坷外谁都不太熟,最多就是打过几次照面,单拎出来平常碰见最多就是打个招呼的关系。
其中还有被她揍过的李泽洋和被她凶过李泽洋的女朋友,所以姜亦理智的保持少说少错的原则。
“我猜叶延坷肯定看不上她。”阿玉耸了耸肩,又跟上一句。
这句话姜亦倒是认同,轻微点了点头。
“姜花,给你,这个肯定烤的好吃——”
“叶少爷,我可以单敬你杯酒吗?”
在‘女大三’走到叶延坷身边开口的瞬间,有个计科的男孩子正好端着铁盘走到姜亦与阿玉的中间,殷勤的献上自己刚烤好的一锡纸盒蒜蓉金针菇。
一时间,饭桌上所有的注意力分成格外鲜明的两批。
一批关心姜亦会不会接那份金针菇,一批好奇叶延坷会不会应那杯酒。
起哄吹口哨的声音不绝于耳,硬生生把刚开始不久的聚会喊上了一个小高·潮。
叶延坷本还闲散慵怠的眼神立马犀利了不少,紧紧盯着姜亦的眸,暗含警告。
姜亦难得见他这副着急样儿,起了玩的心思,伸手去接那男孩子专门为她烤的金针菇,“谢谢。”
“噔噔——”
叶延坷用啤酒瓶底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磕了两下,紧接着用一只筷子抵住瓶盖边缘,一手猛的从下方一拍。
啤酒瓶盖迅速飞到天上,瓶口冒出白气的下一秒有白色泡沫纷涌而出,叶延坷用沾满白沫的瓶颈斜碰了碰女生手中乌苏的瓶颈,“感冒还没好,不能多喝,意思意思?”
随着叶延坷飘在海风中的话,刚才被拍飞的啤酒盖准确无误的下落在姜亦手中端着的锡纸盒内,耳畔还有女生急匆匆的体贴:“天呐,抱歉我忘记了,那你别喝了我喝就好。”
然后自己十分豪爽的灌了好几口。
正想把金针菇放在阿玉面前的姜亦:……
叶延坷不达眼底的笑,冲‘女大三’,也冲她,懒洋洋的拖腔带调:“开瓶技术差,见谅。”
霸道强硬的把这个小高·潮拽了下去。
懒得理他,姜亦跟阿玉一边吃一边闲聊,中途叶延坷撑直腿离开桌子,姜亦也没管他到底去了哪儿。
十几分钟后,带着阵扑鼻而来的孜然混油的香气,一把各式各样的烤串被放在姜亦手边,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散漫坐回她对面位置的叶延坷:“用这些补偿你的金针菇。”
“哟,姜花好待遇啊,第一次聚餐就能因祸得福吃到叶少爷烤的串儿——”
“被人伺候的主第一次伺候人,咋办,我也想吃。”
“……”
叶延坷的社交圈子广,参与这次聚会的大体能看出是上次在篮球场见识过她揍李泽洋的那批人,不是在烧烤摊的那批人。
因此在场的除了李泽洋和阿玉,都只知道叶延坷和姜亦是认识但不熟、传过绯闻但澄清的关系。
更没人知道姜亦昨晚还被叶延坷当成个宝贝一样抱在怀里赏了一晚上,今晚就开始明装不熟暗管闲事。
姜亦白他一眼,疏冷道:“谢谢。”
叶延坷就听周边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侃天儿。
二十多个人不可能光吃烧烤吃饱,每个人都是顶着半饿不饱的状态享受这场聚会带来的精神愉悦。
吃食剩了不少,酒瓶空了很多,搬来的八九箱啤酒几乎被他们喝了个光。
趴倒的不少,吐了的更多,最后勉强还剩八九个意识清明的。
‘女大三’估计就没打算让人清醒着回去,拉着她们围成一圈又要玩游戏。
周六晚上海边的人格外多,越是到晚上来赏海吹风的人就越多,湿咸混腥的海风吹拂姜亦的衣衫,她在听‘女大三’讲规则。
规则的意思是:每个人依次提出一个问题,如果在场的人符合条件就必须喝半瓶酒,直到认输到最后只剩一个人为止。
姜亦有些头疼的扶扶额,心想今晚注定是又回不了学校了。
‘女大三’首当其冲,“在场的九个人里有喜欢的人。”
说完自己先灌了半瓶,之后看向叶延坷,暗示意味极其明显。
阿玉、叶延坷、李泽洋、李泽洋的对象都举杯喝了半瓶,除了叶延坷,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姜亦竟然也豪爽的干了半瓶。
‘女大三’惊了,目瞪口呆的问姜亦:“姜亦,你干嘛喝?你不是和……”
姜亦装的有模有样的,疑惑道:“不是说在场九个人里有不喜欢的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亦亦,你还没喝呢就多了?赵枝枝明明说的是有喜欢的人。”阿玉也被姜亦的动作搞懵了,听完她的话后才神情轻松的哈哈大笑。
姜亦乐呵呵的给自己找台阶:“大概是我幻听了。”
下一个轮到李泽洋,他想了想:“有过和除了男女朋友外的人上床的。”
阿玉最先尖着声音挑刺儿,显然想钻空子:“你得说清楚啊,是现任还是每任,是指做过的,还是没做过睡一张床也算的。”
“每任,做过。”李泽洋补全问题。
在场的除了姜亦、叶延坷和李泽洋外,都喝了半瓶。
李泽洋的脸已经有些不好看了,隐隐泛着风雨欲来的前兆。
李泽洋的女朋友没太为难人,抓着李泽洋的手无声安抚,挑了个最不会出错的问题:“初吻还在的。”
全场就姜亦一个人傻乎乎举着瓶子咕咚咕咚喝,被阿玉逮住笑了好半天,说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像身经百战的结果是最单纯的。
被叶延坷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瞟停。
阿玉的问题格外犀利,直戳人性:“喜欢过有男女朋友的人,没得手有过想法的也算。”
这次意外的,除了姜亦外,所有人都喝了。
李泽洋最先玩不下去,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携着酒意怒气冲冲的把喝空的酒瓶掷在沙滩上,撑起身大步流星走人。
李泽洋的女朋友见状对他们小声道了句‘对不起,你们继续’,追在李泽洋身后,抓住他的胳膊又被甩开,两人消失在嬉戏打闹的人潮中。
其中姜亦不认识的一男一女趁机也说自己喝多了,头晕,离开游戏圈。
场上瞬间只剩零零散散的五个人。
海风似是不将腥咸吹干不罢休,浪花涨退击拍出哗哗水声,带走沙砾又送回。
姜亦觉得身上有些冷,黑发飘散在脸颊、胸前,更衬着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到发光。
这次她在喝过雪碧吹风后喝酒反而越吹头脑越清醒,意兴上头又撬开几瓶酒递给阿玉和‘女大三’,盘着腿继续游戏。
场上留存的唯一一个姜亦不认识的男孩子开了口,一听也是个玩得开的人:“想和在场5个人里某个上床的,喝一瓶。”
‘女大三’捂着肚子叫喊着她实在喝不下了,握着酒瓶就要找公共卫生间,阿玉没有多说二话的干完一瓶,深深望了眼姜亦,装轻松的说:“我去看看她,怕她找不回来。”
那男生见人都散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喝完最后一瓶说去看看那群人醒了没,还能不能找到晚上睡觉的地方。
那个角落一下仅剩刚喝嗨还没过瘾的姜亦和对面双手后撑懒心懒意坐着的叶延坷。
“叶延坷,还玩吗?”姜亦撬了瓶酒递他,明显没像话里那么疑问,直接单方面决定。
叶延坷见她这样霸道也纵着,一手接过那瓶酒,扬扬下巴:“说。”
姜亦曲起指尖把吹飘的头发勾到耳后,眼眸清澈的像是把整个南海纳入眼中,令人溺毙其中无力挣扎:
“在场有你…喜欢的人,喝一瓶。”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