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应怜因为高瞻难过忧愁着,然后被高瞻反问起她的近况与异常而中断了,吞吐解释是要升高三,感觉学习压力有些大,还有对未来大学选择的焦虑。

    她顺势提起想过来这边跟哥哥一块读书。

    如此,高瞻的思绪便被她不知不觉带到未来的择业规划方向去了,思量片刻,他安慰阿怜,不要过于紧张,尽力而为便是,说完,他问阿怜有没有带试卷或者课本过来,哪里不会给她讲解一番。

    高应怜瞪了高瞻一眼,嫌弃他太过简单粗暴,“哥,我不是上来玩的吗?”

    “周末了还要看书,会加重我的恐慌跟压力的。”

    高瞻失笑,“我以为这样能帮助阿怜更快速更好的解压。”

    他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的。

    他故意的。

    高应怜翻过身,不想面对捉弄自己的哥哥。

    经过打岔,兄妹俩的心情好了很多,又说了些话便睡觉了。

    兄妹两人作息规律,第二天一大早起了床,去当地稍有名气的早餐店吃饭,这些早点口味未必极佳,但到底是“一绝”,总要尝一尝。

    高瞻早已提前跟高应怜确定行程了,吃完了早餐,两人去附近的商场逛一逛,当然,高应怜为哥哥着想,更多的是逛而非买,一路下来,除了热饮,高瞻手上只添了一个小袋子,里面是护手霜,是高应怜见他指头有小皲裂缝专门给他买的。

    从商场出来,两人坐地铁去上周社长提及的画展。

    画展主题是国画,入门即见一副白纸,其上“松花溅”三字写得逸兴遄飞,磅礴大气,室内布置得很是雅致,廊道,丛竹,小泉,还有几只斑文鸟在木制小笼中探头,人看画,鸟看人,各不相碍。

    众人安安静静观摩鉴赏丹青,偶尔细声交谈几句,都是极有深浅轻重的,气氛温雅和缓。

    “阿怜喜欢这画?”

    高应怜在一张画前伫立良久,绘画风格摹马一角夏半边,留白大半,边角作景,焦点集中,画中春和景明,远山清淡,近处湖泊突出,中穿插数位书生行人,清旷俏丽,赏心悦目。

    “喜欢。”

    高瞻看到画中山脊处巧妙的落款:小篆林黛两字,还附有她的印章。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轻声的呼唤随之而来。

    “高瞻。”

    高瞻回头,“学长,林学姐。”

    社长身旁还有林黛,与林黛有几分相像的少年。

    “我还以为你明天才会过来呢。”

    高瞻浅笑,“明天有别的安排了。”

    “这是你朋友?”社长看向高应怜。

    “我妹妹,高应怜。”高瞻介绍双方,“阿怜,这是我学校书画协会的社长,部门组长林黛学姐。”

    林黛见高瞻停顿了一下,补道:“我弟弟,林书。”

    高应怜抿嘴微笑,她性格慢热,面对外人多是腼腆。

    “你们刚来?”社长问。

    “刚来。”

    社长揽着高瞻的肩膀,开玩笑道:“这画展原是我先跟你提的,你一来就给你林学姐捧场,阿黛,还是你跟高瞻感情亲厚啊。”

    林黛看了高瞻一眼。

    高瞻解释道:“阿怜很喜欢林学姐的画作。”

    “哦?阿怜妹妹等下去看看我的,看喜不喜欢我的画。”社长乐道,低头瞧了瞧手表,“我暂时有事,得先离开一会,回头你们还在的话一起吃饭?”

    林黛又看了高瞻一眼。

    高瞻:“怕是不行了,已经买了长隆的门票,下午打算过去看看。”

    但并不影响一起吃饭。

    委婉却明显的拒绝让林黛心里空落落的。

    “那下次?”

    “好。”

    社长离开了,剩下一对姐弟,兄妹。

    高瞻见高应怜视线在林黛身上停留了一下,问:“林学姐,一起看吗?”

    林黛怔了怔,“好。”

    虽说同行,交流却寥寥。

    只有偶尔林黛看高应怜在某幅作品留驻一会,主动交流了想法,点出其中的技法与高雅气韵。

    高应怜的惊讶与倾佩取代了几分腼腆,“原来是这样,我只觉得好看,但让我说哪里好看,我是说不出来的,林姐姐你可真厉害。”

    “略懂皮毛而已,”

    林黛很是谦逊,毕竟学无止境,谁也不敢说自己完全懂。

    林黛心里游移不定,不着痕迹的扫过高瞻,鼓起勇气朝高应怜说:“家里还有一些我往日画的画,如果阿怜不嫌弃,可以挑几副拿回去。”

    末了,林黛又补了一句:“就当,感谢阿怜对我那副画的欣赏。”

    那幅画已经捐给画展主办方了,想赠送给高应怜也不行。

    高应怜闻言一喜,首先看向高瞻。

    高瞻颌首。

    高应怜对林黛感激道:“谢谢林姐姐。不过我就不亲自去挑选了,林姐姐的画作自然都是好的,我只要一副。”

    “不气。”

    林黛听得欢喜又难过。

    流光易逝,画展门口,高应怜与林黛郑重道别。

    待高应怜走远,林黛仍没收回视线。

    “姐?”

    林黛轻轻呢喃,似自言自语,“他真好啊。”

    不暧昧,更不会给别人任何机会。

    “是吗?”

    林书疑惑:这跟他同龄的小姑娘很好吗?

    去长隆的路上,高应怜都不看路了,围着高瞻左盯右盯,直到他无奈回视,她坏笑着调侃道:“没想到,哥哥还是这么抢手。”

    高瞻轻轻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别胡说。”

    “好嘛。”高应怜搂着高瞻手臂,问道:“我接受了林姐姐的画,真的没关系吗?”

    这可是林黛看在高瞻的面子上送的。

    “没关系,林学姐偶尔也会送同学朋友她自己的画,到时哥买些黄金粟笺回礼。”

    “金粟笺?”

    “就是金粟山藏经纸。之前见到林学姐在看地藏经。”

    高应怜知高瞻心细又周到,听到他这么说,便没再过于纠结此事,转而问道:“哥哥你也喜欢林学姐的画吧?”

    兄妹俩的艺术品味大多一致。

    高瞻点头。

    高应怜不知想到了什么,暗自忧愁须臾。

    看了来自世界的各种动物,再用了下午茶,然后去太古仓码头与当天日落留影,晚上到了另一条夜市街吃吃逛逛,第二天将艺术博物馆与高瞻学校南校区大致游了一番,下午高应怜就要启程回去了。

    这两天有多开心,分别时就有多不舍。

    高铁站前,高瞻又一次嘱咐她注意安全,有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或者戌时哥,心疼道:“半个月后,哥就回家了,不要难过。”

    高应怜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安又失魂落魄。

    高瞻回忆起她先前的不对劲,指腹碰了碰她柔软的脸颊,“阿怜,不要有太大学习的压力,哥只求你平平安安的。”

    高瞻弯腰与她直视,“哥再一次强调,你从来都没有拖累哥哥,你不是累赘。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怕,一定告诉哥。”

    望了眼有些阴沉的天空,高瞻说:“你可是下雨我都要护在怀里不能淋湿的宝贝。”

    “哥你好肉麻啊。”高应怜终于有了精神,只是眼角也红了。

    高瞻勉强笑了笑。

    以前他甚少用言语表达爱,现在却不能了。

    阿怜失去的,他要尽可能补上。

    高应怜扎进他的怀里,声音微不可闻,“真想早点过来跟哥一起生活。”

    “什么?”

    “没什么。”

    高瞻目送高应怜进站,人潮川流不息,她一步一回头,依依难舍,最终身影消失了。他站了许久,直到距离高应怜所坐的高铁发车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继而收到她发来报平安的信息,他才离开。

    高瞻回了妹妹信息,再翻看其他,那日之后,严旬安再也没联系过他,短信自然也没有。

    手指在屏幕上浮悬片刻,他还是没有拨出电话。

    高瞻还要回学校寝室一趟,拿之前的上课笔记本。

    途中下了雨,所幸他事先带了伞。

    到校门口时,雨势甚大,天地之间的白珠串帘厚重,百米外的景物被夜色与雨水深藏。

    雨水冰冷,高瞻行走再小心也不可避免的溅湿了鞋子,他不由暗暗庆幸,今天脚下踩的是平价鞋,而不是严旬安给他买的几千甚至上万的名牌鞋子。

    既然鞋子已经湿透,高瞻也不急着回寝室,问了郑昭,确定他等会回来吃饭,便绕道去食堂打包饭菜,打算打回寝室同他一块吃。

    路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经湖时,高瞻停住了脚步,继而往前走,再站住,伞往旁边移动。

    “晁学姐?”

    晁欣坐在石凳上淋雨,浑身都湿漉漉的,但她的精神状态很正常,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着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高瞻。”

    “嗯。你这是?”

    晁欣打了个寒战,坦白道:“我这是使苦肉计。”

    “……”

    “当然,目标不是你。”

    “我知道。”

    因着晁欣与严旬安是表姐妹,高瞻不禁对晁欣多了几分关心,何况她人还不错——上次她在ktv中略带恶意的提醒,经过她致歉后,高瞻压根没放在心上了。

    他劝道:“那差不多了吧?”

    晁欣点头,“是差不多了。”

    “你送我回寝室?”

    她已经淋湿,但雨水拍打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

    高瞻只有一把伞,分不了两人,便答应下来。

    两人一起往附近的女生寝室楼走去。

    晁欣说:“严旬安今天就能出来了,你短暂的好日子要结束了。”

    “……”

    高瞻忖量了下,说:“谢谢。”

    感谢她的提醒。

    晁欣瞅了高瞻几眼,笑了,“真的谢谢我?看你这样子,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对你来说,她出来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吧?”

    晁欣长相娇媚妖曳,性格却颇是爽朗大方,高瞻被说得也不恼,反而莫名的轻松了不少,毕竟,能同他人讨论他与严旬安的机会是少之又少——除了他自身不愿透漏的原因,观因素也不少。

    高瞻不答反问:“那你呢?”

    “我?哦,要等价交换是吗?”

    “说来你应该要骂我一声畜牲了,不是春天,在这大冬天里,我看上了个十六岁没开窍的小男生。”晁欣自嘲道。

    “……”

    高瞻说不出安慰她的话,“所以这苦肉计?”

    晁欣大大方方点头,“我得让他来关心关心我。你觉得如何?”

    高瞻不置褒贬,只道:“即使为了国王的宝座,也永远不要欺骗。”

    晁欣闻言一怔,“是有些道理。不过,我以为你会劝我放弃。”

    “我没立场,何况你也不会因为我的劝说放弃。”

    “这倒也是。”晁欣的话头又绕回来,“所以严旬安能出来,你还是高兴的吧?”

    高瞻点头。

    他承认,他是高兴的。

    尽管他不愿如此,但心是不可控的。

    “晁学姐知道旬安是去哪了吗?”

    “回她真正的家。”晁欣但没半点隐瞒的意思,“你不也猜到了吗?她这次不好受,你可得小心着点了。”

    “我知道。”

    到寝室楼下了,晁欣曲起中间三根手指作电话状,说:“有事可以找我。”

    高瞻点头,这次接受了她的好意。

    与郑昭吃了晚饭,拒绝他的挽留,高瞻换了双鞋便回公寓。

    门口的一双女鞋歪七扭八,严旬安显然已经回来了,室内却黑黢黢。

    高瞻注意到鞋架上专属于严旬安的白色拖鞋还在,由此可见,她是光着脚在屋内行走的,并非所有的地方都铺着毛毯,地板冰冷。

    厅没人,厨房没人,书房也没人。

    高瞻推开了卧室的门,摸索着小心移进,终于在靠近阳台那侧的床头边发现抱膝蹲坐的严旬安。

    她抬头,一双瞳孔如初初现世的黑水晶,先是茫然,然后纯粹而冰冷。

    “玩得快乐吗?”严旬安打破了沉默。

    高瞻心沉了下来。

    “去开灯。”

    语气中是压得严实且沉甸甸的怒火。

    室内一片明亮,严旬安身上疲惫萧索彰明较著,大概是蹲久了,她扶着墙站起来,向高瞻怒目而视,极度沙哑的声音一圈圈放大,“我说了,你哪都不许去。”

    她即将降临的失控,让高瞻后退了半步。

    严旬安一瘸一拐的逼近,“你听不懂我的话?”

    “还是不想听?”

    高瞻后背抵着墙,“我只是带我妹妹去玩。”

    “你只是带你妹妹去玩?”严旬安重复着这话,苍白的唇勾起了一个极度讽刺的笑,她抬手狠狠往高瞻脸上打去。

    很快,一抹血自高瞻嘴角流出。

    衣领被揪了起来,严旬安的脸贴得很近,眼中的嫌恶也很近,“林黛,方扬子,晁欣,郑昭,你又跟多少人接触过?你知道你身上的味道有多臭吗?”

    “还有多少人?告诉我你还有多少人?”

    “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

    “为什么?”

    “我警告过你哪都不许去,我警告过你的。”

    言语中微不可察的失落与难过,随着斥责叱骂消失殆尽。

    严旬安愈发咬牙切齿,神情与十八岁生日那晚她要在酒店中自残前一样变得无常而癫狂,她伸手还要伤他,却不知怎么的,转了个方向,直接拧下壁灯摔碎,然后是花瓶转眼间成了一地瓷碴,桌子与落地玻璃门相撞两败俱伤,被罩被划烂,白色的羽绒漫飞。

    目之所及,无一物完整,耳朵被持续不断的尖锐声而刺得发疼,高瞻怔忡站立着,直到严旬安手上滴滴坠落在地的血将他神志带了回来。

    高瞻走近她,“严旬——”

    尾音蓦地消失。

    在严旬安回头捕捉到他的一刻,透过凌乱的几缕发,嗜着暴戾与绝望的凤眼,让高瞻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高瞻一点点往后退。

    可还是太迟了。

    门把手来不及拉开,严旬安就从后面攀扯住他。

    “钟鸣!”

    高瞻大喊一声,然后膝窝一痛跪了下来,脖子被纤细的手臂紧紧勒住,耳边充斥着严旬安恶魔一般的呓语,“一起死吧,一起死吧。”

    高瞻掰不开她的手臂,求生的本能与不想伤害她的顾虑激烈对抗着,氧气越来越少。

    “砰,砰。”

    不知什么时候,严旬安之前锁住的门被强行打开。

    严旬安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不理会身后进来的钟鸣,始终专注的施行着自己的执念:弄死高瞻再自己去死。

    钟鸣眼疾手快,迅速卸掉严旬安的力气,再以绝对的力量优势控制住她。

    “滚,滚开!”严旬安嘶吼着挣扎。

    钟鸣嘴上告罪,手上且不放松,还控制住严旬安踢过来的腿。

    终于得以解放的高瞻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剧烈咳嗽,全然顾不上死死盯着他的严旬安。

    “滚开,我让你滚开。”严旬安癫狂又歇斯底里威胁:“远瞩,你敢走,你敢走!”

    高瞻浑身发冷,止不住战栗。

    以往即便他冒犯她,即便她再不痛快,也只是折磨他一番而已,不曾有半分杀死他的任何意图,但现在——

    她是真的想弄死他。

    她真的这么想。

    “高瞻,你帮我个忙。”

    压制有丰富格斗技巧的严旬安,同时又不能伤害她与钟鸣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根本抽不出手来呼叫待命于楼下的人,以及通知秦医生。

    高瞻失神的看着钟鸣侧了侧身子,露出腰间传讯器,示意他过来操作。

    可声嘶力竭呼喊着他、仿佛要将他剥皮拆骨吃下的严旬安也距离传讯器很近,近在咫尺的姣好却扭曲的脸、疯狂锐利得几乎实质化针的目光与一声声质问都将高瞻钉在原地。

    “你不是喜欢我吗?不是爱我吗?”

    “你就这么怕死?”

    “为什么不肯跟我一起死!”

    “远瞩,远瞩!”

    “滚,给我滚开,钟鸣,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滚开。”

    明明她没再扼住他的喉咙,高瞻却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高瞻碰到了传讯器,同时,手腕也被长发碰着——严旬安被束缚住手脚,歪着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他靠近探头,她眼中是病态的期盼与极致的绝望,乍看之下,十分骇人。

    这几根发丝,如蜘蛛网又如电线,感觉就像触电了,不,比触电还要恐怖惊悚一百倍。

    心脏紧缩,胃部翻腾。

    高瞻登时呕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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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川的昨日的深渊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故我澎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飞鸟川的昨日的深渊结局,飞鸟川的昨日的深渊,一本书并收藏飞鸟川的昨日的深渊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