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后院正房,刘夫人放下茶杯,神情严肃,“这几点都是为你好……”

    “第一,身为人妇,需得恭谨谦顺。出嫁从夫,要以夫君为天,不要失了分寸和夫君闹。夫君若是贪玩,要懂得规劝,这自来夫荣妻贵,你们是夫妻,便是一体,将来乐安若能科举及第,封侯拜相,你自然跟着享富贵。”

    “第二,身为人妇,需得孝敬长辈,友爱兄弟姐妹。乐安专心学业,家中事物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你身为妻子,要主动弥补,譬如晨昏定省,孝敬婆母、太婆母,照顾弟弟妹妹,给弟妹们做些衣裳,也是你身为嫂子应该做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第三,”刘夫人看着她不够认真的样子,加重了语气,“这第三,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听说你之前带着下人闯了青楼?那是什么地方?不干不净的,是正经人家的娘子该去的地方吗?还和那什么楼的妈妈来往?你是侯府娘子,一个女儿家,偷偷摸摸去青楼,像个什么样子?要是叫人知道,别说你们卢家,就是刘家的脸也叫你丢尽了!”

    “伯母说我去什么楼,可有人证物证?”

    刘夫人没料到她反问,愣了一下,“你长辈亲眼所见,还有假?”

    “不知是哪位长辈?我卢家亲眷少,何时有这样说三道四的长辈,我竟不知?”

    “放肆!怎么说话?是大房的大老爷亲眼所见,那日后就是你的大伯父!”

    “哦原来是纪大老爷亲眼所见,想来大老爷也在那里了,大老爷身为长辈,不以身作则,怎么好意思指责晚辈?”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卢飞鸟穿越以来,就是她亲爹亲娘也没有这样指着她鼻子说什么一二三什么不干不净,她又是她的什么人?说句不好听的,门都没进,就指手画脚,真当她没脾气了!

    “大梁律上千条,有哪一条说过不许女人进青楼了?男人能去,女人为什么不能去?长辈能去,晚辈为什么不能去?伯母说出嫁从夫,敢问您儿子可去过烟花柳巷之地?他若去过,那所谓从夫,身为他未过门的娘子,去了岂不是才正常?他若是平生未近女色,才叫真正的洁身自好,明儿我就向他学习!”

    “你……”刘夫人气得倒仰,“男儿家与女儿家怎么一样?你知不知耻?在这里顶撞长辈?”

    “我什么时候顶撞长辈了,不说您是不是我正经长辈,您在这里给我立规矩,还不兴我就不明白的地方问上一问了?”

    卢飞鸟冷笑一声,“我还问一问您,或者问一问其他夫人,这满京城、全天下有没有人给未过门的媳妇立规矩的?”

    刘夫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她身边的妈妈赶紧扶过她,打圆场道,“三娘子,您误会了?我们夫人哪里是给您立规矩?是因疼爱您,这才提前指点指点您……”

    “是……是,我不过好意指点你,你母亲早逝,没人教养……”

    卢飞鸟的脸色彻底冷下来,那个看似柔弱,却在乱世中养活他们兄妹三人的女人,是没有教过她什么狗屁倒灶的规矩,可她给了她生命和爱!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穿越而来,很小便能听懂外界的话,她听到很多次有人劝卢母将她这样天生体弱的孩子丢掉,可是卢母却没有,她说她从来都不是拖累,她是她最珍贵的女儿。

    那样坚强的女人比这些高门贵户的夫人高贵一百倍一千倍,刘夫人有什么资格说她没人教养,她有,她娘将她教养得很好!

    卢飞鸟冷冷道,“刘三夫人,我娘是先武定侯夫人,是陛下亲封的二品夫人,您有什么资格说她?”

    刘夫人脸色一白,既气又羞。

    “请恕我失礼,告辞。”卢飞鸟转身,去耳房接了侄女,大步而去。

    后头的刘夫人气急败坏,“她这是……她这是什么作派?我是她未来的婆母!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娘,娘——”

    “七郎君!”“七郎君!”

    外面传来婢女的请安声,随着声音,一道身影掀开帘子进来,刘夫人眼眶登时便红了,“乐安我儿……”

    “娘怎么了?我听说您叫了卢三娘来说话?她人呢?”

    “快别说她!娘都要被她气死了!”刘夫人揉着额角,脸色难看。

    刘跃问道,“怎么回事?”

    刘夫人身边的妈妈解释道,“夫人好心提点卢三娘子几句,卢三娘子竟说其母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夫人,咱们夫人没有资格教她……”

    刘跃怒道,“岂有此理,我找她去!”

    冬日的园子,花木寥落。

    卢飞鸟越走越气!越走越气!

    什么恭谨谦顺?什么孝敬友爱?狗屁!真把自己儿子当皇帝了?

    早年她也不是没有来过刘家,那时候刘夫人一口一个“雀儿”,和他爹说她没有亲生女儿,一定把她当女儿疼爱。

    如今他爹走了,就欺负人!还没成亲呢,就拿什么一二三点来指手画脚!现在说她没教养,当年求亲的时候怎么不说?

    真是气死人!

    “哎!哎!”身后传来叫声。

    卢飞鸟头也没回,心道,哎你个大头鬼!

    “哎!卢三娘!”

    卢飞鸟回头看了一眼,转身继续走。

    刘跃小跑着追上人,拦住路道,“卢三娘,我叫你呢!”

    卢飞鸟瞟了一眼他,“叫我?我还以为您叫‘哎’呢!”

    “你……”刘跃语塞,顿了顿才道,“你为什么要气我母亲?我母亲一片好心,你不领情就罢了,为何要顶撞她?”

    原来是刘夫人的儿子,想必就是那位乐安了,真不愧是亲母子,这一上来先给人扣帽子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你母亲说了什么,她一清二楚,要不是看在她是年长的份上,就她说的那些话,别说一句,就是一个字我也不会听!”

    “你怎能如此?我们早已定亲,我母亲便是你的未来婆母,就算关心则乱,说了什么难听话,那也是为你好,你也万万不该这样气她……”

    “定亲又如何?你也知道婆母二字前有个‘未来’啊?就算成亲了还有丧夫还有和离,定亲又算什么?真当你们家是皇宫不成,是人都上赶着?”

    这话说得好似很不想与他成亲一般,刘跃先是一喜,又被她这避之不及的态度说得有些不高兴。正不知如何反驳,不小心瞥见她腕间的镯子,如同抓住什么把柄一般。

    “那是我家传家宝,我祖母说过留给未来孙媳妇的,你说你不想嫁进刘家,为何还收这镯子,岂不是心口不一?”

    “你说这个啊?”卢飞鸟举起手,袖子落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在红彤彤的手镯映衬下,愈发白皙好看。

    她故意晃了晃手镯,莲纹飞舞一般,藏在玉石之间的流光微微泄出,“谁叫我讨人喜欢,你祖母非要把镯子塞给我,长辈的一片慈爱之心,不收岂不是不懂事?我就是太懂事,又尊重长辈,这不就收下了。你祖母给我时没说要留给孙媳妇,要不然知道和你有关,就是叫人说我不懂事,我也不会收!”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把镯子还给我!”

    卢飞鸟嗤笑,“就算要还,也不会交给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把东西私藏了倒打一耙?”

    “我……怎会如此?”刘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深呼吸几次,气道,“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巧舌如簧,不尊长辈,举止粗鲁,蛮横无礼,无耻至极……”

    “哟~这是说不过我,便人身攻击了?”

    刘跃不知道人身攻击是什么,也猜到这奸猾的女子嘴里没什么好话,他一气之下,道,“你这样的女子,我是决计不会娶的!”

    说出这话他凭空生出一种底气,“我告诉你,我已与表妹互定终身,你若要脸,便尽早退亲!”

    “我为什么要退亲?你想退亲你自己去和你父母长辈说啊,来我跟前逼我作什么?哼,连这样的事都不敢说,你有什么担当?算什么男人?你表妹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刘跃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女子,牙尖嘴利、连未婚夫说退亲都丝毫不害羞,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急得挥舞着胳膊靠近。

    却还没到人近前,就被卢三娘身后一个婢女抓住胳膊,挣扎不得,“你……你放手!你干什么?”

    “干什么?”卢飞鸟叫小寒,“给我抓住他!”

    小寒听命,将刘跃双手反剪,压在背后,刘跃脸都白了,“卢三娘!你想干什么?”

    “刘郎君,应该您想干什么?说不过我不仅人身攻击还想打人?这就是刘家的教养啊,真是长见识了。”

    卢飞鸟微微弯腰,直视他,忽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其实仔细一看,你虽然长得没有那位名扬京城的王十二郎好看,学识也远不如人,但还算清秀,且我这人最不喜欢别人逼我了。”

    “你不是想要我退亲吗?我偏不,我偏要嫁进刘家,带着我爹留下的亲兵,上过战场的哦,嫁进来,然后你敢惹我生气,我就让把你吊起来打!你母亲说的嘛,身为人妇,应该督促夫君进取,王十二郎十二中状元,你二十了还一事无成,我进门后一定好好督促你!”

    “还有那位花容月貌的表妹,既然与你两情相悦,就纳了做个妾吧,每日天不亮,就叫她起来伺候我,给我夹菜打扇倒洗脚水,准保叫她欲哭无泪,一个月就成一盏柔弱的美人灯!”

    “你个恶毒的女人!恶毒的女人!”

    刘跃这样的人,打打不过,说说不过,只是无能狂怒罢了,卢飞鸟摆手,“放了他吧。”

    刘跃揉着肩膀,脸色不比他母亲好看多少,他还想再骂,但一怕卢三娘身边的婢女不分青红皂白动手,二来平日读的都是圣贤书,骂也骂不出来,最后只能重复了一句,“恶毒的女人!”

    转身败退。

    “哈!”卢飞鸟叉着腰吐出一口浊气,“舒服多了!”果然气憋在心里只会叫自己伤身,发出去就不一样了,伤得是别人的身!

    “姑姑你心情好点了吗?”卢呦呦拉拉她的袖子,眼中亮晶晶,“姑姑你真厉害!”

    卢飞鸟蹲下身,扯了扯她的脸蛋,“好多啦!呦呦,姑姑告诉你,以后遇到这种事,敢骂你你就骂回去,要是敢和你动手,你就打回去!为了身心健康,咱们不留隔夜气,当场就出……”

    “咳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卢飞鸟循着声音看去,眉头不由皱起。

    纪孤云?

    纪孤云依旧华美气派,她不赞同道,“雀儿,你怎么能教孩子这样?动辄打骂实非大家作派,呦呦也是侯府贵女……”

    “那照您的意思,为了所谓的大家作派,就该站在那儿,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纪孤云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但你不必如此偏激,呦呦是我的孩子,我是想着她好。”

    “如果你真心对她好,为什么这么多年私底下不闻不问?”

    “我……我是有苦衷的,我已然再嫁,若是对他们关怀备至,才是真的不好……”

    说得像真的一样,明面上不能,私底下还不能照顾一二吗?就算有苦衷,那在纪府中呢?她若是让纪大夫人多看顾孩子,两个孩子在纪家还能受欺辱?

    卢飞鸟握了握小侄女的手,“您既然有苦衷,那就不要管我怎么教孩子,毕竟您现在是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一出,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卢飞鸟眼尖瞥见瞬间的变化,不知道哪里说得不对,纪孤云哀叹两声,扶着婢女的手,一步三回头,最终仿佛伤心极了,再未回头,消失在月洞门后。

    卢飞鸟颇有些不解,“我说错话了?”

    谷雨忍笑解释,“纪……娘娘,还不是王妃娘娘……”

    啊?原书中这个时候她不是已经转正了?“她不是生了小皇孙?”

    “是,但还是侧妃……三王爷上折子说要为先王妃守孝一年,一年后再在纪侧妃和徐侧妃中册立王妃。”

    也就是说,纪孤云生了孩子但还是没转正?卢飞鸟暗暗发笑,最好一年后叫徐侧妃当王妃,那才好呢!

    一大一小,带着几个婢女一行也消失在月洞门后,又过了片刻,竹林后走出两人来。

    其中一个书童打扮,正说着,“郎君,非礼勿听……”

    “只是意外……”另一个正是刚才被拿来和刘跃比较的王敏之,他以手抵唇,轻轻咳嗽,耳尖却通红一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不远处的假山亭上,席还没开始便已喝上酒的陈忻正将这一切看个正着。

    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玩味的笑,“想不到堂堂名满京城的明月郎也会干这种偷听的事,该不会动了凡心吧?有意思,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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