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
她这般说, 是有一点。
但不算严重,林寻真便摇了摇头,重复道, “可以继续。”
白苏见她执意如此, 只得闭了嘴, 默默为她疗伤。
由于比试被中断,陈莲青围剿阮明珠的想法算是彻底破灭,双方各站回原位,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当年所见的那帮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现如今进步神速, 竟处处都要压人一头,此般感觉,历经起来真是奇妙。
“输给年纪小的师妹,你丢人不?你我当年还指教过人家练剑。”陈莲青斜扫萧鸿一眼, 那家伙却耸耸肩,“俗话说得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揍小屁孩要趁早。”
“……”
“莲兄弟, 甭管这么多。难得好好打一场。”他再度抽开佩剑, 嘀咕道, “你知道的。以前整个宗门里, 可鲜少有人和咱痛痛快快打一架。”
方才阮明珠与三人缠斗,凤凰火围绕在身旁护体,一时并未落下风太多。易行的腰间还被她砍了一刀,索性伤口不深。
放眼看去,除陈莲青以外, 对面一人下场,三人中有两个挂彩。反观卿舟雪这边,阮明珠轻伤,林寻真兴许伤得重一些,卿舟雪与白苏则几乎毫发未损。
更何况白苏还未下场,有她在,他们面对的就是一群不死不灭,生命力格外强悍的对手。
必须抓紧时间了。
萧鸿与两位师弟却不上前,而是站在一处,手中长剑一出,结成剑阵——
三把灵剑忽然消失不见,自他们身后,逐渐飞转出十几把灵剑的虚影,在黑白阴阳两仪中不断转换。
愈发快速。
卿舟雪是剑修,虽未见过此等招数,但她心下隐约有种不好的直觉。
几人迅速靠拢,林寻真在面前撑开好几道水幕,卿舟雪将其染成重重坚冰,竖于身前。她仍不放心,又用那一式“月盈则亏”唤来一场大雪,萦绕在周身随时做准备。
因为冰的坚寒更易于防御,阮明珠这会儿冻得打了个喷嚏,将周身火焰收敛了一些,免得烤化冰雪。
一把灵剑似乎飞跃而出,很快又有杂乱的影子和铿锵之声,随后她便瞧见冰层上的裂纹,如蜘蛛网一样漫开了些许。
一阵乒乒乓乓之后,蛛纹在各个点皆出现,散播得极为快速。不多时,整个冰层上铺满了裂开的纹理。
卿舟雪试图加固裂痕处,无奈大厦将倾,冰裂还是自顾自地进行着。金灵根的刺透力极强,如今一看,倒非浪得虚名。
挡不住了。
她索性放弃,在冰雪全然破碎的一瞬,漫天飞舞的雪花将几人卷入腹中,几道虚虚的剑意破空划来,纵然被柔软灵活的雪花卸了一大部分的力,还是有几道不可避免地划了进去。
“他们的剑阵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阮明珠只觉四周都陷入一片白茫茫的混乱,时不时脸上还是会疼个几下,一摸,皆是漏进来的剑风割开的口子和流淌的鲜血。
“无人干扰,又怎会轻易结束?”
阮明珠瞪大眼睛,“那我们待在此处,可不是等着慢慢割成肉馅。不行,得出去。”
林寻真轻声说,“他们的剑阵虽说厉害,削铁如泥,不过但凡术法或阵法,需用灵力支撑,灵力始终有限。”
“但方才我们这边灵力用得多,对面几个剑修都是实打实地接刀!他们定是等着这一刻了。如何能耗得过?”阮明珠蹙眉,这时又听白苏说,“卿师妹的脸色好苍白。”
卿舟雪本是个剑修,但今日情况有异,她不断地使用了大型术法——也就是悟出来所用防身那一招。约莫有三次了。方才还凝结成相当厚实的一层坚冰,虽有林寻真助益,还是难免损耗。
丹田之内,灵力将要枯竭。此中感觉很是微妙。仿佛腹内总是揣着一种饥饿感,但是仔细感觉起来,只是虚弱,而并非要进食。
类似的感受在当年内门大比上也出现过,彼时她修为更低,结过几次冰以后便有如此感觉。
的确不能再拖了。林寻真蹙眉沉思,而后慢慢闭上眼,“剑修本不善于打得远,但此距离,于我而言,却是优势。”
一缕水流悄无声息地从雪花中钻出,如游蛇一般灵巧。
催动丹田之内的灵力时,林寻真又感觉胸口一阵疼痛。她忍了下来,她站在后方,受伤的机会实则要小一些。医修的灵力并非生生不息,能省着点用就省着点用罢。
更何况,内伤在这种恶劣条件下,也无法很快治好。
易行瞅见那一片白茫茫大雪之中,有一处都见了红。就像红梅开在雪地之中一般凄艳。
“奏效了。”他得意道,“到底还是没能防住吧——唔!”
一根水线在无声无息中盘紧了他的颈脖,易行手中的剑险些松掉,剑阵也被扰乱片刻,好在萧鸿眼疾手快地接了过来,继续维持着剑阵的平衡。
易行的单手卡着脖子,水线很快凝为冰霜,还在渐渐收紧,呼吸的余地被放肆碾压着。
一道土垒自两方中间拔地而起,宛若一座低矮的山岳。天空之上,一抹红影袭来,自那土垒顶上轻点一下,周身烈焰似火凤的羽毛,收拢俯冲下来。
这是干什么?
易行还未反应过来,脚下一片地火炎炎,颈部间的窒息化作雪水淌下,但同时,烫得几乎要跳起来。
土垒后侧,卿舟雪已经停了雪花绕身,盘腿坐了下来,双目闭着,似乎在打坐调息。
剑阵因为扰动,而逐渐势微,此刻凌厉的剑风已经逐渐慢下来。
阮明珠的脸上一直在淌血,瞧着有些骇人。不过她打起架来并不在意哪哪儿少了块肉,向来如此。她一人对上三人,哪怕处于下风,也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让陈莲青他们颇有些发怵。
萧鸿眼尖地瞥见卿舟雪在打坐,一想,这说明她已经耗到强弩之末了。若再任人东山再起……不行,那可是一点赢面都没有。
阮明珠这丫头为何突然来此,她定不至于自大到仅仅靠一人就能把三个全干掉。仔细想想,兴许就是在为卿舟雪的恢复拖时间!
他躲开阮明珠的一刀,就要跃过土垒,果不其然,阮明珠反身便来追他。
“临阵脱逃,算什么英雄?”阮明珠嘲笑一声,是想激他,但萧鸿完全不要脸,啧道:“是狗熊,小的是狗熊。”
眼见他似乎看穿了些什么,阮明珠有点着急,一刀砍上他的后背,没想到萧鸿直接不躲,挨了这一击,咬紧牙关,手中的长剑直取卿舟雪喉咙而去。
完了。
萧鸿已经像一道离弦的箭,朝卿舟雪那边刺去,阮明珠身后还纠缠着易行和陈莲青,一时没有拦住。
她咬着嘴唇,方才林师姐在释放一道土垒,吩咐好一切,掩作最后屏障时,人已经陷入昏迷。
此刻是白苏将她扶着,暗地里运功疗伤,因为隔得远,别人一时半会看不太出来。
但实则上,倘若卿舟雪出事,后方就只剩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修。
阮明珠心中焦急,其实她的灵力也损耗过半,但仍提起平时最快之速度,刀身比人更快,一斩截去萧鸿。
萧鸿不与她打,偏身一滚,越过长刀,阮明珠不依不挠,易行的剑似乎穿透了她半边肩膀,陈莲青那边似乎也刺了几剑,凌厉的剑风又割破好几道长口。
她来不及管,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若非一口气吊着,定会倒下。
钟长老叹了一声,虽说平日嫌弃这个小姑娘最闹腾生事,但毕竟是他相处多年的徒弟。他看了一眼血染半边身子的阮明珠,便投向别处,不忍再看。
“这丫头就不觉得疼么。”越长老微蹙眉梢,抬手去拿一旁的茶杯,“你家徒儿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给她治?怪可怜的。”
“她年纪尚轻,修为不够,阮明珠离得远了些。”
柳寻芹的手相当规矩地摁在座椅的扶手上,骤然感觉到一抹温热,她垂眸看去,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了她的手背。
越长歌聚精会神地看着演武场,结果摸索了半天并未摸到茶杯,突然觉得这触感摸着不太对劲,柔韧细腻,骨节分明,温温凉凉。
她凤眸一眨,错愕地扭头,对上了柳长老无甚表情的脸。
“你非礼啊!”结果她先叫了起来。
柳寻芹冷淡地瞪着她。
越长歌一把将手抽回来,来回疼惜地抚摸,泫然欲泣,“你是不是故意把手放在茶杯的位置?现下本座的手不清白了,都是你玷污了它。”
“肃静。”
掌门眉峰一蹙。
云舒尘则瞥了她俩一眼,慵慵懒懒,换了个姿势靠着。
世风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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