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五点,天空已经蒙蒙亮。
伴随着卷帘门哗啦啦升起的声音,一辆超重大货车从公路上缓缓往前驶去。
苏又芹从还未升高的卷帘门下钻出来,站在门前静静看着大货车碾过的路面,清晨还未沾染热气的风卷起她的头发,额前刘海掀开,露出一道大拇指大小的伤疤,那伤疤殷红泛紫,十分显眼,若是细看,伤疤边缘还有线条痕迹,像虫脚一样,有些吓人。
一辆小轿车按下喇叭,将大货车超过。
苏又芹后退一步。右侧脸颊处传来微痒,她抬手摸了一下,这处也有疤痕,比额头的疤痕小一点,颜色也较淡,偏粉色。
有瘦弱行人背着背篓从公路边人行道走过。见苏又芹站在门前空地上,朝她好奇看了几眼。
咔哒一声,自动卷帘门升到了顶端,屋里白炽光将门前照得透亮,与路灯光连成一片。屋里靠墙摆放着两列八张桌子,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家餐饮店。
苏又芹回到屋里,先将放在卷帘门后的移动蒸笼车推出来,走到屋子最里面透明玻璃围起来的厨房,将已经放在大蒸笼里的五大笼包子、馒头推出来,放在蒸笼车上,打开煤气,开始蒸包子馒头。
随后她将台式电饼铛推到另一侧,去厨房将已经切割好放在移动桌上的油饼面也推出来,打开电饼铛,一边等饼铛加热,一边摊好四张油饼。
天空慢慢变亮,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多起来。
四张油饼刚从饼铛中被捞起来,一辆黑色杂牌小车停在马路边,一个穿着灰色t恤、长得矮矮胖胖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朝苏又芹招呼:“又芹。”
这人是苏又芹小时候的玩伴朱成。
朱成没有考上大学,职高毕业回家跟着父母做生意,早早结婚生子,没到三十,已经隐隐有中年发福的迹象。
苏又芹停下动作,朝朱成浅浅一笑。
“今天我是咱们店的第一位客人吧?我要两个红糖包子、一个菜包,两个油饼,三杯豆浆,带走。”朱成站在蒸笼车前,掏出手机对着二维码一扫:“十二块吗?”
苏又芹点头,脱下食品塑胶手套,将油饼装进纸袋,走到蒸笼车边装好包子,又从旁边的桌上拿起豆浆,一起递给男人。
朱成连忙接过,“马上要开学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我听莽子说你想招人来帮忙?”
苏又芹点头,她前几天去养鸡场买鸡蛋,告诉养鸡场老板莽子自己想招人的事情,莽子说帮她问问。
“明明有个表姐,四十多岁,九大队村里的人,想来镇上找活儿,你要吗?她以前在初中食堂帮忙,一个月一千,包吃包住。”
苏又芹掏出手机,点开朱成的微信,飞快打完一段字,发给他:“可以呀。我给她一千三,包吃两顿。不过,不能提供住处。”
朱成抬头笑道:“没问题,她有住处。她儿子去年过年回来在镇里买了套小二手。明天是赶集日,我让她来一趟你看看,合适就留下,不合适也没关系。”
苏又芹再次笑笑,给他发了个“谢谢”的鞠躬表情包。
朱成将手机放进腰侧装钱的腰包里:“和我客气啥。我先走了,进城去收货。”
苏又芹点点头,朝朱成挥挥手,看着他上车。直到黑色小轿车开走,她才收回目光,继续摊油饼。
天色越来越亮,路灯熄了。天空的自然白光裹着苏又芹。随着油饼放在热油上滋滋啦啦的声音,小镇渐渐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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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名平村,不知道名字来源于哪里。
听闻近百年前平村只是一个村子,后来随着行政区域的划分改变,平村因为所处的地方,被改成了乡,解放后乡改公社,后来公社改乡,又改成了镇。
现在,平村镇社区辖镇中心三个社区街道,周边十几个村子。
平村镇有一条省道从镇中心穿过。三十几年前,省道修建初期,周围村子有村民搬到省道边,沿省道居住,后来镇中心慢慢变成了三条街道,一条沿省道而立的公路街,一条以农贸市场为主的上东街,最后一条则是上东街旁边、政府所在的下西街。
公路街全长近两千米,镇中心小学和中学都位于公路街。
苏又芹出生在公路街边,家离小学大门不到一百米,离中学大门三百多米。
仗着位置好,苏又芹爷爷从学校后勤处退休后,在家里的门市上开了一家早餐店,只卖早餐。
苏爷爷年轻时是镇里有名的掌勺师傅,十里八村的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去做厨。爷爷还在学校厨房做了二三十年,来镇里上学的孩子们都认识他,几十年下来,苏爷爷成了平村镇广有名气的苏师傅。
苏又芹当年上学的时候,大部分老师都在她面前说:“我上学那会儿,是在苏师傅手里吃饭学习的。”
苏爷爷开的早餐店,用的是传统的自发老面,与现在很多早餐店贪图省事用的酵母菌产品蒸出来包子馒头不一样,面食质地细腻,香醇可口,更加好吃。
当初早餐店一开张,生意就很好,但早餐店只开了五年,三年前,苏爷爷生病后去世,早餐店就关门了。
爷爷当年总喜欢说他的一手掌勺手艺,没有传给自己的一儿一女,倒被从小跟在身边长大的孙女苏又芹学会。可是苏又芹上学的时候成绩好,一路上高中大学,又留在大城市里上班,这套手艺没用了。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在爷爷去世后的第三年,因为一场灾难回到小镇的苏又芹,重新开起了早餐店,开始用爷爷留下的手艺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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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是暑假期间,早上九点,苏又芹今日备的两百个包子馒头才卖完,她关掉煤气,准备将电饼铛里最后两个油饼夹起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从人行道边传来:“哈,这里开了一家店,哇,美女!”
活泼的女声,直直落进苏又芹脑中,她抬眼望去,两个年轻女孩撞进视线里。
站在前面的女孩身材高挑,穿着t恤牛仔短裤,扎着马尾,她皮肤白净,一双眼清澈含笑,刚刚那句话是她说的;她身后的女孩则稍矮,身材微胖,一张脸很小,看着苏又芹的眼里染上了惊讶和探究——她站在偏右一点的位置,看到了苏又芹右侧脸颊上的疤痕。
车祸过后,苏又芹已经见过好多次和女孩类似的目光,她已然习惯。朝着两位女孩笑了笑,埋头将两个油饼往纸袋里装。
“沈老师?早上好。”清脆童声从电饼铛一侧传来。
苏又芹抬头,斜对门何爷爷家的小孙女苗苗站在电饼铛后,手里拿着一张十元的钱,朝路边两个女孩打招呼,马尾女孩笑着朝苗苗挥挥手,亲切道:“早上好啊,何笑苗,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苗苗刚上小学二年级,小女孩长得瘦瘦小小,却很可爱,她指指苏又芹:“我来姐姐这里买早餐。”她顿了下,问:“沈老师,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呢,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可以给老师介绍一下吗?”马尾女孩上前几步,走到店门前空地上,视线在苏又芹身上和店里转了一圈。
“姐姐家的包子好吃。”苗苗大声说道,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期待地看着苏又芹。
苏又芹微微一笑,指着蒸笼摇摇头。
“啊,今天又卖完了呀。”苗苗眼里的光弱下去,“那还有什么吃的呢?”
苏又芹扫了眼面前纸袋装着的油饼。苗苗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那我要一个油饼和一碗稀饭,姐姐,还有稀饭吗?”
苏又芹点头。苗苗朝一直站在旁侧看着的沈老师挥挥手,指指店里:“沈老师,我先去吃早饭了。”
马尾女孩笑着点头,苗苗走进店里,自己拿碗乘上一碗稀饭,坐下。苏又芹将油饼装回小竹篓里,端给小女孩,回到门前,见两位女孩还站在那里,疑惑地看了她们一眼。
苏又芹无法招呼她们,只得拿起放在旁边的平板,快速打完字递出去:“不好意思,早餐已经卖完了。”
“啊,我知道。”马尾女孩自然回答,视线在苏又芹脸上停顿一秒,随后笑道:“你租了这间门市开店吗?我是沈芊垚,是旁边小学的老师。”
沈芊垚视线里有显而易见的探究和好奇,苏又芹内心不满,缓缓收起面上的笑意,她不想过多解释,点点头。
苏又芹从上高中开始,就在缓缓脱离这个自己出生成长的小镇,后来去北方上大学,毕业后又在一线城市工作,一年回家一两次,最多待二十天,与这个小镇逐渐脱节。除了周围的邻居和一些从小认识的长辈,其他人,尤其是这些年来小镇工作的年轻人,与苏又芹互不相识。
沈芊垚还想再问,苏又芹却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情。
“芊垚,我们走吧。”与沈芊垚一起的女孩唤她,沈芊垚应答一声,又看了眼苏又芹,转身和女孩一起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她刚走,一辆拉着蔬菜的三轮车停在门前马路边,一个长得瘦小的女人从三轮车上下来,女人肤色微黑,五官很小,仔细一看年龄也不大:“又芹,我给你送菜来了。”
苏又芹抬头,见是朱成的妻子明明,连忙走上前去帮忙。
明明从三轮车上拉下一个大袋子,袋子里装着三捆豇豆和一大捆葱。她将苏又芹挥开:“不用,你让开,我来。这袋子不结实,小心断掉,我直接拿到厨房去。”
苏又芹只得让开。跟着明明走进厨房,看着她放下东西,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她转菜钱。明明身侧包里传来支付到账的声音,她一边朝外面走去一边说:“刚刚我看见沈老师和石老师了,她来吃早饭吗?”
苏又芹摇头。
店里除了安静吃饭的苗苗,没有其他人,明明走到门旁,停下:“哦,我以为她来吃早饭。沈老师和石老师都是去年才调到小学的老师,沈老师是市里的人,研究生毕业,以前在市里小学工作,现在是这边小学里学历最高的人。她和我们年纪差不多。”
明明经常在学校、医院和政府送菜,认识很多人。
见苏又芹认真听着,明明继续说:“这两年镇里来了很多年轻人,学校、政府还有医院里面都有。我是和她们玩不到一块儿去,你有时间可以和她们一起玩。这群年轻人爱玩,之前我在寨口子边遇见他们在玩,玩那个什么,就什么闭眼那个,哦,对,闭眼杀?……不是,狼人杀。”
听见闭眼杀时,苏又芹一下笑了。
明明也跟着笑:“反正你现在回来了,短时间会待在镇子里,多和年轻人玩嘛。要实在觉得镇里没什么玩的,去城里玩也行啊,让朱成送你们去,开车就三十来分钟。”
明明个子虽小,性子却豪爽得很。她从平村镇下辖最远的山里村子嫁到镇里来,帮着朱成把生意做大很多。几个月前苏又芹刚回来,明明被朱成带来探望一次,那以后她就常常来陪苏又芹聊天。苏又芹开店整理门市,明明帮了好多忙。
苏又芹心中很感谢明明。
见明明真诚建议的样子,苏又芹点点头,将她送到三轮车上,看着三轮车远去。
等到苗苗吃完饭离开后,苏又芹打扫好店面,将东西一一归置好,关上卷帘门,从旁边楼梯上了二楼住房。
十几年前平村镇发展最快的那几年,公路街大部分人都拆掉了两三层楼的砖瓦房,修起六七层的小楼房,自家留下门市和一两套房子,其他楼层都卖给较远村子里的人。
当初跟着苏又芹回来过的前男友,说平村镇只看公路街这一段,有十八线老县城的味道。
这栋楼是姑妈为爷爷奶奶修建的,门市和二楼留下自己居住,楼上四层都卖了出去。
苏又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读书工作后放假回来也是和爷爷奶奶住一起,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习惯了。
她的父母和弟弟长住东南沿海城市,苏又芹一般不去父母家。
这房子不大,八十几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家里大部分东西都是这些年苏又芹添置的,装修则是姑妈在苏又芹的建议下选择的风格,苏又芹住得很喜欢。
早餐店要求早上三点起床。
苏又芹上到二楼,重新洗漱后,躺回床上继续睡觉,这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多。
学校还有一周开学,今天在调试铃声,声音很大,伴随着熟悉的起床铃,苏又芹睁开眼,一瞬间,她忘了自己的年龄、不知自己在何处,直到看见枕头边随意翻开的一本书,才清醒过来。她翻身起床,用昨天的冷饭冷菜打发完午餐。
上午十点上楼时还没感觉,如今午间时分,屋外阳光刺眼,蝉鸣阵阵,空气里似乎热得在冒烟。
苏又芹将客厅空调打开,又摁亮电视,盖着一条小毯子搬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打开ppt和文档。前两天,前领导给她发来几份资料,让她帮忙出一个策划方案,五百块钱,如果方案能通过,还会给她提成。
苏又芹二话不说就接了。
苏又芹从公司离开时,从老板到领导都很唏嘘。但无法说话这一点,对于在公司上班的人是个大问题,随时随地的会议和交流,需要用语言去表达每一个观点。
苏又芹清楚自己的情况,也理解老板,主动提了离职。
老板也算仁至义尽,不仅将苏又芹养伤几个月的工资结给她,又多发了两个月工资,上个月还把她去年做的一个两年项目的提成发下来。零零总总的,算是发了一次年终奖。
这些钱被苏又芹存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会恢复,如果有能恢复的那天,她还是会离开小镇,那时候,她需要钱,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给自己安一个家。
苏又芹总觉得,自己和小镇的链接,没有那么深。
这个小镇,安放不了当年那一代离开的人,这些年里慢慢改变,接纳其他人,自小养大的人慢慢变成了外乡人。
不知道是谁抛弃了谁。
ppt一做就是大半个下午。直到微信提示音响起,苏又芹才暂停动作,捞起手机,是大学朋友林玲发来的消息,询问她的近况,问她嗓子有没有恢复。
苏又芹快速回了消息,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做粥。
天气热,只有凉粥才能入胃,水开米下,她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自她回来后,除了明明,很少有人来她家中,她放下锅勺,站在猫眼前一看,门口站着早晨和沈芊垚一起的女孩。
明明说的石老师?
苏又芹打开门,门外女孩怔愣瞬间:“啊,是你?!”
苏又芹轻轻点头,疑惑看着她。
女孩回过神,快速解释:“你好,我是石米,早上我们刚见过,在楼下早餐店,沈老师和你说话。”
苏又芹抬头,在手机备忘录上快速打字:“我知道,石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石米微微眯眼,看着递到面前的屏幕,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你不会说话?”
苏又芹面上情绪淡了两分,又快速恢复,点点头。内心对面前老师的好感减弱。作为老师,当着别人面问得如此直接,在面对学生时是不是也会这样揭人伤疤。情商似乎不够。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些失礼,石米歉意笑笑:“抱歉,我不知道。对,这个。”她将身后的信封递过来,“这是学校开学后游园活动的介绍和邀请函,我们会在国庆节假期前举办游园会,希望各位家长有时间来参观。”
游园会?
苏又芹自己上小学时,国家正倡导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校也会举办游园会。不过,那时候游园会只有学生能参加,学校老师会摆很多做游戏的摊位,学生拿着游戏券去玩,胜利了能换胜利卡,用胜利卡可以去兑换处换零食本子笔小玩具等。
这么多年过去,游园会还在举办,家长也能参加了?
苏又芹接过信封打开,石米见她有兴趣,快速解释:“游园会当天每个班都会准备节目表演,三年级以上的学生还会售卖自己完成的手工艺品和食物,来参观的人可以购买。”
嗯?苏又芹快速扫过信笺纸上关于游园会的介绍,这种玩法和小时候自己参加的游园会不像,更像邻国动画里的学园祭。原本她不应该将这个看法说出来,但可能是屋外暑气过盛,她身前很热,背后则感受着空调凉风,脑子也处在冷热之间,于是将自己的看法通过手机打了出来。
石米看清文字后嘴角微微耷拉了一下,有些讪然:“是有点像。”
苏又芹意识到自己多事了,她暗暗叹气,作为十八线镇子的小学,能为孩子们举办这种游园会已经很不错,何必去挑明这种事。很多从村子里来的孩子,一年都不一定能去市里玩一趟。这种游园会,至少能给他们的成长生活增加一些回忆。
苏又芹收下了邀请函。留下联系方式,还主动提出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自己。
石米连连道谢,见她额角有汗出现,苏又芹让她稍等,转身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一瓶凉茶给她,她再次道谢,楼下忽然传来喊声:“石米,还没好吗?”
“来了。”石米朝楼梯下回了一句,给苏又芹告别:“具体举办时间到时候我们会通过短信发送,记得查看哈。”
苏又芹点头,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她转头一看,沈芊垚正上完一半台阶,抬头看过来。
对上苏又芹的目光,沈芊垚快速笑了:“是你呀。”她的目光落在石米手里的凉茶上,快步踏上台阶:“竟然还买了凉茶,快,给我喝一口,好热。”
她刚刚还在屋外,一靠近门边,苏又芹就感觉到一阵热气,见她直直去拿石米手中的凉茶,苏又芹抬手抓住了她。
三人都愣住了。
苏又芹率先反应过来,松开她的手,转身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回身做了个招手的手势,示意让她们进来,自己去冰箱里重新拿了一瓶凉茶。
回到客厅时,两人还站在门边,沈芊垚正好奇地朝屋里张望。
苏又芹将凉茶递给她,沈芊垚连忙道谢收下:“你真的是来镇里租房开店的吗?这屋子也是你租的?”
她额角上还有汗水渗出,笑得灿烂,让苏又芹不好意思再骗她,只得告诉她这就是自己家。
沈芊垚:“你是从外面回来的吧,以前没有见过你?”
苏又芹点头。
沈芊垚目光在苏又芹脸侧停留几秒,又看见茶几上屏幕显示在做ppt的电脑画面,笑着说:“有时间一起玩哦。我们先告辞了,谢谢你的凉茶。”她退回门外,石米也同苏又芹再次告别,苏又芹看着两人下了楼梯,关上门。
沈芊垚和石米往下一栋楼走去。
已近五点,天空中连一片云彩都没有,日头依然毒辣,飞速驶过的小货车掀起一阵尘土和热风。
沈芊垚拧开瓶盖,默默吞下口水,突然说道:“她长得真好看。”
石米被热得难受,还能接上沈芊垚的话:“可惜脸上有那么明显的疤,还不会说话。”
沈芊垚不答,脑中想起苏又芹精致的五官,还有那明显不是天生的疤痕,仰头喝了一大口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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