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天找不到,江京墨便回了府,在大门那里等。小六子见状赶紧说:“主子您回去,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江京墨斜着眼看他,他便不再多言,也在一旁站着,心想自己可别多话了。
夜深了,还是没有回来。
江京墨在大门前来回踱步,江夫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走到儿子身边轻声说:“回屋吧。”
“我在这里逛逛,消食呢。”江京墨说:“不过以后江家也得立规矩了,门禁这个东西也得有,哪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咱们江家当什么了。”
“对,”江夫人接着应道:“以后谁也不能随意出府,咱们都同意才行。”
徐嬷嬷在江夫人身边跟着。夜有些凉了,于是她对江夫人说:“天冷,咱们先回吧。”
江夫人不肯。今日人是她同意让走的,结果害自己儿子在大门这里等了半天,还死鸭子嘴硬说什么消食,她心里愧疚,要一起在大门外等。行了,这么一弄,江家大大小小全出来了,人虽不多,都在大门那边聚着。有下人不知情,问这是怎么了?干嘛呢这是?
小灯,又是刚来不久的小灯,又是那年幼的小灯,答了句:“元姐姐和他相公跑了。”
“啊?”那下人吓了一跳,接着问:“元姑娘有相公?”
“对,”小灯说:“寒月姐姐说他们是指腹为婚呢,这么晚不回来,指定是不回来了。”
旁边有下人赶紧捂住小灯的嘴,大家都朝少主看过去。江京墨此时背对着他们站在大门外,不知道听没听见。小六子赶紧驱散开众人:“瞎叨叨什么呢!”又小声指着小灯吓唬他:“小心徐嬷嬷掌你的嘴!”
众人拍拍小灯的头,都回房睡觉了。临走时还向小六子还指指少主,意思是少主今夜免不了心伤,你多安慰安慰他吧。
只要路口有声音,小六子都赶紧看看。江京墨倒好,人都走散了以后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小六子看这样子,心想不会站一宿吧。
终于,路边响起了马车的声音,缓缓向江府驶过来。江京墨忽然转身回了房,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让她滚去我那里。”
元一打开少主的房门,见少主正坐在那里喝茶。
江京墨头也不抬:“哟,元姑娘回来了。”
小六子见气氛不对,赶紧说了句:“人靠衣裳马靠鞍,少主你看元姑娘,她穿这身衣服多好看啊!”
江京墨抬起头,见元一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马面裙,上衣配一件淡绿色对领衫,确实,十分好看。
这身衣服,是司徒贤元在江南时便给元一裁好了的。当时担心一年不见,尺寸不合适了怎么办?不过今天元一试了一下,尺码刚刚好,穿上很有小家碧玉的味道。毕竟司徒与元一认识这么多年,她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适合穿什么样的衣服他心里是有谱的。
好看,确实好看,江京墨心里明白。小六子还在叽叽喳喳,江京墨说了句,你下去吧,小六子才离开。离开时松了一口气,还行,没生气。
小六子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元一自己也喜欢这衣服,见小六子走了也没了正形,拉着衣服转了个圈:“好看吗?”
江京墨这才说了句:“给我脱了它。”
元一没想到少主会那么说,撅着嘴要回隔壁自己房间脱下来。此时少主指了指地面,说了句:“在这儿。”
在这里?开什么玩笑?元一不听,正要离开,江京墨起身挡住了门。
元一见少主表情如此严肃,摸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听了话,把外面的绿裙脱掉了。
江京墨见元一里面的衬衣还是平日穿的,才多少放了心。
平日少主经常不打招呼便直接进元一的房间,元一和少主男女之间的界限也有些麻木了。她脱下马面裙后问:“不好看吗?”
“好看个屁,我最讨厌绿颜色的衣服了。”
“可是之前,徐嬷嬷逮到我偷药那天,你穿的也是绿色的衣服呀,不也很好看的吗?”
“就你有张嘴,偷药还好意思说。”
江京墨走到衣柜前,衣柜里都是男子的衣服。他拿出一件在西域作战时的红斗篷给元一披上,漫不经心地问:“今儿都去哪里了?”
“随便逛了逛,”元一边系着斗篷上的红绳边说。
“刚刚去哪儿了?”江京墨喝着茶又问。
“去烟柳巷了。”
江京墨刚喝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去那儿干什么?!”
“找人去了。”
“找人?”
“对,找人。”
江京墨端着茶杯悬在半空:“找谁?”
“说来你也得觉的奇怪,那个人的名字太神奇了。”
“谁啊到底?”江京墨皱着眉头问:“别弄的神神秘秘的。”
“那个人叫,”元一拧着眉头说:“戈景行。”
“那应该认识景和吧?”
“不,那人是家中独子,与景和不是兄弟,但也许是表亲。他不是和乐正和一起去朱府了吗?明日咱们去问问吧。”
“也好。”
听少主这么说,元一才放了心,接着说了一句:“在江家不也挺好的吗?干嘛非要回朱府,多无聊啊。”
“晚意养了一株水仙,他很钟爱那花草。阿音怕它枯了,晚意回来会不高兴。”江京墨解释道。
元一听主子这么说,一下子没了声音。江京墨觉的奇怪:“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有点困了。”
江京墨看着元一:“你想到什么,说就是了。”
“可我不知道怎么说,说错了再惹你不高兴。”
江京墨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我不高兴,你早干什么去了你。你说吧,我保证,我不生气。”
元一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我觉的朱晚意和他的夫人之间,真的好客气啊。”
“噢?是吗?”江京墨故意反问:“可是之前阿音对我说,现在晚意对她很好的。说现在两人走路时晚意会偶尔牵她的手,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现在,晚意睡觉时,都是朝她睡的。”
元一听少主这么说,心里忽然充满了悲伤。在别人眼中,夫妻与情侣之间最最基础,最最普通的相处,在南宫音这里,居然成了蜜糖一样的幸福。江京墨看着元一的表情,知道她与自己的感受是相同的,但南宫音甘之如饴,他没办法。
“你那是什么表情?”江京墨问元一:“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有。”元一并不敢向少主坦言自己内心的感受。
“我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
元一听少主这么说,许久才应了句:“我觉的,朱夫人好可怜。”
“是不是觉的人家不如你?”江京墨听元一这样说自己阿姐,心中更不是滋味,于是反呛道:“还是你好啊,你看看你那指腹为婚的相公,在赛场上走到哪跟到哪。人在江南也忘不了你,不是给你裁衣服就是给你捎点心,与你相比,南宫音在她丈夫那儿算什么。”
江京墨今日心里是有气的,话说出来自然也不好听:“某些人身上还有婚约呢,就又在山谷里和别人拜堂,这么水性杨花,南宫音拿什么和你比。”
元一听少主这么说自己,气的一下站起来。江京墨还是不依不饶:“怎么了,自己这么做的还不兴别人说了?”
元一面无表情,只能说了一句:“少主教训的是。”说完便回房了。
江京墨躺在床上,心里懊恼的要死。他知道元一今日故地重游,心中肯定是不好受的。可是刚刚嘴上又没了把门儿的,说出来的话那么难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看看窗外的月亮,已经很晚了,可就是睡不踏实。于是他起身来到隔壁门前,罕见地敲了敲门。
没有动静。他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回音,于是一脚把门踹开了。
元一换下了刚来江府时的那一身布衣,正在床前收拾自己的小包袱。江京墨全当看不见,问她:“咱们明日几时去找景和?”
元一把包袱打了个结:“什么时候都行。”
“你同我去。”江京墨说。
“好。”元一答。
这个回复,江京墨还是很意外的。元一也不看他:“我要睡了,少主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了”
江京墨说完,退出了元一的小屋。他总觉的不安,于是走到江府大门前,找了个背阴又有石桌凳的地方,交叉着手在胸前,安安静静地在那儿坐着。
过了一会儿,如他所料,元一走到了大门前,她刚要喊侯管家给她开门,被江京墨一把拽住了小包袱。
元一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少主,问他:“你在这儿干什么?”
江京墨反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元一没有想到,江家少主内心是如此轻视她,于是想趁半夜离开这儿。可少主拽着包袱就是不松手。元一也累了,于是松开那包袱,自己去开那大门。不就是一个包袱么,不要了。
江京墨扔下包袱,挡在门前,极不自然地说了句:“我我以后不会再那样说你了。”
元一把脸转向一边:“我不埋怨少主。少主不说,我也看不清原来自己是这样一个人。”
“你那样说我阿姐,我心里难受。所以”
“所以你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江京墨一只手拽着大门上的阀,另一只手放在腰上。他知道今夜怎样都是自己不对,可前面这位又软硬不吃,于是决定改变策略,拿出江家少主的气势来,占据主动权:“反正我都道歉了,赶紧给我回去睡觉。”
元一全当听不见:“我今儿非要走,你拦不住我的。”
“哟喝,”江京墨声音提高了八度:“我是少主还是你是少主?今儿我也不信这邪了,就不让走,你能怎么地吧。”
“江家少主,说话可不兴打自己脸的,你以前说过我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的。”
“怎么着?你姓元你说话就能不算数了?你说你要伺候我的,你说你伺候我一辈子的,你现在跑了算干什么的?”
“我是说着玩儿的。”
“我也一样。”江京墨拉着门栓:“我也说着玩儿的。我花钱买来的丫鬟,凭什么想走就走?”
两人像小孩子一样,摁着这几句话来回吵吵,谁也不让谁。元一又说:“江家少主不一般啊!去别人房间从来不敲门,江家就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吗?”
“你是女的吗?女子哪有看蹴鞠比赛的?女子哪有围着球场跑的?我看你也别当什么丫鬟了,咱们拜把子吧!”
小六子起夜出来,听两人吵架听的津津有味。不过一不小心踢到脚边一块石头,发出了很大的动静。元一吓一跳,一下子跳起来挂在少主身上:“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东西?”
江京墨心里的气一下子全消了。他放开拽着门阀的手,双手抱住了元一,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没事没事,可能是猫猫狗狗大野猪之类的,别怕别怕。”
听周围没了动静,元一回过魂儿从少主身上跳下来,又一把推开他:“我厉害的很我才不怕呢!男女有别你给我放尊重一点!”
江京墨无语问苍天。他翻着白眼把手又放回门阀上:“我就不该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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