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滚细沙,哗沙作响,深蓝海淹入泼墨黑中,拍起边缘无数条不规则白色泡沫,覆盖、渗透、消失。
汽笛声与远处岸边的灯火相交映,浪是层出不穷的腥咸,车停在沙滩上那个独栋别墅前,才隐约了解叶延坷口中‘便宜他们’到底是有多便宜。
美式自然田园风的500平海滩别墅装修到处透着轻快而悠闲,深蓝色皮沙发撞红吊灯、木纹柜,随处可见的不是故意做旧的复古风软装穿插,大面积白色与棕红色融合丝毫不显突兀。
若不是被席南洲及时拦住,屠杳就要穿着衣服跳进露天泳池;
鞠喻捷背着手从二楼三楼视察一圈下来,当即拍板说要二楼有阳台的那间最大的卧室,指挥施骋往楼上给她搬东西。
叶延坷大略检查了一遍让人提前来打扫好的环境,确认干净才去清点开放式厨房的冰箱里的东西,半闷不响的给她放了个平地惊雷,“江欲铭和陈子羡在路上,还有十分钟到,他要二楼主卧,我和姜亦住三楼主卧,剩下你们自己选,记得检查门锁和窗户能不能关紧。”
“!!!我要他房间正对面那个!你们都不准和我抢!”鞠喻捷也不等施骋给她搬东西了,自己拎着小行李箱就拔腿往二楼跑。
三楼两间超大房,二楼五间小房一间大房,屠杳既想住三楼离叶延坷近一点,又不想和施骋睡一张床,两人也选了二楼的对面单间。
二楼剩余的唯一一间单人房杭煦让给了席南洲,他和陈子羡拼床睡三楼另一间超大房。
叶延坷拎了两人的行李上三楼收拾,姜亦趴在全开放吧台上喝冰镇雪碧,听着楼上叮铃咣当一阵响打僵王博士打的正嗨。
他是在来的路上某个红绿灯处才把平板递给她,让她检查关卡,顺便又给她一个理所当然来见她的理由:
“通关了两次你都没回来,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姜亦其实不太记得当时自己回了什么。
只是在又一次打开这个游戏时,发现心脏仍旧记得当时叶延坷说这句话时带给她的感动与欢悦,一玩不可收拾。
门外传来超跑的轰鸣声,黑衬白西裤的江欲铭拎着翠绿色短袖的陈子羡进门,姜亦第一反应就是关了平板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他俩一遍。
“怎么?几天没见认不得老板了?”
“嗨!嫂子!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江欲铭的嘴还是那么毒,头发比一周前见过的要短很多,明显是刚理过的,而且姜亦从没见他涂过发蜡。
他旁边插科打诨的陈子羡更不可能,虽然头发不短,但宽松休闲的身上能见个黑白色都很不容易了,不可能穿那么正式的西装还抹发蜡。
“没,就是突然发现你们两个一样高,身材还差不多。”姜亦抿唇随口带过,继续支在吧台上玩游戏。
“那可不,要不是皇上太凶我都能穿他……算了,他衣服太老气了,不适——啊——!”陈子羡欠儿兮兮的抱着被江欲铭残害的胳膊,跟在他身后上楼,“皇上你讨厌,嫂子我们先上去,等会下来——”
姜亦恶寒,摆了摆手。
中途用辣椒炸掉一个巨人僵尸,顺便炸落个给后花园蜗牛吃的巧克力,姜亦点进花园,发现叶延坷这人骚也是暗骚。
无论做什么都不说,就等她自己发现了夸他。
他在后花园第一排3号、5号槽,第二排2号至6号槽,第三排3号至5号槽和第四排4号槽分别种了一盆发散金光的金盏花。
虽然不太能看得出来,但确实是个爱心形状。
姜亦也是这时候反应过来不对劲。
方才进游戏界面时显示的名字并不是她之前设置的je,而是变成了jeandyks,这样一进游戏下方就会显示为jeandykshouse。
这暗骚劲儿。
确实挺让人心痒。
指针偏过十一点半。
浪声卷着风声呼啸,人去岸空,灯塔白光打着圈儿,飞鸥不见,热闹的尽头永远是孤独。
屠杳迅速收拾完下来霸占电视叫嚷着要继续看电锯惊魂5,还一定要关灯,不然没氛围感。
鞠喻捷换了一身特古典华丽的宫廷裙,提着裙摆从楼梯上下来宛如真正的公主,细看连妆容都是重新化过的,口红涂抹格外均匀,优雅迷人的端坐在沙发上,不让屠杳关灯。
心不在焉的看电锯所过之处皆溅血渍,实际余光全跟着某人在动。
陈子羡坐在地毯上被溅出来的血渍恶心的直干呕,下一秒又被拿电锯的人吓得啊啊乱叫,五指分开瞄着屏幕往杭煦怀里钻。
杭煦面不改色的接受他又菜又爱看的事实,每次有太过血腥吓人的镜头总会提前捂住他的眼。
席南洲闭门休息了。
施骋在阳台抽着烟和经纪人聊演唱会后续的收尾,跟她打着商量能不能掐点去隔壁省,新歌最晚多会写,最晚多会录……
江欲铭来的路上搬了两箱柏龙和十几瓶苏格登达夫镇25年,随手拧开一瓶25年填满三分之一的水晶杯。
没空欣赏鞠喻捷的小心思,从一个什么标签都没有的白色药瓶里倒出两片不同的药,放在一张卡片上慢条斯理的碾成白色粉末,倒入酒杯里晃了晃,靠在吧台上一口一口抿。
姜亦从冰箱里掏了两罐雪碧绕过他们回三楼。
和叶延坷看海。
在正对泫泗海的阳台上。
“叶延坷,你高中竟然也是南江五中的?”
他双手撑在身后曲着腿颔首,看她。
潮湿的风扑面而来,腥咸钻入鼻腔,涌浪拍打在沙滩上的浪潮一阵高过一阵,姜亦想起热搜的评论,难得想提起往事,“那个偷拍女生裙底的男生是我们那届的,就在我隔壁班。后来听说他进女厕所那次是为了拍我,但我当时抽烟没上厕所,他才换了目标的。你为什么打他?因为他拍我们?”
“不是。”
“他踩我鞋,我那双灰鸽子二十万,第一天穿就被踩。”叶延坷胸腔里发出沉沉的振幅,低低哑哑的哂笑裹着极致的荷尔蒙气息,“他还没道歉,你说该不该打?”
“该。”姜亦笑的妖而媚,瞬间被他带偏了关注点,突然想起周三晚上在他房里撒泼,心颠了颠,“我去希尔顿找你那天晚上…没有……”
“真要听?”
姜亦迟疑了几秒,点头。
“那瓶红酒是瓦朗德鲁的1995,二十万从别人手里弄来的;茶几上插笔的花瓶是打算送老爷子的清朝孤品;成套的翡翠烟灰缸和打火机不到两百万;还有那个……”
“别,你别说了,都碎了?”姜亦深吸了口气,残存一丝期望。
叶延坷不说话,就放浪形骸的盯着她看,勾着浑不在意的笑。
姜亦在心里把岑漾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主动翻身面对面跨坐在叶延坷腿上,双手环着他脖子凑近耳边吹气,“叶少爷,用我还行吗?”
“……”
-
清早第一缕曙光升起,涨潮的海水变了色,早起的海鸥成群结队于交界处遨游,等待游人的投喂。
姜亦眯着强睁睁不开的眸子、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木地板上,临下最后一节台阶膝盖软了一下,抓栏杆又抓不到。
看样子要直摔。
唯一早起的席南洲迈两个大步将她接了满怀,折下的脖颈带动双唇印在她颅顶,一触即离。
惊魂未定的呼出两口气,姜亦扶着他胳膊站稳脚跟,后退一步,“谢谢你啊。”
眸子俨然清明透亮。
“没关系,小心点。”席南洲的双手插回裤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往置放了早餐的桌案走。
姜亦想喝热水。
十一月初的海边夜晚哪怕关紧窗子都不算暖和,夜风裹挟寒凉,此前彼后的问候窗户缝隙。
叶延坷抓她看了场海边的日出才睡下。
又被喉咙干涩磨醒。
热水自饮水机里汩涌进杯,大厅安静到只有水声撞击水声的动静,席南洲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姜亦趁刚抽完事后烟,又被差点摔倒那下吓醒,用转的最快的脑速思考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与席南洲有过交集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还很熟悉。
席南洲和她一样大,叶延坷比她小两岁,但席南洲又很熟悉叶延坷,说明至少是和叶延坷有过紧密交集的。
除了同学,就是圈子。
叶延坷的圈子很多,光是她知道的都很多,微信各种小群一眼翻不到头。
上到豪门名流、下到混混吊车尾,称得上是百无禁忌。
不交心但交胃,不一定交命也一定交肋,他跟任何人都不红脸,有什么别人都会记着他,也愿意在各个方面给他提供需要的帮助。
例如酒吧出事时局子里帮他周旋的朋友、例如才进计科一个月就唯他命是从的李泽洋和计科那一帮子人。
她根本无从得知席南洲属于他哪个圈子里的。
但从屠杳和江欲铭他们的反应来看,至少不是他们这个名流圈的。
而她和叶延坷在大学以前没有在任何圈子里有交集,席南洲不可能在既认识她、知道不少她的事情的情况下,又很熟悉叶延坷。
除非是在一个学校上学,和叶延坷玩的很好,又同时听说过她流言的人。
“席南洲,你和叶延坷是同学吗?”姜亦于水离杯口差几厘米时暂停,撩起眼皮问他。
大拇指摩挲杯壁,浪潮拍打在耳边扰乱头发,手心是炙热的滚烫,顺着喉咙一直暖到全身。
席南洲罕见的怔忪,后用一种类似于‘我就知道不该对你抱什么希望’的暗嘲眼神瞟她,冷笑,“嗯,同班同学。”
刻意咬重停顿后面的四个字。
“那——”
“嗡——嗡——”
姜亦还想再问些什么,席南洲搁在手边的手机进了电话。
备注显示:宁意。
席南洲和赵婧柏同期在模特圈里露头,除了勤勤恳恳接拍摄、独树一帜走男女无界风外,几乎没被爆过什么黑料与绯闻。
唯一一个在今年年初掀起浪花的,就是被媒体拍到与当红小花徐宁意深夜进入同一家酒店。
但紧接着徐宁意那边先发布了声明,迅速撇清与席南洲的关系,称两人认识但是不熟悉,造谣会追责。
那个绯闻才被压下去。
姜亦对别人的事情从来不过分关注,如果不是席南洲主动挑起她的好奇心,她根本不会去微博了解他,也不会回想这些事情。
端杯上楼补回笼觉,临踏上二楼最后一节台阶时,姜亦听到空旷诺大的一楼大厅响起一句刻意压低的男声。
压得住音量,压不住暧昧,“意意,今天起的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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