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粤的身体很诚实,她也恨自己的诚实。

    心口可以不一,身体很难骗人。周乃言这种人,一定可以在她的颤栗里解开口是心非的密码锁。她也就不在这种事上惺惺作态了。

    反正他都看穿她爱他了。温清粤现在就是只任人宰割的痴心羔羊。

    颈上素链走蛇般摇晃闪动,吊坠钻石戒指不停撞击皮骨,留下一片嫣红。又疼又舒服,这就是富人版的某虐吧。

    方才取下钻石套进素链,露出了内圈刻字,她才想起他们刻的是agreedatiless。

    对戒刻字她问过周乃言建议,还发去好几个方案,比如她中意的princearose,或者名字缩写wand。

    这厮回复太慢,两天后才发来p露toacharon?

    不知他是不是想了两天才想出这么一对奇怪的刻字,反正回复的时候已经刻完了。

    后来她才知道意思是冥王星和卡戎,表示陪伴

    可能这也预示着婚姻走向吧,他们的agreedandtiless更像是一种契约精神。

    周乃言出差的这三周,温清粤把自己丢进假想离婚状态,弱化丈夫的存在,压抑自己的黏人,甚至着手寻找住所。

    她认为自己溺水了,必须找根浮木趴着,然后游离这座水塘。

    清缈没想到她来真的,陪同找房时,暗中给周乃言支了个信。措辞相当严谨,以第三方角度隐晦告知他:周太太不开心,生日记得回来哄。

    温清粤看见了,几乎在清缈发出消息的瞬间,心头的干柴再度熊起烈火。

    明明都克制十几天了,爱意早被高高的荒草漫过,为什么还是会产生期待。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情感机制。

    这种过于迷恋丈夫的情感症状甚至不能得到医生的诊断开药,只能靠温清粤自己摸石头过河。

    她拟定的计划是离开失控磁控,通过物理距离制造心灵距离。

    可周乃言到家那一刻,温清粤就崩盘了。

    她在等,等他把她撞醒。三周了,如果他老实本分,此刻定会失去人性。她每次都是这样检验的。

    温泽曾透露过一个只有男人才会分享的消息。他说,周乃言前面有几段关系分开,是他受不了查岗,他非常讨厌关系约束下的窒息感。婚前的温清粤嗤之以鼻,心骂他还当自己人物了,婚后的温清粤内心绝望,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拼命想要知道他在哪里的欲望。

    审讯式的盘问完全不适用于周乃言,她也拉不下脸经常主动询问,于是只能暗中探索,填涂答案。

    是以,常常累到昏睡两天,也会边抹温芝堂经络油,边享受人/妻的体力代价。

    可今朝这厮回来第一件事是拉过她枕下的手,摘戒指。这和预设剧情走向差距太大了。温清粤放弃装睡,怒极猫挠:“周乃言,我是很想离婚,但婚前协议里写了,婚礼所得归我个人所有。”

    周乃言笑得毫不意外,就像料到她一直在等他一样:“还想着这事儿?”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温清粤提起气,预备诵读内心的小笔记。

    周乃言盯了她几秒,确认她不是开玩笑,牵起她的手,画质卡帧一样,在钻戒上慢动作落下一枚吻。

    他亲的时候,眼睛没离她,像只湿漉漉的狗狗。

    还演挺好。

    温清粤咬牙切齿地任自己心动异常,先是指关节一痒,左臂发麻,然后迅速心跳失序。

    “生日快乐,老婆。”随他平静的语调应声落下的,是一条银晃晃的素链。魔术师变出来的一样,从天而降。

    所以说,人平时要抠门点,关键时候挤一声老婆,比平时张口闭口叫老婆的24孝老公要抓人得多。

    不怪她心肠软,骨头轻,怪只怪他不但叫她老婆,白衬衫的扣子还松着。温清粤一眼就望见了他起伏的胸膛和性感的锁骨。

    在她心动流涎之前,周乃言把膈她许久的戒指穿进项链,替她戴上,“不舒服就不要戴了,你并不缺这点证明。”

    有时候早上起床,他能在她脸上看见清晰的戒指痕迹。问她还嘴硬,坚称偶然压到。他会使坏地往那红印处按一下,看她吃痛躲避。也不知道在强撑什么。

    温清粤总说他怪,他看她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到底经过三周的心凉如水,尚存抵御能力。

    温清粤摸了摸脖颈的戒指,劲劲儿的盯着他,一字一顿:“谢。谢。”

    他点点头,故意气她:“不气。”

    他还真接下了这句话。不要脸。

    (删节)

    周乃言一向知道怎么拿捏温清粤。鸽子蛋敲击皮骨是周乃言没想到的他只能伸手隔挡

    钻石凿骨伴奏依旧在持续,只是没再落在温清粤身上

    水到,渠成。温清粤看着他通红的手指关节和枕畔被解下的项链戒指,一颗心再度不知所措。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情绪鬼打墙。

    但这次她准备很充分,房子都找好了。

    清缈问她,真的在跟周乃言闹脾气吗?他怎么惹你了?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一定是!

    说到最后,她几乎斩钉截铁,也没了打趣的心思,终于正视这个问题,开始给清粤出主意。

    可她的主意太馊了,都是温清粤去年的预案了。说到最后,清缈也低落了,叹出了那句“男人么,总归就那样”。也不知道是安慰清粤,还是自言自语。

    温清粤无法把这样的心思倾诉给任何人,这多荒唐,平静地走入婚姻,疯狂地陷入感情,这是出轨才会发生的剧情。她颠倒了叙事的次序,从结尾进故事,一路倒着翻页,往高/潮走。按照这种情感走向,他们是要走到开头的从未相识的。

    黑色亮面仿古瓷砖上,光影折射交叠的纹理。行完第三发,温清粤关闭了她身体的仪表。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狠,这要怎么算?

    身体感应笔记因此陷入失灵的荒芜,能与之火力对应的也只有新婚。那时候他对她还蛮好奇的。会咯她痒;会盯住她,然后蒙住她的眼睛落吻;会把她抱在怀里讲鬼话;会在午后、深夜或是洗浴时突然热情,行交g之事。但新婚时她对他好奇度一般,随便应付一下,只想等浪漫的好玩的事发生。

    所以这份马力数据超过了她最近几年的记录。好特别。特别得她连这个浴室都走不出去。

    她伸出双手,要求售后,“抱我出去。”

    周乃言不急不忙:“行,等我洗个澡。”

    她嘴巴一扁,这要等多久啊,正准备自己走,他扭头问她,“要帮你洗吗?还是你自己洗?”

    温清粤想了想,坐回马桶盖上排队洗澡,顺便看他洗澡。

    两个淋蓬头水花狂舞,四面八方人工降雨。汗水热水汇往一处垭口,把温清粤淋得睁不开眼。这还看什么

    幸好这件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她早有准备。

    他们很多对话都是在浴室完成的,毕竟他们随时随地会发生“爱情”。

    温清粤从壁柜里取出一把红伞,再次坐回马桶盖上,双手抱膝,把自己的身体蜷成一个蘑菇菌柄。

    周乃言无所谓给人参观,还曾奇怪她为什么要害羞捂眼睛。强调他们是已婚夫妻,不是校园情侣。

    温清粤恨恨反问,你每次都这样大方展示吗?他说,这么私密的东西也不能太大方,对男人抠着点,对女人大方点。

    温清粤今番要好好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周乃言全没在意,提起了凌浩,问她还记得吗?

    温清粤垂眸想了想,“记得啊,他不是在我们婚礼上还找到老婆吗?”

    他们的婚礼颇为轰动,周家拿出十足十的诚意,大宴宾朋,飞机都包了好几架。饶是温清粤这种自以为见过婚礼世面的,都吓得手足无措。闪光灯照得眼瞎,害她婚礼一滴眼泪都没流得出来,全程像个布娃娃。

    “我这次回来遇着他了。”

    温清粤不感兴趣:“是吗?”

    “他离婚了。”

    “噫?”温清粤很惊讶,“好像才结婚三年多吧。”

    “孩子都快三岁了。”

    这账目温清粤不会算了。不过这也常有发生。

    她问:“为什么离婚?”

    “不清楚,”周乃言只说,“他要你联系方式买琴。我把地址给他了。他说过几天去。”

    “好。哪家店啊,我跟店长说一声。”

    “推了公号,他会就近去吧。”

    泡沫滑落,弹到温清粤的鼻尖,她揩去沫子把伞压低了一些,“没想到他的婚姻居然比我们的婚姻还要短。”

    当初温泽可是非常看好凌浩的,称凌浩是他见过和她最般配的男性。

    “很多人的婚姻都比我们短。”多得是公司实控人在上市前后不要命,一分钟都等不了闹离婚,导致不少火烧眉毛损失不计脸面难看,还惹投资公司拉黑的憾事。

    “不见得。”温清粤自伞下露出一双湿气氤氲的眼睛,语气平静道,“毕竟我们也要离婚了。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离婚?这个词怎么最近反复出现。

    二小姐到底是哪里不对?

    如注暴雨下,周乃言透过水帘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你一直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她的火苗一下涨高。

    周乃言湿漉漉走到她跟前,一点一点下降,直到蹲到红伞伞花下。

    他对这颗眉眼恨恨的蘑菇说:“周太太,今天你二十九岁了,成熟点。”

    他仍是那只懒洋洋的狮子,洗舒服了,抖抖身子,拨拨头发,故意似的,还溅了她一脸水。

    她蹙眉头要擦,脑袋又被他捧进了掌心,胡乱揉了一把。

    温清粤死盯着他的眼睛:“我还不够成熟吗?”她具备了好妻子的一切品质,“我有要求过你什么事吗?我有狂轰滥炸查岗吗?我还不够遵照婚姻共识,不够尊重你吗?”

    就那个怪里怪气的厅,她都适应了。简直是一个完全不符合社会独立女性要求的三好太太。

    “你很好。”周乃言揉揉她掐水的脸颊,重复了一遍,“你当然很好。”

    要你说。

    温清粤刚提起劲儿,想展开长篇大论,唇上堵来两根拇指。

    周乃言看着她的眼睛唤她:“温清粤。”

    她被封了唇,没法说话,只能用眉眼传递:干吗?

    “温清粤!”他突然提高音量,像是有要事。

    温清粤眨眨眼,迷惑地盯着他,怎么了?怎么了?

    他又叫了她一声,“温清粤。”叫完他笑了,封唇的拇指也松开了。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连续叫她。像银角大王拿着紫金葫芦叫人名字。

    “温清粤。”

    “说!”

    “温清粤。”

    “”

    “温清粤。”

    她不说话了,静静看他叫。

    “温清粤。”

    “温清粤。”

    “温清粤。”

    温清粤呼吸加速,唇部发抖,火气冒上来了。

    “温清粤。”

    她就不答应,瞪眼咬牙,看神经病。

    周乃言看着眼前自燃的小蘑菇,眉眼俱是温柔的笑意。

    他突然不叫了,话音一转问她:“你知道吗?”

    “嗯?”她眼里闪过好奇,等他说话。她都忘了本来在聊什么,只知道他正不停地叫她。

    周乃言嘴角拽过一丝坏笑,又顿了好半天,才在她渐渐燃起的不解和怒气里,郑重其事又无比轻浮地开口。

    “我爱你。”

    音量正常,却震耳欲聋。

    温清粤狠狠咬住他的拇指,怒骂一声:“混蛋。”

    混蛋!混蛋!但怎么办,她爱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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