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又至一年清明,天灰蒙蒙的,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降低了出行的能见度。
白芷和萧远一大早便准备好了祭拜所要用到的供鸡和香烛纸钱。原本他们打算等雨停了再出门,可看老天爷似乎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决定按时辰出门。
“萧大哥,把这个穿上。”白芷从屋中拿着一件蓑衣出来,让萧远穿上,随即又寻了一件斗笠,“爹娘的坟都在同一处,祭拜可以快些,不过清理坟头草也是需要时间的。”
萧远点点头,对此并无意义,接过蓑衣便往身上披。
蓑衣是白芷爹生前穿的,穿在萧远身上有些小了,还不能完全盖住萧远的肩头。
“呀,小了。”
白芷瞪大了双眼,觉得萧大哥穿着爹爹的蓑衣,就跟偷穿小孩衣似的,不由有些好笑。
想想也是,萧大哥比爹爹高那么多,还长得结实,穿着合适才更奇怪。
“蓑衣先脱下吧!我去村头问问二柱哥还有没有多余的,给你借一件回来。”
白二柱母子今日也是要上山祭拜的,不过他们家打前几辈开始就是一脉单传,需要祭拜的坟头并不算多,也不急着上山。
白芷说完,便拿起一旁的伞,撑开就要往外走,被萧远先一步拦下了。
他道:“不必特意跑一趟,一会儿路过时,再停车问一声便可。”
按照白家村的习俗,清明祭拜前,得先去祠堂祭拜一轮村里的列祖列宗,给列祖列宗牌位上香,然后才能上山,清理坟头,挨个祭拜自家的单脉祖先,所以白芷夫妻这些天才会住在村里。
“也行,若没有的话,咱们就先回山中的家把蓑衣穿上。”
从山里的家去上坟要比从村里出发近上许多,若不是因为还要去祠堂上香,他们估计都不回来了。
一切商量妥当,夫妻二人就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地出发了,萧远驾着马车,白芷便在他身后撑伞,到村口时,白芷就直接进白二柱家的院子询问是否有多余的蓑衣。
最终得到的是否定答案,没办法,夫妻二人也只好继续赶路,先回山里的家一趟。
兜兜转转折腾,等他们到白文业夫妻坟头前,已经到了午时。
白芷家这脉,到她爹那一代有三个男丁,而白芷家没有男丁,她爹爹这一根支脉也算是绝了。
“爹爹、娘亲,阿芷带着萧大哥来看你们了。”白芷跪到地上,将那供鸡和米饭摆放到父母坟头前,点上香烛,萧远则不发一言,提了一把铲子,默默地清理杂草。
清明一天,到这个时辰也算是过了半天了,可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白芷点上的香烛,没一会儿就会被灭掉,反复两三次,她干脆也不管了。
祭拜完爹娘,她心情有些低落,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给爷爷奶奶也上一柱香,毕竟爷爷奶奶生前也很疼爱她这个孙女。
“走吧!让爷爷奶奶也见一下你这个孙女婿。”白芷微仰着头,勉强露出些笑容。
“嗯。”
他们在山上穿行了半刻钟,终于找到了爷爷奶奶的坟,一年未清理,上面杂草丛生,险些让他们寻不到位置,比之先前白芷父母的坟更盛。
有了方才的经验,萧远清理起来更快捷,杂草清理到一旁之后,又往不对称的那一边添了不少土。
“其他的还去吗?”
萧远知道白家村有习俗,往上好几辈的都要打理的,可考虑到白芷家的特殊性,便多问了一句。
“不去了。”白芷闻言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回答:“那些自有大伯三叔两家去走,我一个出嫁的闺女,顾好爹娘的,拜一拜爷爷奶奶便好。”
“萧大哥今日也辛苦了,咱们回家吧!”白芷想得通透,说出这番话时,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
“好。”
萧远点了点头,扛上铲子,又提着装供鸡和米饭的竹篓,与白芷一块下山,他们还没得吃午饭,此刻肚子也是饿的咕咕直叫。
夫妻俩有说有笑,走到半山腰处,在拐向自己家的分岔路口迎面遇上了白文金和白三叔两家。
白三叔一瘸一拐跟在后面,白文金则是被两个儿子一块抬上山的,观其面色,想来这段时间过得还算舒心。
白芷不由想起二柱娘之前说的那番话,心下疑惑,难道大伯手里当真有笔巨款不成?
普一见面,双方都没有好脸色,萧远也下意识挡在白芷前面,淡漠的双眸扫视眼前的两家人。
僵持了片刻,四下静悄悄的,都很警惕,可谁也没有妄动。
“萧大哥,我饿了,回家吧!”白芷轻柔娇软的声音响起,不大声,却也能让大家伙都听得到。
萧远这才收回目光,轻声“嗯”了一下,让白芷先行,夫妻俩一前一后离开。
他们离开后,那两家人才继续往上爬,白文金不必出力,还扭身回头看了看萧远夫妻的背影,眼神怨毒。
……
回到自家小院,白芷便直接回了寝屋,换了套干爽的衣物,又从萧远的衣柜中拿出一套衣裳放到床榻上,转身出门唤道:“萧大哥,那些放着我来做,你赶紧进来换身衣裳,穿着湿衣裳容易染风寒。”
见萧远点头应下了,她才系上围裙,往厨房去,把火点上,热了饭,又提着砧板到外面,准备砍鸡肉。
鸡是萧远自己猎的野鸡,比较有韧道,白芷砍了两刀就砍不动了。
“我来砍,你去洗一下锅,火生好,我这边也可以了。”
萧远死死盯着白芷白嫩纤细的手,那只手之前都是拿绣花针的,此刻却握着刀,无论他怎么看,都觉得很不顺眼。
“那行。”白芷也不逞强,当即松开了刀,笑盈盈地望向萧远,嘴甜道:“萧大哥你真好!”
“嗯。”
看着萧远越发柔和的脸,白芷心下好笑。她没有立即去厨房,而是等着萧远卷袖子蹲下后,吧唧亲一口,才乐呵呵地离开。
留下萧远红着耳朵蹲在原地,举刀一下又一下剁着鸡肉块。
直到夜深人静时,白芷才在呜呜咽咽中明白,自己今日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翌日,阳光冲破层层乌云,终于将它满是暖意的光撒下大地,迎来了大晴天。
白芷在迷迷糊糊之中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有些不像起来。
屋外砰砰砰的砍柴声,一会儿又是倒水的哗哗声,光听着那些动静,白芷都能猜到萧远在忙活什么。
赖了一会儿床,白芷才艰难地爬起来,穿上提前准备好的衣裳,往外头走去。
屋门一开,明亮的光线刺激到了她的眼睛,便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这都什么时辰了,日头都老高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白芷还是一脸疲惫,睡到日上三竿,总觉得有负罪感,便软糯糯地嘟囔一句。
萧远停下劈柴的动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只是等白芷洗簌完毕后,就发现饭菜还在锅中热腾腾的,便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清明过后没几天,草儿就诊出了喜脉,白二柱傻乐着上山报喜,请白芷夫妻俩下山,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庆祝庆祝。
“我买了很多好菜,娘都快做好了,你两快点同我一块下山吧!”
自从进了院,白二柱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眉飞色舞地说个没完,光媳妇诊出喜脉那惊喜片段,他就描述了不下三遍。
“草儿当时傻了都,愣了好半晌,还是娘反应快,直接跑厨房去,包了几个鸡蛋同方大夫道谢,让他也沾沾喜气。”
“哎,你们好没有?”
白二柱催促着白芷夫妻,他急着回去看自家媳妇,不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没法放心,
“行了行了,这就走,都说让你先回去,你又不愿意走。”白芷被催烦了,就狠狠瞪了白二柱一眼,随即打趣道:“得得得,媳妇又不会跑,咱们这就回去。”
“嫂子若是知道你这般惦记她,心里定然很高兴。”
白二柱挠挠脑袋,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表现得确实太夸张了,只是他初为人父,压根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他心下一叹,转头看了看萧远清冷无一丝波动的脸,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个年头,很想看萧远知道自己要做父亲后的反应。
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冷脸?若依旧如此,那就很没意思了。
院门、屋门都一一锁上,白芷夫妻俩才安心地跟着白二柱下山。
到刘水家时,白二柱又将此好事说了一遍,还热情地邀请刘水他们去家中吃饭,考虑家里还有些事没做完,刘水娘便婉拒了,还说要等孩子洗三再登门祝贺。
寒暄结束,马车牛车一前一后,慢悠悠地回白家村。
一开始,他们还能有说有笑,回到村口附近时,就听到一声怒吼,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说话声,听起来很热闹。
白芷和白二柱是土生土长的白家村人,听到这动静还以为是村里又有婆子斗法了,这东家长西家短,很多事都无法说清楚,也无法明确谁对谁错,所以总会因为一点小事让矛盾双方无限拉扯。
都住在一个村里,大大小小都会有些摩擦,特别是人心不足还利益分配不均时,产生的冲突更是常见。
谁知他们一进村,越过大榕树,才看到一群人围在白二柱家门口,这下白芷夫妻和白二柱都反应过来,他们这是看热闹看到了自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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