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眼睛彻底好了,严旬安送他回校上课,并严肃提醒他:还得回来给她做饭。

    还有,睡觉。

    高瞻环视熟悉的校园,欣然答应。

    高瞻落下了不少课程,所幸老师同学都多少知道他的情况,在他请求借课件ppt与笔记时都答应了,何况他附送了一些小礼物。

    高瞻上课用心听讲,没课时去图书馆补进度,一般情况下还得回公寓给严旬安准备吃的,忙得团团转,连兼职都停了。

    社团等活动自然是没空参与的。

    但也推不了。

    团支书来催过高瞻几次,说书画协会的学长学姐们都很想他,尤其是林黛学姐。

    高瞻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眼,“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团支书被他这严厉肃穆的表情骇得一怔,讪讪道:“大家都这么说。”

    “鹦鹉才学舌,人云亦云。”

    团支书发懵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高瞻是在骂他,骂他是鹦鹉,没脑子。

    高瞻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团支书心里忿忿:就你清高,被美女想着念着还嫌弃上了。

    不过经过团支书这一遭,高瞻决定去参加社团近期的活动,问了组里的学长,竟是去ktv唱歌。

    高瞻一时无言,还没来得及寻个理由躲了,学长就已经给他记名了。

    高瞻想告知严旬安一声,他明天晚上会晚些回来,结果一整天都没见到人,连饭点她都没回来,深夜她带一身疲惫回来,快速洗漱后,沾床就睡了。

    第二天又早早离开。

    高瞻不知她在忙些什么,只想着不便打扰她,当天傍晚做了晚饭,又写了字条说明情况便去了ktv。

    包间很大,社团的社员几乎都在,高瞻与多数社员的关系还算融洽,跟他们打招呼,被问到怎么最近没来社团,他言简意赅回答身体不适,敏锐察觉到角落里的林黛投递过来的视线,大大方方的看了过去,朝她微微一笑。

    林黛怔了怔。

    高瞻在距离她不远的位置落座,中间隔着三人。

    气氛随着震耳欲聋的歌声火热了起来。

    林黛悄然靠近。

    “高瞻,你怎么了?”

    高瞻正在给严旬安发信息说明情况,万一她看不见他留的纸条生气,届时他又得“割地赔款”,发信息等于双重保险。听到林黛细细柔柔的声音,他本能微偏身子,避免暴露手机。

    “没什么,谢谢林学姐关心。”

    林黛目光一黯,“是哪里不舒服吗?”

    “已经好了。”

    林黛沉默了一下,难以启齿,又委屈求问:“怎么把我拉黑了?”

    高瞻闻言一愣。

    应该是严旬安做的,住院期间郑昭打他电话打得频繁,她都能将郑昭手机号码给拉黑,后来他才发现的。

    “我不小心点到了,抱歉,林学姐。”

    高瞻连忙打开将林黛的号拉回来,虽然不愿与她过多接触使她被迫招惹流言蜚语,但社团中开展活动,其前期准备工作必须要联络。

    林黛并不相信他这说辞,也没点破,只是点了点头。

    “林学姐要唱什么歌吗?”高瞻问。

    林黛摇头,“今晚嗓子有些疼。”

    高瞻起身,“我去帮林学姐要杯温水。”

    林黛心上一动。

    温水很快就送来,却是一个学弟端过来的,乐呵呵说:“学姐,你嗓子不舒服早点说啊,我们可是很乐意为学姐服务的。”

    林黛略错愕的道了谢,循着学弟回去的身影,远隔着众人,与相距最远的高瞻对视,他目光平静,唇角噙着浅笑,礼貌又疏远。

    这次,林黛再也没有接近的念头了。

    高瞻同社长说了会话,应下几天后社长作品出展的画展邀请,心想恰是周末,可以让阿怜上来看看,她最近心情似乎不大好——即便她以为掩饰得很好,他还是感知到了,到时当面问她。

    这时,包间门被推开。

    众人皆是一静,在进来人的一句玩笑中又恢复了原状。

    高瞻仍在思索有关阿怜住处行程等安排,直到身旁坐下一个人才回神。

    “又见面了,高瞻。”

    “嗯,晁学姐。”

    包间内,也只有高瞻身旁的位置是空着的,且接近社长。

    高瞻知道,晁欣虽不是书画协会会员,却与社长是高中同学,关系还不错,经常帮协会拉赞助或者直接自己赞助。

    “你们认识?”社长问。

    晁欣大大方方道:“我表妹的对象我还能不认识?”

    社长笑了笑,不揭她们姐妹俩从小就不合的底,一般严旬安的人,晁欣是不屑去沾碰的。

    晁欣没理社长,故作不忿,对高瞻道:“我刚才在三楼包间看到严旬安了,以为你跟她一块过来,害得我好找一圈,没成想你在这里。”

    这半是挑拨半是玩笑的话,高瞻不知该如何接。

    沉默是金。

    晁欣凑近。

    高瞻不着痕迹挪动身子。

    晁欣笑了笑,起身去唱歌。

    她尽情演唱梁咏琪的《灰姑娘》,视线有意无意停留在高瞻身上几番,高瞻视若无睹,看向屏幕,歌词在上面滚动着:

    ‘尽情愚弄我吧,我自行回家没有眼泪要留下,不要忘记,我不会是个笑话。’

    一曲终了,众人纷纷捧场鼓掌,晁欣回到了原位,高瞻要与社长交换位置,他坐在两人中间不合适。

    社长知道晁欣还要与高瞻说话,哪里肯,只道:“我怕长痔疮。”

    说完,反而离他们远一些,顺便暗示晁欣:她们的恩怨归她们的,不要把他社员欺负得太过分。

    晁欣蓦地凑近高瞻,高瞻来不及躲开,两人姿态过分亲密,晁欣似与他窃窃私语:“严旬安在那跟朱云贞玩游戏,都快亲上了呢。”

    晁欣美目流转,“你说,把这么优秀的男朋友扔在这里,跟一个女生抱着亲来亲去的,有什么好?”

    晁欣严密观察着高瞻的表情变化,但他眉梢都没动一丝一毫,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或者说习惯了。

    越是正常,越是不正常。

    若是其他反应,晁欣倒还觉得什么,可他如此平和淡然,竟让她罕见的感到愧疚。

    方才在严旬安那里吃瘪,不应该迁怒高瞻。

    他身不由己。

    晁欣沉吟片刻,“抱歉。”

    高瞻:“没关系。”

    其实她也没做错什么,将一件事情陈述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而已。

    晁欣收回轻佻的态度,坐正了,看着又跳又唱、欢乐无边的众人,嘴上真诚劝慰着:“高瞻,你还年轻,你头脑聪明,做事沉稳,待人真诚……你值得更好的。”

    虽然与高瞻只接触三四次,却已经足够了解一个人了,何况晁欣十几岁就参与家族生意,什么牛鬼神蛇都见过,看人的本事不差。

    就这样的人,且不论是否被严旬安胁迫,他自己都一心栽在严旬安身上,不值当。

    高瞻失神了下,“谢谢。”

    似有所感,高瞻转头看向包间房门,门上嵌的玻璃上不知何时有个身影,与严旬安有几分相像,在他看过来时迅速移动消失了。

    晁欣同社长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高瞻坐了一会,也提前走了。

    到了公寓,严旬安没回来。

    高瞻去了厨房,果然,饭菜依然在微波炉中,纸条静静躺在桌子上。

    严旬安傍晚没回来过。

    高瞻看着纸条,许久,拿了起来,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他去洗了澡,也洗了衣服,回到桌前捡起之前中断的软件设计作业,这是上两周就布置的作业,以三四人为一组,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分到了团支书那组,其他组员以他前期缺席为由,让他负责。不得不说,一边赶学习进度一边运用这些新知识独立完成作业,让他感觉有些吃力。

    集中注意力做了快一个小时,高瞻揉了揉晴明穴,听见外面的声响,不动声色保存作业并同步到云端,然后收起电脑。

    严旬安进来身形有些踉跄,瞧见静坐在厅沙发上的高瞻,脚步加快了,直接摔在他身上。

    “晁欣跟你说什么了?”

    那道身影,果然是她。

    高瞻呼吸间尽是她带来烟酒臭味,他凝视着她的薄唇,唇不点自朱,不知朱云贞是否真的尝过。

    “说你跟云贞姐玩游戏。”高瞻推了推严旬安。

    严旬安顺势坐起来,原是有些醉意,听到这话顿时清醒了过来。

    已有猜测,但高瞻直白说出来,令她莫名心虚不安。

    朱云贞今晚玩游戏输惨了,被罚挑选一位在场的、排除她男友的人拥吻,朱云贞请严旬安帮忙,严旬安在软磨硬泡下答应了,但是眼瞧着朱云贞越发凑近的脸,红润带露的唇,她脑海中全是以往撞见朱云贞亲吻男友的画面,她深觉反感恶心,偏了偏头,唇落在了她脸上。

    朱云贞受伤的眼神让严旬安闪躲,她只得转而去看别人,警告他们适可而止,然后匆匆离开包间。

    后来她目睹了晁欣对高瞻神深情款款歌唱,继而两人依偎一块,亲密无间。不知为何,在他看过来时,她竟再次落荒而逃了,再次回到朱云贞那里“借酒消愁”。

    今晚太乱了。

    情况突发:朱云贞的突然示好,高瞻与他人的亲昵,严旬安都无法从容应对,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

    “就只有这些?”严旬安再发制人。

    高瞻挪远几公分,“她夸我头脑聪明,做事沉稳,待人真诚。”

    严旬安不怀疑高瞻在说谎,只是觉得他过分天真,冷笑道:“你信了?”

    晁欣为什么会无端端夸他,定然是有所企图。

    高瞻看向她。

    那她又是怎么想的?

    严旬安的怒视给了他答案,“愚不可及。”

    也是,在她眼中,他一文不值。

    高瞻表面并未多在意她的叱骂,突然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严旬安懒懒的半垂眼皮。

    “桌角,墙角的防撞包边是你让人——”

    严旬安打断他,“是钟鸣的馊主意。”

    她嘴硬道:“我才懒得管你。”

    高瞻了然。

    留在这里固然有严旬安强迫的原因,但他又何尝不是因为这小恩小惠,没再反抗,“随遇而安”呢?

    包括厨房里添的一套专用于雕花的刀具,衣橱中渐多的衣服,浴室储物架上与昂贵用品相较突兀的他习惯用的沐浴液,他都曾为此而默默感动着。

    所以,回想到之前严旬安对他的伤害、骂他是一条狗,他觉得屈辱难过的同时,也在心里为她辩解:她不过是刀子口豆腐心。

    可事实总要教他清醒,教他正视这些不堪。

    高瞻说:“我想回学校寝室住,以后我会按时过来煮饭。”

    严旬安说:“你哪都不许去。”

    高瞻看着她。

    平静得几近是冷漠的脸,让严旬安看着心里有些害怕,慌乱甚至是难过,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他那里,在流失。

    “是我,是我特地吩咐他们安的防撞条。”

    严旬安改了口,妥协了,坦言她是有些在乎他。

    承认并表达自己的感情就像把自己的伤口弱点敞露在敌人面前,百弊无一利,但此时,她慌不择路。

    “是我,你听清楚了,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

    高瞻态度并不松软。

    即便是真的,先前她没承认,说明她耻于表达对他的好,在她心里,他压根不配得到她的好。

    严旬安咬紧牙关,绝不退让半分,“你哪都不许去,远瞩,你哪都不许去。”

    见高瞻无动于衷,严旬安心里惴惴,无计可施,又恢复了本色,威胁道:“你要是敢回去,我马上让郑昭滚出g市。”

    高瞻闻言,忍不住愤怒,“你只会威胁别人吗?”

    “我还会说到做到。”

    高瞻胸起伏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厌倦的阖上眼。

    严旬安爬到他身上,警告道:“你哪都不许去。”

    高瞻偏过头,拒绝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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