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两,少一文钱都不行。”
草儿爹从地上爬起来,吊儿郎当地坐到屋檐下,抬着下巴,咬死了十五两。
“我家草儿可抢手了,这么好的姑娘,勤快能干,长得还好,你不要还有别家抢着要。”
听了草儿爹自吹自擂的疯话,同行几人都下意识地看向草儿方向,只见草儿神色淡漠,身体蜷缩在角落,面黄肌瘦,又脏兮兮的,实在看不出长得好在哪里?
不过勤快倒是真的,村里人都能作证,只是她不勤快能干,就要被她爹打死。
“最多八两,你爱卖不卖。”
只一眼,白二柱就收回了目光,他没有犹豫,直接将草儿爹开的价砍半。
他性子好,却不傻。八两银子在外面都能买两个顶好的丫鬟了,看草儿现在的模样,最多值一二两。
可是他买草儿是当媳妇的,若成了,往后就是一家人,他不想用自己的媳妇与丫鬟比,那是在折辱她,但十五两确实太过了些。
八两正好,就当是给草儿的聘礼了。若这事成了,往后一家子好好过日子,白二柱也会一直对她好。
至于草儿她爹,白二柱是绝对不会管的,就如昨晚白芷所说,这个麻烦趁早斩断最好。
“八两,你打发叫花子呢?不行,不行。”
草儿爹立马站起来,挺着他瘦小的身板叫嚣着,竟还想耍横,“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
“这是杨家沟。”没等草儿爹将威胁的话说完,白二柱就不以为意地补上一句,又接着道:“怎么,就你难道还想同我动手不成?”
“就八两,我最后再问一遍,卖不卖?”
话问出口的同时,白二柱扯住草儿爹的衣领子,双臂一用力,将人提溜到了远一点的位置,免得对方突然发难,伤到同行的女眷。
这一动作,把草儿爹吓了一大跳,因为赌坊的人打他,也是差不多这样的动作。
“你你你……你干什么?”
白二柱好似没看到草儿爹戒备的眼神似的,松开他,又后退几步,指着角落里的草儿,又重复了方才的话,“卖不卖?”
“不……不卖。”草儿爹已经动摇了,他怕白二柱不买就没其他人愿意出高价了,可八两银子连还赌债都不够,最后还是咬牙说了不卖。
“呵!”白二柱冷笑,扭头就走,一点也不留恋。
二柱娘心里也有气,呸了一声,跟在后面,白芷与媒婆更是不想再呆下去了,虽然草儿姑娘很可怜,但她爹可恶啊!
看着人走到外面,上了牛车,草儿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瞬间沉落下去,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睛也蒙上了水雾。
“卖卖卖……”
牛车动起来,草儿爹一看,人家真的就不买了,连价也不再讲了,那还得了?
当下就冲到前头去,拦在牛车面前不给人走,喘着气,继续道:“八两就八两,不过我要现钱。”
白二柱凝眉看了草儿爹一眼,给自家娘一个眼神,便应下了,牛车便又退回了草儿家。
这一来一往的讨价还价,草儿家附近已经聚集了一圈杨家沟的乡亲,大家都在小声讨论,还有好心人提醒白二柱他们,说亏了之类的话。
他们没有多加理会,只是礼貌地道了谢,又请了杨家沟的村长过来做见证人,双方当着乡亲们的面定下了契约。
从今往后,草儿就是白家人了,与草儿爹再无关系,他们也没有义务给他养老。另外,草儿爹一会儿还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县城,把卖身契签了,盖了章才算成交。
这些条件都是当面说过,又白纸黑字写清楚,双方按了手印的,谁也别想耍赖。
“等在县衙往卖身契上摁了手印,我定会当着县太爷的面把银子给你,不然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白二柱在清水镇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好说话,可这一回,他难得的硬气,一定要将这件事办妥帖了才放心,一点也不愿意松口。
草儿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咬牙应下,心中早就骂了白二柱一家几百遍。
事情算是定下了,白二柱面带笑容,给围观的乡亲们作揖,同大家伙道谢,热情地邀请他们去白家村喝喜酒。
没热闹可瞧,人自然散去了。
白二柱目送大家伙离开,二柱娘与白芷、媒婆都已经围到草儿身边去,还给她裹上了棉袄子。
向她嘘寒问暖,又扶着她走到牛车边,让她坐到车上去。
在加上一个草儿爹,一车人浩浩荡荡往县里赶。杨家沟这边离县城比较近,就相当于从白家村到清水镇的距离,也就一个时辰左右。
等他们到县衙门口,已经是申时初了。
衙门里的县丞老爷办事效率很高,两刻钟的时间,该问的都问清楚了,确定没问题,便都盖章摁了手印。
二柱娘连连道谢,直说县衙里的都是青天大老爷,那一张巧嘴,捧得县丞心中大悦。
回去的路上,除了草儿爹,大家都挺高兴的。二柱娘更是一直在寻话题与草儿聊,想同新得的儿媳妇增进感情。
白芷和媒婆好友在旁,也时不时插几句话。
牛车返程依旧有的是杨家沟那条路,到村口就让草儿爹下车了。
“你们有车,就不能将老子送到家门口吗?呸,白眼狼,遭瘟的东西……”
草儿爹下了车,紧紧捂着到手的八两银子,骂骂咧咧地进了村。
他声音不小,那嘴是又臭又毒,不仅住在村口的人听到了,还未走远的白二柱一行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对……对不起。”草儿红了眼眶,不敢抬头看二柱娘她们,生怕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到厌恶。
她本以为自己要与过去告别,开始新的生活了,却没想到她爹最后还给了她致命一击。
“我……我不是这样的,我……我……我会好好……干活的,你们别不要我。”
这一路上的接触,让草儿懂得了,原来生活还能这样的。她对将来满是憧憬,不想就这么轻易被摧毁。
“好了好了。”
这话说得二柱娘心都要碎了,还带着哭腔,这让她哪里受得了?当下也顾不得脏不脏了,把草儿搂入怀中,安抚她。
“草儿不哭,娘可没说过不要你,你莫要多想。你往后就是我白家的人了,那个杨赖子说什么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得到了肯定回应,草儿心里踏实多了,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后面的路程,她一边听着二柱娘她们聊天,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白二柱,这个将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牛车驶入白家村,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家里多了一个人,就显得拥挤多了。
几人连午饭都没时间吃,到这个点早已是前胸贴后背了。
“阿芷,你去把菜洗洗,二柱,打几桶水过来。”二柱娘淘米生了火,又开始烧水。
本就晚了,几人分工做事会快很多。草儿一身伤,洗澡时还是二柱娘在旁帮忙的。
从小没有得过父母疼爱的草儿,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爱,忍不住无声落泪。
“洗干净了,娘给你擦点药,你头发上长虱子了,明日让二柱上街买点药都毒死去,才好清理。”
二柱娘一边帮草儿擦药,一边碎碎念,继续与她说道:“这几晚你住二柱屋里,让二柱去阿芷家住几晚,你身子弱,咱们先不圆房。”
草儿好些话都没听懂,可还是乖乖地点点头,总归是不会害她的。
安排好一切,一家子就安安稳稳休息了一个晚上。
村子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藏不住事,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两天不到的时间,白二柱花八两银子买个媳妇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白家村。
乡亲们心下好奇不已,都有意无意往村口转悠,就想看看白二柱家的新媳妇长什么样,还值那么多银子。
二柱娘没让草儿出来见人,怕这架势把儿媳妇吓到了。
若是真心来道喜的,比如王大婶,二柱娘就很欢迎,若是像陈婆子那样的,二柱娘也没客气,直接将人骂走了。
转眼间,草儿已经到白家村半个月时间了,在这吃好喝好,过得很舒心,人终于长了点肉,面色也越发好了。
她平日里不出门,就留在家中帮忙干点活,闲暇时,就跟着白芷学做绣活。
十一月二十这日,白二柱又驾着牛车载大家伙上镇上赶集了。
下午回来时,买了许多糖果子和瓜子花生之类的小吃食。
这是他与家里人提前商量好的,买回来,用油纸分好,打包成份,拿去邀请大家伙喝喜酒的。
草儿到家里已经半个月了,总不能这样无名无份的,家里条件允许,这酒席必须得办。于是,二柱娘就跑了一趟隔壁村请半仙给孩子们合了八字,又算好了吉日,就在十二月初六。
“二柱,你明日上山一趟,给萧远那孩子也送一份。”二柱娘担心忙碌起来忘记,赶紧提醒白二柱一声。
白二柱点点头,憨笑着回道:“娘,您就放心吧!我忘记谁也不会忘记萧大哥的。”
“那就好。”
白芷正在帮忙分糖果子,突然听到白二柱母子谈及萧远,不由竖起耳朵。
当她听到白二柱明日要上山时,心头微动,想起自己刚做好的棉褂子,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身。
想到这,她心下臊得慌,脸颊又有些发烫。
“阿芷,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草儿坐在白芷旁边,一转头,正好瞧见白芷发红的脸,出于关心,她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没事,”白芷瞥了脚边火盆一眼,心虚地道:“可能是火烧得太旺了,脸有些热。”
“这样啊!”草儿半信半疑,倒也没再说什么。
翌日一早,白二柱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从白芷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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