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又不傻,哪里不知道这个机会难得?可是,可是她没有钱啊!
“婶子,这三十文要给爹爹买药的。”白芷低下头,神情低落地继续道:“买了药就没钱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王大婶靠得近,还真听不清楚。
“嗐,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手头不宽裕,婶子先借给你,待你绣活上手挣了钱,再还给我也不迟。”
“婶子今日带了三十个钱,可以借你十个,咱先买点回去试着做。”
周掌柜看着一老一小嘀嘀咕咕,没一会儿,就见王大婶从荷包中掏出十个铜板递给白芷。
小姑娘许是感动了,杏眸中盈了泪,想哭又强忍着,让人看了不由得心酸。
“去吧去吧!”
白芷乖乖点了点头,接过那十文钱,就跟掌柜的买东西去了。从绣坊出来,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走咯,婶子陪你去药铺。”
药铺离绣坊并不远,走几步就到了,买完药,白芷又陪着王大婶去买其他东西。
她们速度还算快,午时刚到,便拎着东西回到栓牛车的地方。
此刻,白二柱一个人躺在牛车上,用布巾遮住半截脸,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大家伙都上街去了,只有他一个人,闲来无事,无以自遣,若是睡着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婶子跟你说啊……”王大婶兴致正好,还在滔滔不绝的与白芷谈论婚嫁事宜。
她五月份时刚满十六,一年前与白文业最有才华的学生定了亲,可后来白文业一病不起,从家庭顶梁柱变成了拖油瓶,男方那边也就寻了借口,将这门亲事退了。
被退亲,白芷虽然难过,可也能理解,她也不想拖累别人。
可那人这边跟她退了亲,转头就定了朱员外的侄女,未免太亟不可待,还到处秀恩爱,十里八乡都知晓了,着实让白芷感到难堪。
王大婶还在絮絮叨叨,直接将白二柱叨叨醒了,转而把话题转到白二柱亲事上,让白芷松了一口气。
爹爹如今这模样,她着实没什么心思谈婚论嫁,而且做人儿媳妇哪里有在自家方便?
就算人家同意她将爹爹也带过去,可十里八乡,那么多人家,也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都想家中能多一份劳动力,未必愿意她将所有心思都花在爹爹身上而忽视其他。
谁都想家里越来越好,而不是找个累赘拖累家里人。
毕竟作为儿媳妇,照顾公婆伺候夫君,这都是本分?白芷想到这,心下总忍不住叹气,总觉得做女子太难了。
若她是男子就好了,不用担心旁人异样的目光,就能尝试做很多事来挣钱,给爹爹看病买药。
“哎,阿芷丫头。”王大婶用手肘轻轻撞了白芷一下,将她飘远的神思拉了回来,继续道:“你咋走神了?可有听到婶子的话?”
白芷其实没太注意王大婶后面的话,不过她还是乖乖点了头,免得她说没注意听,王大婶又要唠叨一遍。
“原本你的婚事在咱们清水镇也是很抢手的,那么多好小伙子不选,你爹偏偏瞧上了那人,当时婶子就觉得他不像靠谱的人。”
“这样也好,就是苦了你。”王大婶感叹,以前见过那人一面,觉得长相不正派,也没多想,谁知竟是个不仁不义之辈。
提到那人,白芷略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抱住王大婶的手臂,也不说话。
白二柱瞧在眼里,知晓她不想再提这事,忙开口替她解围,道:“婶子说得对,那人不行,芷妹这么好的姑娘,咱也不怕寻不到好人家,等业叔好点再说。”
“也是。”王大婶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笑着点点头,拉着白芷一块坐到牛车上,悠哉悠哉聊着天。
未时刚过,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来集合,人一齐,牛车就晃晃悠悠动起来。
因上街一趟玩得尽兴,大家伙一路聊回去,哪个村子有啥事?谁家又娶媳妇了?
总之东家长西家短,增添了不少八卦话题,气氛比上午出门时活跃多了,就是日头比较晒。
申时二刻,牛车回到虎松山脚下,遥遥远眺,可看到宁静祥和的白家村。
准备到家,大家伙都慢慢安静下来,白芷的内心也平静许多,也有些担心,出门这半日,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
“得得得……”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白二柱想到了什么,便驱牛往道路边缘走。
山路崎岖狭窄,牛车就占了大半位置,剩下旁边一点地,也不知道那马能不能过得去。
刚避开位置,白芷就看到眼前出现一人一马,由远及近,朝他们奔来。
待走近些,马儿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她才得以看清这一人一马的模样。
枣红色的马儿,比白芷以往见过的都要高大精神,即便她不懂马,也能猜到这是一匹清水镇都找不到第二匹的好马。
至于马上的人,白芷同其他人一样,在偷偷打量。
只见男子剑眉星目,长相刚毅,乍一看,很是俊朗,只是他脸庞微微一侧,就看到脸上有道长长的凸起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
白芷不认识此人,只在心中暗暗惋惜,再往下些,便看到了男人露在外面精壮的手臂。
正打量着,男人似有所感,锐利的眼神扫过来正与白芷打量的目光对上,将白芷吓了一大跳,慌乱地低下头,心脏因为害怕而嘭嘭直跳。
那眼神,冷冰冰的,好似没有一丝情感,冷漠到了极致。对上视线那一刻,白芷感觉像是被猛兽盯上,头皮一阵发麻,好似下一刻自己就小命不保一样,没敢再抬头。
萧远已然也注意到小姑娘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好奇,到最后的惊慌害怕。他绷着脸,眉头轻蹙,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胆小,就被他看了一眼,就吓成那样,真没用。
想到着,萧远默默收回目光,像没事人一样,小心翼翼地驱马从牛车边上那点位置通过去。
马与牛并排时,白二柱笑着主动与萧远打招呼,道:“我方才听到马蹄声,就知道是你,萧大哥,你打哪回啊?”
“镇上。”萧远言简意赅地回答。
他来白家村两年,可因性格原因,与村里的人都不熟,他也没打算花心思结交,甚至在村中还有许多关于他的不好传言。他都知晓,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最近可猎到了什么好东西?”萧远无意中帮过白二柱,所以白二柱打心眼里觉得萧远是好人,面冷心善,值得深交。
所以每回遇到萧远,他总是在找话题,想多聊几句,即便萧远不怎么理他,他也开心。
“猎了几只野鸡野兔。”萧远瞥了白二柱一眼,淡淡回答,临走前补了两字:“走了。”
还未等白二柱反应过来,枣红马就已经跑远没了影。
白二柱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遗憾自己嘴太慢,未来得及与萧大哥多说几句话。
“二柱,你跟他很熟?”见那一人一马已经跑远,牛车上的乡亲们这才壮着胆子开始八卦萧远。
“还行。”白二柱有些得意,继续道:“萧大哥对我有恩,他在山上帮过我。”
“他人好着呢!”二十岁的人了,此刻却高兴的像个得了糖果孩子,嘴角微扬,眉眼都是笑意。
“真的假的?”
显然,大家伙并不相信白二柱对萧远的评价,一个又一个地提出质疑。
“你小子别被他骗了。”
“就是,他要是好人,又怎会一直住山上?还有那大牛家的狗蛋,还不是上山着了他的道?”
越说越离谱,就连萧远是妖怪变的,会吃人这种荒诞不羁的谣言也搬了出来。
直说得白二柱额角突突,心中分外不爽。若不是说话的是长辈,他都想直接将人赶下车,这钱也不挣了。
“够了。”白二柱一声大吼,显然是气急了,“这种话往后莫要再说了。”
“你们也不想想,萧大哥若是妖怪,你们还能好好活这两年?一个个的,旁人编排什么你们都信,简直是……是……是无知,愚昧。”
白二柱用上了自己新学到的词汇,气得都有些结巴了。
“往后不准再说了,我……我不爱听。”他绷着脸,气鼓鼓地,也不再说话,只是赶牛车的速度要比原先快了些。
村里人都说白二柱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平时总是乐呵呵地,人很热心、勤奋,少有与人红脸的时候。
可就是这样的老实人生气才让人觉得可怕,毕竟这类人最倔强,最认死理,若讨厌你,那就是真的讨厌,往后都不会往来那种。
这会儿见他生气,其他人都识趣地没再说话,只有一个没眼色的婶子还想继续说,被王大婶不认同地拦下,朝她摇摇头,这才消停。
白芷默默在一旁听着,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往这种方向发展。她缩了缩脖颈,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自己被误伤。
没多久,马车就缓缓驶进村子,停在那棵古老的大榕树下。
方才闹脾气的婶子下车后一声招呼也不打,气冲冲地走了,活像旁人欠她百八十两似的。其他乡亲见状,也没搭理她,笑盈盈地与白二柱搭话告别。
白二柱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也露出一个微笑,抬手与大家伙说再见。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白芷才上前,对白二柱柔柔一笑,分外真诚地安慰他道:“二柱哥别生气,我信你。”
王大婶也上前来,补了一句:“就是,婶子也信你。”复而想了想,又继续道:“那个陈婆子就是这样的人,嘴碎,你莫要在意。”
“都是一个村的,往上几辈都是嫡亲的亲人,她说的话,你听听就好了,就当她在放屁,过了便过了。”
王大婶笑笑,“婶子知道你是好孩子,可也不能让别人笑话了去。”
白二柱点点头,知道王大婶为了他着想这才多说几句,他念着好,便道谢应下了。
“多谢婶子和阿芷妹妹,你们上车,我送你们到门口吧!”
“不不不,不用了。”王大婶忙拒绝,白芷也跟着摇头。
“你家门口就在这了,还送什么送,婶子说这么多也不是想占你便宜。”
王大婶凑近了些,继续道:“只是陈婆子那人你也知道,若是闹得太过,她指不定出去怎么编排你呢!”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