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可能是舒抱香的幸运日。

    自她战胜了裴真朝,  她的第二场战斗也赢得格外轻松。

    以舒抱香的身份出战,她就不需要顾忌什么,随心发挥。

    对战的男修是化生门的蛊修,擅于操控活死人,  一上场就“砰砰砰”,  召唤出数百活死人。舒抱香以一敌百,  身如剑,  剑如虹,  劈开尸流,  势不可挡。

    观武台上的舒氏长老们起身,  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这“无名小辈”。

    这样嚣张的战斗方式,倒有几分舒愫的味道,曾经她的兄长剑挑群英,  于万人注视下,折下春日里的第一枝桃花。

    一模一样的张扬。

    上下前后,舒抱香被群尸包围,她眸中没有一丝紧张,  只是对着那男修勾勾手,  眼神轻蔑。

    男修面容苍白,  眼神阴鸷,  当即摇了摇手中的血色铃铛。

    叮铃铃。

    舒抱香敛眸垂眉,只见一道剑光,以不可阻挡的粗暴姿态冲天而上,铮——剑光胜过日光,  男修还没反应过来,  就感觉到一股骇然气息降临。

    舒抱香闭眼,  对付这样的敌人根本不需要她尽全力。

    长发被风卷起,  狂艳如妖。

    观战的舒氏长老们有的眯起眼,有的笑而不语,舒抱香的作战姿态大大取悦了他们,他们就要舒氏子弟在比试中碾压众修,越张扬越能凸显舒氏家族镇压凡修的傲然地位!

    剑光,剑意,剑影!

    冰蓝的巨大剑影铺天盖地镇压群尸,弱小的活死人不停地颤抖,本该没有意识的傀儡,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恐惧表情,有的甚至不由自主地跪下,瑟瑟发抖。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所有的眼睛都看向舒抱香。

    舒抱香没有感觉到压力,她只觉得自由。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她,他们用欣赏的眼神看向她

    这种感觉!

    铮——

    剑啸直冲云霄。

    下一刻!

    无数活尸被剑气震飞,似龙卷风袭来,所有、一切能看得见的活尸都被轰飞!舒抱香没有停下,就趁着男修心神大震的巧妙时机,一剑!刺穿男修的腹部。

    靠得太近了,男修对上舒抱香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尾上挑,自信而凌厉。视线向下,她嘴角微微勾起,唇薄而轻红。

    舒抱香很少笑,她笑起来并不温柔,反而有种轻蔑之意,哪怕她是真诚地表达善意,别人也会误会。

    所以,她几乎不笑。

    可现在她忍耐不住内心的快乐,笑容就像探出头的孩童,飞快地钻出她的皮肤,紧紧抱在她的嘴角。

    她一笑,男修就愣住了。

    腹中的刺痛将男修眼中的惊艳扭曲成痛恨,舒抱香出手太狠了,虽没伤到他气穴,可也戳穿了他的脾脏,他至少需要半年时间休养,这舒抱香完全没有女修该有的温婉,一出手就是一击败敌的狠辣招式。

    “你?!”

    男修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舒抱香踢下了台。

    全场寂静,后爆发热烈的喝彩声、掌声。

    舒抱香站在台上,淡然地甩下剑上鲜血。她提着剑转了半圈,剑尖就对着台面,残余的鲜血随之滴下,一滴一滴,她嘴角的笑容明艳而刺目。

    此战后,舒抱香声名鹊起,舒氏双鹤名震天下。

    一切美好得像场梦,可惜美好的事物都有倒计时,很快,也就几个时辰,舒抱香的美梦就醒了。

    在幸运日的倒数第二个时辰,舒抱香的母亲让她交出裴真朝送她的玉佩。

    “为什么要假扮舒愫参与比试?你给他惹来了不少麻烦,真是愚蠢。”

    [我救了他,为什么还要骂我?]

    “裴氏那小辈爱慕你?这真可笑,你是个女人,你怎么敢去撩拨她?!”

    [这有什么可笑的,难道我就不配有人爱?]

    舒抱香冷冷听着,她半跪在地上,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枚玉佩。

    玉佩被她捂得发烫,手心柔软的肌肤完全贴合玉佩的纹路,她太用力了,玉佩的花纹都印在手上,可能是心太痛,也可能是伤口痒,她垂着头听母亲训斥,听着,她就只感觉到玉佩的温度。

    她捂热了这枚玉佩,现在玉佩来温暖她。

    不知为何,舒抱香突然想到了裴真朝。

    那个叽叽喳喳、像火一样热烈的女孩子,想到她爱慕过自己,舒抱香心中的愤怒委屈就像浇了凉水的炭火,慢慢平静下来。

    舒抱香也喜欢红色,也喜欢接近热烈的美好事物,裴真朝就像一种美好的幻象,透过幻象,舒抱香能窥见一丝美好。

    是自由、是被爱、是耀目闪亮的另一种人生。

    ——她也曾被人专注地爱着。

    “还好你没蠢到暴露自己的身份,至于你们的婚事。”

    妇人看着一旁静默无言的舒愫,“就麻烦秉心来处理了。”

    这是将错就错,让舒愫与裴真朝结亲的意思。

    舒抱香猛地抬头,她紧紧盯着自己的母亲,眼眶泛红,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在积蓄,“凭什么?!她喜欢我!”

    她是我的!

    妇人像被激怒,冷笑声声,“喜欢你?你不用舒愫的身份出战,她能喜欢你?她喜欢的是那张皮!”

    “你是女修,你要为了一个女人违背人伦、忤逆父母?!你要为了解一时之气使舒氏沦为笑柄、颜面扫地?”

    舒抱香冷冷看着,她说不出来一句话。

    她在心中一遍遍念,她是我的。

    此时,裴真朝在舒抱香心中又有了不同的意义,裴真朝像一件漂亮的战利品,舒抱香急需用这件战利品来证明自己,舒抱香不甘心,她不想再让了。

    知女莫若母,妇人俯视着舒抱香,微敛神情,缓缓道“我从未听说过你喜欢女人。不要拿你的幸福赌气,裴真朝嫁给你,你真的会开心吗?面对着那张脸,你要装出恩爱的样子,照顾她、陪伴她,你真的愿意吗?”

    “你想把她当成战利品收藏,就像你收藏的那些匕首刀剑?可她是个活人!她爱上了舒愫的脸,她爱上了那张皮!你要拆散他们?你不怕她恨你?她真的爱舒抱香吗?!”

    杀人诛心,舒抱香摇摇欲坠,她也怀疑过裴真朝是爱上了舒愫的脸,毕竟舒愫谁能不爱?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对舒愫抒发爱意。

    妇人的几句话就抹去了舒抱香的付出,话里话外,舒抱香都变成了拆散他人美好姻缘的恶人,明明一开始,她只是想救自己的哥哥,明明一开始她只是想拿自己的前途换舒愫一路平坦。

    她以为今天是她的幸运日,她连战两场,舒抱香躲过了必输的结局,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残忍,在今天的最后时刻,给她致命一击。

    为什么不能让她快乐地过完这一天?

    走到高处又一脚踏空,舒抱香觉得冷,身体冷,心也冷。

    法则金链啧啧感叹

    [真是可悲的一生,得到了又被迫失去,她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是舒愫战胜了裴真朝,是舒愫与裴真朝结亲,这一切都与舒抱香无关,她就像火里的冰,被烤出一缕白雾,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没有人会记得她

    想到什么,法则金链突然笑起来

    [这一脚踏空的感觉,大锤你也经历过吧?你看,舒抱香只是踏空了一次,她就要疯了,你呢?两次三次无数次?]

    我?

    简世鸢没有情绪波动。

    回想他的前半生——

    蓝星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到毕业、找到工作,他可以领工资养活自己了,结果他却被送到陌生的修仙界。

    完全陌生的世界,从语言到文字,他要再走一遍。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他是哑巴是聋子是文盲,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简世鸢没有愤怒、没有痛苦、更没有迷茫,他只是想

    ——那就再来一次。

    不就重来一次?有什么可怕的。

    陌生的世界,简世鸢绑定了系统却无法使用,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努力地活着,好不容易攒到一万灵石为系统充能,本以为能获得金手指,谁知系统背叛他。

    要不是简世鸢临危不惧,强引雷劫震碎系统的意识,他可能早死了。

    发现紫金矿脉,也许他能改变人生,可灾祸说来就来,一切又被毁掉。

    继承制器传承时,他被震裂了神魂。

    如果他没有将全身穴位都开辟成气穴,那“种子”发芽时,他会被强大的神力撑爆身体。

    所有的收获后都藏着致命的危险,一时不慎,他就可能永远地闭上眼睛。

    一路走来,处处惊险,旁人眼中的“风暴”,简世鸢回头再看,不过如此。

    风浪再大,也只是他袍角处的一点风霜。

    法则金链还在感叹

    [她真的太弱了]

    弱?

    简世鸢摇头,“她那么年轻,人生还没有走完一半,现在就断定她是弱小的,这并不公平。没必要将她与我作比较,我的十几岁,还没有她厉害呢。”

    “何况,这只是她期望落空的悲伤,评价别人的悲伤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

    法则金链哼笑两声,不再说话。

    简世鸢注视着舒抱香,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舒愫。

    舒抱香哀伤、绝望地仰望着舒愫,她想听到舒愫的拒绝。

    你不爱裴真朝,就把她让给我好不好?只有她或许喜欢过我。

    舒愫垂眸,他孤零零站在烛光里,烛光是暖的,他的嘴唇却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发白,如褪了色的花叶,用点力气揉搓,也只有干涩的潮气。

    妇人也看向舒愫,她开口提示,“秉心,听到了?”

    舒愫慢慢抬眸,隔着烛光,他眼瞳失焦,静静望着母亲时,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可我我不喜欢她。”

    妇人轻笑,“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嫁给你父亲时还不认识他呢。”

    舒愫紧紧抿唇,无言的闷燥感卷上他的大脑,僵化了他的神经,他闷热、灼燥、无法呼吸。

    培养感情?他为什么一定要爱一个陌生人?

    他又看向舒抱香,两人视线相撞,舒抱香就用那种受伤、绝望的眼神看向他,舒愫心脏一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望着母亲想说什么,可不等他开口,妇人又说道

    “你想让你的妹妹成为天下笑柄?裴真朝喜欢你,她嫁给你的妹妹就是结仇!你妹妹不会幸福,她们会相互厌弃,她的一生就会被毁掉!”

    没有问过裴真朝的心意,妇人就断定她喜欢舒愫,这样的武断,注定了走向悲剧。

    会毁掉舒抱香的人生?

    舒愫深吸一口气,他像溺水了,眼睛无光,面色难看。他觉得全身都在痒,他很想挠什么东西,他焦躁地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脏。

    砰、砰、砰。

    心跳一声声,平静而有力,舒愫死死握拳,指甲扎进掌心,他快压制不住自己的烦躁。

    好想掏出自己的心脏,掏出来吧,快要忍受不了,为什么都在看我?!

    好痒,好烦!

    舒愫缓慢地抬眸,他也抬起手,抓住颈部柔软的皮肉,感受着指甲狠狠抓进肌肤的触感,他竟然感觉到痛快!

    抓住了,揉烂吧,就这样死掉。

    妇人看到他颈部的鲜血,她没有情绪波动,还是如此冷静,她伸手,轻轻地推了舒愫一把,她说“结束这场闹剧,为了你妹妹好,你就牺牲一下。”

    牺牲一下?

    舒愫体内的烦躁快要冲出肺腑,从小到大,他一直在忍让!

    生辰礼物是妹妹喜欢的剑穗,他讨厌在佩剑上装饰累赘的、花哨的饰品,他讨厌剑穗、讨厌耳饰!可舒抱香喜欢,所以她们送给他时,他必须要高高兴兴地收下,他不能表露出自己的不满。

    比起让妹妹伤心,他选择改变自己的喜好。舒抱香性格敏感,他不想让舒抱香难过。

    他喜欢白鹤,可妹妹不喜欢,所以他的住所从不饲养灵鹤。

    他知道舒抱香希望他是个傻子,是个废物,他也祝福舒抱香能如愿以偿。

    可不管他如何放纵自己,如何玩物丧志,如何退避锋芒!他都能超群越辈!

    随便写的诗碾压众人,随便谱的曲世人传唱,随便练的剑群雄拜服——

    他还能怎么退?!他还能怎么做?!

    他不理解!他怎么理解?!

    舒抱香还用那种看他,就好像他要抢她的东西,舒愫也觉得冷,他从来不想抢她的东西,他从不屑于第二位。

    可,这一切他有资格选择吗?

    法则金链看懂了些什么

    [信息不对等,他们都误以为自己是牺牲的那位,谁想在这场闹剧中,没有谁是被完全偏爱的人]

    简世鸢注视着美丽的少妇,“这位母亲心中没有母爱,只有冷酷的利益。舒愫比舒抱香优秀,所以她会重点培养他,但不会爱他,可她表现出的偏爱,足够让舒抱香误会了。”

    妇人眨着眼睫,黛紫色的长睫如鸦羽,翕动时似镶嵌着钻石的羽毛扇,美丽又无情。

    “秉心,你要承担兄长的责任。”

    舒愫用手背去擦脖颈处的血渍,一边擦一边垂下眸,他呼吸着,慢慢道“是,母亲。”

    半跪在地上的舒抱香发出凄苦嚎啕,“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完全跪在地上,像个奴婢卑微又绝望,她的双手压在地上。

    舒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他觉得自己应该痛苦,可胸腔中只剩下了平静,他不会愤怒也不会为舒抱香悲伤,他久久凝望着舒抱香的眼泪,然后他伸出了手,“拿来。”

    舒抱香向后退,她死死捏着那枚玉佩,就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

    舒愫不动,他就冷冷地看着她。

    娶裴真朝并非他本愿,他也讨厌被人逼着向前跑的感觉。

    妇人很聪明,她不是以自己的名义逼迫两人退让,而是用“爱”的名义绑架,以“为舒抱香好”的借口,舒愫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忍受。可这一切在舒抱香眼中,就变成舒愫抢走了她唯一的战利品。

    “抱香,给他。”

    “不!”

    舒抱香流泪摇头,妇人并不着急,她知道舒抱香最后肯定会交出玉佩。

    一刻钟、两刻钟

    舒愫依旧伸着手,他平静地等待,妇人也平静地等待,她甚至拿起一旁的针线耐心地绣起荷包,荷包是绿色的,上面绣着几只白鹤,也许某些特定的日子她会把它们送给舒抱香、舒愫,或是他们的父亲。

    舒抱香陷在烛光中,舒愫落在黑暗中,他们的影子都在融化。

    终于——

    舒抱香扑在地上,她抠住舒愫的影子,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她的眼泪流不出来,只觉得难以呼吸。

    恨吗?

    怨吗?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手中睡着一枚温热的玉佩。舒愫指腹上还残余血迹,他拿起那枚玉佩。

    她还是交出了那枚玉佩,日复一日的生活,日复一日的退缩,她没能学会拒绝。

    舒抱香握得太用力了,当舒愫拿起那枚玉佩时,她手掌上还残留着玉佩的印子。舒抱香心中没有复杂的情绪,只有纯粹的、空洞的悲伤。

    她跪在地上,向前爬了一段距离,她伸出手拽住舒愫的袍角,借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她仰着头,呆呆地问“还会还给我吗?”

    舒愫拨开垂下的头发,他的眼神一致的空洞,对上舒抱香的眼神,他嘴角微微勾起。

    “不会。”

    简世鸢听到什么碎掉的声音,他略皱眉,问法则金链,“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啊?]

    不等法则金链多说什么,面前的场景直接烂掉,就像一颗心被放进锅里,先是被煮熟煮得发白,又被煮烂。

    还是夜晚,不知道过去几天,简世鸢又看到了裴真朝。

    她还穿着红色的裙子,看得出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珠光宝气的,光是耳朵就佩戴了长短不一的两种耳饰。

    裴真朝面前站着舒愫,她脸上没有一丝少女面对心上人时的羞涩,反而显露出一种极度愤怒后的苍白。

    “你不是他!”

    裴真朝看出来了,这不是她喜欢的“舒愫”!

    舒愫觉得有趣,一瞬间他竟有自虐的快感,他的眼神漂亮又冷,如一尊木头神像,怔怔的,像烘干的花朵,美得出奇、美得惊心动魄。

    裴真朝欣赏不了这种美丽,她先是后退,可不知为何她又鼓起勇气,拔下头上的发簪,逼在舒愫脖颈处。

    舒愫迎着月光,他的嘴唇干燥柔软,看上去很好亲,可能只要用些力,就能将他压倒,为所欲为。

    裴真朝死死盯着舒愫,像要吃人,咬紧牙质问,“他在哪里?!那天跟我比试的不是你!你怎么拿到这枚玉佩?!你把他关起来了?!”

    舒愫眼瞳无光,可嘴角的笑意一点点绽放,裴真朝竟觉得毛骨悚然。她重情重义,此时也不躲,心中反生出万丈豪情,握簪子的手又逼近些。

    她一定要救出她的情郎,哪怕对上这样的怪物,哪怕会死。

    舒愫终于开口了,他声音轻轻,笑容明亮。

    “可我,就是舒愫啊。”

    月光照透他的眸,他似饮饱鲜血的毒花,过于鲜艳,又过于晃眼,一切看起来都不合理,月光下他的唇不该如此红润,他的皮肤不该如此晶莹,他不该那么美好。

    按照以前的剧本,谁都会爱上他,裴真朝会忘记舒抱香,继而沦陷在一场名为“舒愫”的美梦中。

    可现实里,裴真朝头皮发麻,就疯了一样攻击他,她珠钗抖得脆响,嘴里还喊着,“把他还给我!”

    舒愫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人排斥,一直以来,就没有人不喜欢他。

    那一瞬,他不知所措,生生受了两招。掌风刮起他的长发,舒愫躲无可躲,他也不想躲。

    一掌将舒愫打退,裴真朝红裙如火,抓着舒愫的衣领逼问“他在哪?”

    舒愫嘴角溢出一丝鲜红,胸骨处隐隐胀痛,他俯视着垫脚的裴真朝,忽然笑起来。

    “你喜欢她?”

    裴真朝狠狠一揪,“废什么话!他在哪!”

    舒愫长吁一口气,他觉得放松,由心底溢出的畅快,他微微侧过脸,对着树后道了声,“出来吧。”

    看来舒愫是不可能与裴真朝结亲的。

    舒抱香沐浴着月光,从树后慢慢走出来。

    一看到舒抱香,裴真朝先是一愣,退了半步,又堪堪定住。她不敢置信、难以置信地望着舒抱香,看她鼓起的胸,没有喉结的脖颈,瘦削的肩膀。

    又惊又惧地喊“女修?!”

    舒抱香被她一喊,身体晃了一下,她垂下眸,停下脚步。两人之间相距半米却如隔天堑,舒抱香不向前,裴真朝也不靠近。

    舒抱香的影子被裴真朝踩住,她的心好似也被裴真朝攥住了,静静等待审判。

    过了好一会儿,裴真朝才如梦初醒,她皱着眉,慢慢走近。

    舒抱香等待她的怒斥,等待她的愤怒,可裴真朝只是伸手,稀罕地抚摸她的脸,反反复复地搓揉脸颊,“原来你长这样。”

    她靠近,靠得太近了,舒抱香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痒痒的、热热的。

    “女修也没关系,我裴真朝喜欢谁就认定了他,这辈子非他不嫁,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瞬,舒抱香的心跳乱了半拍,她忽然觉得裴真朝这样漂亮鲜活的生命不应该被束缚,她不能是舒抱香的战利品。

    舒抱香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声带在颤抖,声音干涩,她艰难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在颤,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她以为裴真朝会喜欢上舒愫,她以为裴真朝认不出她,她做出了一切糟糕的设想,可裴真朝就像为她而来的梦,轻轻淡淡落下,笼罩着她,一切都那么美好。

    为她而来

    想到这,舒抱香心中一颤,整颗心又酥又麻,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专爱,特别是舒抱香这种从未被偏爱的人。

    裴真朝抓起舒抱香的手,在她的手掌上写她的名字,边写边抬头看舒抱香的眼睛。

    “舒、抱、香,是这样写的?”

    一次就写对了三个字,一个字不错,舒抱香心中的快乐压抑不住,裴真朝就是为她而来的,是她的!

    她抓住裴真朝的手指,却不敢用力,裴真朝害羞别过脸,任由舒抱香抓住手指,在舒愫看不见的地方,她挠了挠舒抱香的手心。

    轻轻的,柔软的。

    舒抱香整颗心像泡在温水中,她忽然觉得女修也不错。

    裴真朝,裴、真、朝。

    她在心中一遍遍念裴真朝的名字,舌尖都是甜丝丝的。

    裴真朝忽然想起了舒愫,她转过头,热情地跟舒愫打招呼,“舒愫哥哥,你是替抱香来考验我的吗?哎呀,我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裴真朝声音又甜又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她,我认准的人是决不会认错的。”

    舒愫只是笑笑,不回答,他的眼神冷如冰,他察觉到了悲剧的腐烂气息。

    而舒抱香就像被什么卡住脖子,脸色一下惨白。

    裴真朝牵着她的手,对她笑,“下次不要把我送你的玉佩给别人,我会生气的。”

    舒抱香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想说“好”,可喉咙里像塞了棉花,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想到母亲的嘱托,舒抱香死死握着裴真朝的手。

    我的,她是我的。

    裴真朝察觉到不对劲,舒抱香手心汗涔涔,脸上也有痛苦之色,这根本不像是考验她,而是——

    裴真朝面色一下子冷了,她盯着舒抱香的眼睛,问“根本不是考验我,对吗?”

    舒抱香不肯回答,她只是抓紧裴真朝的手。

    裴真朝什么都懂了。

    他们是想将错就错,以促成裴舒两氏的联婚,如果不是裴真朝敏锐,今日成的就是舒愫与裴真朝的婚!

    裴真朝横眉冷笑,猛地甩开舒抱香的手,她将发簪对准舒抱香,冷静地问“你把我当成什么?”

    她裴真朝从来都不是交易的物品,没有人能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

    没有人能骗她!

    舒抱香像要哭了,她想伸出手抓裴真朝,可不知为何,伸出又颓然落下。

    “你听我解释。”

    裴真朝非常冷静,“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

    “你想把我让给你哥哥?”

    “是”

    “你想促成舒愫与裴真朝联婚?”

    “是。”

    舒抱香的声音很轻,就像用颤抖的心在回答。

    裴真朝先是沉默,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想说什么,可她什么都没说,她将发簪甩插在地上,铮——簪珠晃动。

    舒抱香垂着头不敢看她,突然,只听一声长剑出鞘的脆响!

    裴真朝一把抽出舒抱香的佩剑,在舒抱香的惊恐地视线下,压在脖颈处,她的眼神如此骄傲,她微昂着下巴,望着舒抱香,缓缓道“你是一个骗子,可我裴真朝一生只认定一个人!你骗了我,我绝不可能与你在一起!”

    法则金链兴奋地嚎叫

    [拔剑自刎?靠!这裴真朝性烈至此?!]

    舒抱香神情惊恐,她拼命喊“是我的母亲!她说女子与女子结合有违天理!她逼我让出你!你别动,你生气,要打要杀朝我来,你别伤害自己!”

    裴真朝望着她,眼神失望,“她让你让,你就让?”

    舒抱香想靠近,她进一步,裴真朝就退一步,两人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我不想让的”

    舒抱香想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部喊出来,可她不敢,压抑的情绪涌到喉口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她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她习惯了退后。

    她看着裴真朝,面前的女修像一团火焰,那么明亮刺目,一瞬间,她想与裴真朝一同燃烧,烧成灰烬。

    裴真朝对她笑,舒抱香却觉得恐惧。

    舒抱香所有情绪都围绕着裴真朝,她的眼睛只看裴真朝,她的耳朵只听裴真朝的声音,她听到裴真朝说“下次,不要让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裴真朝割掉了自己的长发,漫天的黑发飘散,一缕一丝,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舒抱香伸出的手掌上。

    裴真朝割掉了自己的头发?!

    舒抱香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痛苦地朝裴真朝伸出手!

    面对着舒抱香的痛苦,裴真朝松开了手中的长剑,浅淡地笑,“明日,我就归剑冢,自此一别,永不相见。裴真朝不嫁二夫。”

    裴氏子弟中若有人看破红尘,即可回归家族剑冢,陪伴剑灵。剑冢苦寒,常人都无法忍受长久的孤寂,只有心已死的老人才会选择归入剑冢。一旦归入剑冢,什么红尘富贵都与之无关。

    裴真朝那么年轻,她是裴氏子弟中的佼佼者,她本该有大好前程,她本该享受花团锦簇的一生!

    舒抱香无法呼吸,她握紧手中的断发。

    裴真朝像一团火,火不会停止燃烧,她只会熄灭。一切都要热烈,都要疯狂,她在燃烧!

    月光下,裴真朝的红裙晃得舒抱香流泪。

    裴真朝问的最后一句话,“下次有人抢你的东西,你会——”

    “我就杀了他!”

    简世鸢不忍地移开视线,舒抱香被裴真朝点燃了,从现在起,她也只有熄灭这条路可走了。

    法则金链突然开口

    [大锤,我知道什么东西碎掉了,是舒愫的万人迷光环,还有舒抱香的一颗心]

    简世鸢将视线移向舒愫,他沉默地站着,平静地玩着手掌里一截月光,他的妹妹在他身后野兽般嘶吼,他也无动于衷。

    裴真朝打碎了他的万人迷光环,他忽然明白了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从那天起,他不会做什么事都很顺利,他开始失败,从剑招被拆,到题诗被人破开,他不再是那个耀目的舒氏鹤子,一切都在腐烂,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垂下了他的脑袋。

    舒抱香异军突起,一路冲撞,直接杀进舒氏核心圈,抢夺君子剑时,她展示了属于她的恐怖。

    谁挡她,她就杀了谁!

    无论亲朋,无论男女,谁挡她的路,她就杀了谁!

    法则金链很喜欢看热血的升级剧,之后的剧情它看得很爽,简世鸢有一搭没一搭跟它聊天,他们关注着舒抱香的成长,直到简世鸢瞥到场面里的一个少女。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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