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蕙清一直在谢若清的房间里待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只是呆呆地躺在床上,二姐姐开了小型投影仪到房间的白墙上给她放电影,她就在那看, 也不挑片子。
至于放的什么……嗯,谢若清心中的内娱现代电影服化道天花板,小○代。
不管这剧情怎么样,至少它的配乐和服装造型没得说啊!她本来想放的是穿prada那部, 但考虑到谢蕙清的语言接受能力, 还是先从中文电影放起。她可不觉得,现在蕙清的状态还能注意到字幕,还是用听声的吧。
“好看吗?”谢若清的小书桌在卧室的另一个方向, 她回头看着谢蕙清, “要不要我再给你拿点爆米花, 或者叫点炸鸡什么的。”
谢若清的影片清单里当然有高质量电影,但蕙清现在需要的就是商业片,她今天被灌输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谢蕙清麻木地摇摇头,她看上去脑袋空空。好吧,至少电影里的漂亮衣服可以一点她的注意力, 让她好过一些。
唉——谢若清在心里叹气。就算蕙清没说, 她也大概能猜到会是什么。这种突然能够自己掌握命运的惶恐, 应当把蕙清吓坏了。
在面对这样天旋地转的巨大变化时,惶恐竟然是最真实的反应。道貌岸然的贵族很清楚特权从何而来,在形势翻转时能够迅速适应新的规则,企图成为新的利益既得者;而被关在内宅中的女性,到死都未必知道自己遭受了怎样的剥削,甚至以成为一条好狗而洋洋得意。
即使是到了今天,驯狗者也没有一刻放弃过对女性的驯化, 甚至有不少女性依然在宣扬当狗有多好,主人有多疼爱她,她是怎么打败另一只狗成功讨主人欢心的。人在驯狗,狗也在驯狗,真是世间奇景。
李静雪给谢蕙清的这剂猛药是急了点,但效果应当是很显著的。谢若清承认,她之前没想到蕙清的问题会有这么严重,甚至到了提起“人生规划”,都会下意识逃避的地步。
她总觉得封建生活对她来说很苦很苦,但今日才明白,投胎到高门,养在正院的她已经非常幸运了。她不用受庶民百姓艰难求生之苦,也因为还保留着原来的记忆,又有清醒的母亲庇护着,才没被封建社会同化。
如果她真的以新生儿的方式诞生在古代……谢若清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的心情也被带着有些低沉,此时手机里弹出了郑毅发来的消息,是关于g市的天气预报。
今晚粤省的天气可能迎来较大满减——啊不是,是气温骤低,让她风扇开个定时的就行,不要再贪凉穿短袖睡衣,不然第二天早上醒来容易感冒。
嗯,北方的朋友可能不太了解,在帝都已经下雪的冬天,粤省也是可以穿短袖的。
谢若清看着自己身上的短袖短裤:……
虽然她还没有答应要复合,但即使是以追求者嘘寒问暖的身份,郑毅也真是有够了解她的。
她想了想,决定先把手机放下,过半个小时再回。要是立刻就回复,郑毅肯定也要回,那这循环反复就太麻烦了。
绿信没有消息已读功能,实在是太好了。它比扣扣还简洁,连在线状态都没有!
谢若清将手机放到一旁,用电脑登录扣扣。她才半天没看,就已经积攒了很多未读消息,都是想找她约单的。
自从她把个性签名改成【随时接单,给钱什么都画】后,找她的甲方就层出不穷。因为她前段时间不再摸鱼,出单效率一下变得特别高,还让她的名气有了一点小提升。
唔……等清完手头上这批,就暂时歇歇吧。她可以再报个班,认真磨练一下画技,下次开稿后就小小地涨价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
她还琢磨着,如果蕙清以后想当服装设计师,不要求有多高的绘画技巧,但至少要能画出自己脑海里想象的东西。不过现在服装设计都是电脑绘画比较多了,她要不要先买台高配置笔记本回来准备着?
就算蕙清不用,将来她也可以玩玩看嘛。
谢若清打开她的排单日程表,都已经排到下个月中旬了……反正现在不缺钱,那就先不接新单了吧。
她,二十五岁的自由职业女青年,现在都还能从母亲手里领零花钱,吃穿住行水电燃气——哦,他们家几乎不开燃气——都不用她操心,生活用品永远在用完前会出现新的(快递纸盒),买衣服买化妆品买玩具都能领到专用资金。
以她爱宅、低物欲的生活习惯来看,四舍五入,她现在不用自己支出生活成本,赚的每一分钱都直接流入储蓄。
感恩伟大的母亲,谢若清之前还以为自己要赚钱赡养父母祖辈,没想到却活成了啃老族的样子……
她把个性签名改掉,再编辑好一条消息,挨个复制到约单的对话框里,婉拒了金主爸爸们。
有人追问她什么时候再开单,谢若清回复:【看群里什么时候有活动,可能会配合拍卖稿位,开常稿也许要明年了。】
嗯,明年,至于是新历还是农历明年,这个不好说(doge)
谢若清在多平台都有接画稿单,扣扣这里有个常驻的千人群,里面富婆特别多,设子和稿位上万都不稀奇,过年时间往往价格会更高。
她看了眼常驻群的画手小群,里面有个投票,是以圣诞还是以元旦为主题办一个盒蛋活动,因为这两个节日离得很近。
两种主题她都能画,但她还是顺手在元旦那里投了一票。之后她就关掉群聊,等群主通知结果就行。
按照排单的安排,她明天就得出一张立绘。今晚本来想摸鱼等明天再说的,但既然她的床上已经躺了蕙清,那她正好提前画点吧。
秒针滴答向前走,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躺在床上的谢蕙清已经看完了整部电影,目前都到了片尾致谢环节。
它的剧情饱受争议,但服饰审美到今天还没过时,光是看那一长串的品牌感谢名单,就足够让谢蕙清咂舌。
她大概猜到了二姐姐放这部电影的用意……也许是她在委婉地表达,建议她选择服装设计师。古今的服装风格和样式都有很大的变化,但她最大的优势其实是审美上的直觉。
别看她好像只展示了搭配能力,但古代贵族的衣物鲜少有成衣,基本都是由养在府上的绣娘和织造高级定制。要选择哪种颜色的布料、绣上什么花纹、细节处如何缝纫……用理论去指导别人干活的事情,她都是很有经验的。
谢蕙清都没发现,她竟然不知不觉认真地考虑了起来。电影向她展示了现代都市纸醉金迷的浮夸生活,让她在受到冲击的同时,也短暂遗忘了李静雪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
但生活不会容许她一直逃避某些事情——比如她迟迟没有回到2号房睡觉,大姐姐都亲自来这里找她了。
谢芷清已经换上了长袖长裤的睡衣,她推门进来时先扫了一眼,然后打趣道:“你们在这悄悄做什么坏事呢,都不带我一起。”
谢若清停下画画的触控笔:“那就得问蕙清啦。她这嘴可硬了,在我这看了一部电影都还没撬开。”
迎着大姐姐疑惑试探的眼神,被调侃的谢蕙清有些脸红。她现在的心情早就平复下来,没有刚出门时那么惶恐,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似的。
谢芷清笑了笑,反手将门关上:“这屋里就咱们姐妹三人,不如就来一场走心的谈话局——是这样说的吗,这新词我都不太会用。”
谢若清点头:“是这样说的,要谈话局也可以,先把你左边的耳机摘下来,禁止偷偷学习!”
谢蕙清:……
大姐姐这也……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很惊诧于人竟然可以热爱学习到这个地步。那些英语句子她只能听懂开02倍速的,稍微快一点、复杂一些就能让她抓瞎,偏偏大姐姐越挫越勇,每天都在“培养语感,打造外语环境”。
被抓包的谢芷清也没半点心虚,淡定地在床边坐下,蓝牙耳机收进口袋的盒子里。
看上去,她是真的打算认真和姐妹们聊聊天了。
干说没意思,谢若清去厨房的冰箱里拿出几包果冻、奶酪和巧克力,再提上几瓶果汁,从零食柜里拿出奶香味瓜子。
谢若清的房间里是铺了泡沫垫的,这玩意比地毯便宜多了,弄脏了不用清理,直接换新的也不心疼。三个女孩直接席地而坐,她再从衣柜上方拿出她的折叠小桌板,将零食饮料摆在上面。
“有点宿舍生活的感觉了。”她笑道,“这还是我大学住宿时的配置,现在气温慢慢降下来,我得给你们房间的上下床楼梯也铺上专用的海绵垫,不然冬天踏上去还挺冷。”
上学,学生宿舍……这些词汇对谢芷清和谢蕙清来说充满新鲜感,她们有点期待离开家,住在学校的生活,却又很担心自己不能适应。
听若清说,宿舍里可没有家里那么多方便的现代科技产品,很多事都需要自己做,她们之前学习如何用扫帚时,可是闹了不少笑话。
谢若清见她们都有兴趣,就以校园生活作为谈话局的开端。她其实已经和母亲商量过,给家中兄弟姐妹们找好了私立学校,高中、初中和小学都在它的开设范围内。
这所学校的师资力量还可以,教学硬件也不错,宿舍和食堂环境在中小学范围内算顶尖的,而且它的校服还挺好看,按照季节和使用需求来分的话,大概有十几套的样子。
嗯……唯一的问题就是学费特别贵。不过对于李静雪来说,要花钱的问题那都不算问题,不就是买几支股票的事么?而且优等生不仅有学费减免,学校每个月还发生活补贴,为了提高生源质量也是非常拼了。
提到这事,谢蕙清就尴尬地低下头。不用多说,大哥和大姐姐估计能拿到这份补贴,她和嘉安注定是要缴齐所有学费的。
嘉宁不算,他这种已经被省队看上的好苗子应该会挑个训练基地附近的中学,有这层身份和关系在,估计很多学校都会抢着给他留个学位,万一他哪天真的拿了世界冠军,那就是赚大了!
就算他一天都没来上过课,只要挂过名,那就是“我校培养的优秀毕业生”。
至于嘉平,那就更别说了,他上小学都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了体验普通人的童年生活(……)不用想都知道,但凡小学老师们知道嘉平有多厉害,都会恨不得把他当成神仙那样供起来。
思及此处,蕙清又有些郁闷。私立学校的学费是真的很贵,虽然她知道母亲不会在意,但她就是……没那么有底气。
姨娘盛宠时,应当给嫡母添了不少堵吧?嫡母推出来的通房生了女儿,姨娘就跟着生女儿;嫡母生了第二个嫡子,姨娘也生下了庶子……
谢蕙清以前当然偏向姨娘,但是当她有了婚嫁的观念,也知晓自己身为国公府的小姐,肯定会嫁到外头做正妻时,再去看姨娘的行为,心里就没办法那么理直气壮了。
谢芷清察觉到她的失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地和谢若清交换了个眼神。谢若清转而自然地提起,这所学校的宿舍都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间配置,还有独立卫浴,这样她们的洗漱时间会非常充足,不用像她当年似的,下午放学还得掐着时间洗澡吃饭,每天过得像打仗那样。
果然,蕙清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宿舍环境上。谢若清拿出学校的宣传图册,翻到宿舍生活部分给她们看。
确实是上床下桌,只是床铺到底狭小了些,宿舍整体面积也不算大。谢若清给她们安利了必备好物——遮光床帘。
“把床帘挂上,至少在宿舍内就有自己的隐私空间了。”她用平板打开桃宝,搜索关键词给她们看,“瞧,什么花纹和图案都有。而且中学宿舍都是统一开灯、熄灯,有了床帘挡光,早上醒来时就不会被灯光刺激到眼睛。”
虽然现在就考虑住宿要准备什么似乎有点早,但没关系,就当是带姐妹们畅想校园生活了。而且谢芷清的目标是在明年春季入学,也就是两三个月后了,不算很久。
学霸谢芷清想的也和别人不同:“遮光床帘,这是好东西啊。这样宿舍统一熄灯后,我在床帘里开台灯学习也不用担心影响到其他人了!”
而且别人都不知道她在学习,还以为她老实睡觉了。在宿舍的黑暗中,她要在床帘里卷死所有人(bushi)
谢若清:……
谢蕙清:……
谢芷清:我的心里只有学习jpg
谢蕙清忍不住问她:“大姐姐,你真的有那么想考女状元吗?感觉你也太努力了,什么事都能想到这上头去。”
“想啊,特别想。”谢芷清笑眯眯地说,“我和大哥是同一届入学,同一年高考,我当状元,那他就没有了。啊,真是想想他们的表情就觉得高兴。”
他们?这里头指代的范围……
谢若清还在想这事呢,谢蕙清就先惊呼起来:“你要和大哥竞争同一个状元?这、这不是……父亲也许会……”
会叫你晚一年再考的。
连谢蕙清都能想到的事情,谢芷清更是想到过了。她摸摸蕙清的头:“不是我和大哥竞争同一个,粤省每年有几十万考生,我们是在同时与几十万人竞争。大哥于我而言,只是这几十万之中的一个罢了,对大哥来说,我亦是如此。难道父亲还能叫他们全部再等一年,让大哥拿状元不成?”
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谢嘉衡当年能有“令天下考生不敢与他当同期”的名声,除却他本人的确才华横溢外,也有家世的成分在。
国公府世子要走一条风光的科举路,谁又犯得着非得同期竞争呢。即便是有与他不相伯仲的,出身也不如他,万一真的挡了他的道,也要掂量一番值不值得被世子记恨。便是再等几年,又能如何?学识又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只要继续研读,还会日渐精进,就当是厚积薄发,韬光养晦吧。
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完全的公平。谢嘉衡的运气其实很好,从前别人为他让路,在夏国高考却不需要他为别人让路。
谢若清心想,要是她当年大学毕业后选择留在帝都……不过她大概率也是混不上帝都户口的tat
如果和郑毅结婚倒是很容易——看,即使是在现代,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靠自己努力打拼也比不上嫁人能获得的资源。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对她提出分手才感到那么震惊吧。
独立打拼很难,嫁人躺平享受看起来十分轻松,这个社会总是在无时不刻引/诱着女人,让她们选择“光明的捷径”,从而慢慢失去话语权。
谢若清收回飘远的思绪,再看谢蕙清的表情,似乎是又陷入迷茫了。
她忍不住笑道:“高考分文理科的,大哥读文科,大姐姐想读理科,他俩就算同期参加考试,大姐姐也抢不了大哥的状元,她逗你玩呢。”
啊,是这样么?
谢蕙清松了口气:“我就说嘛。”
要是真的用同一张考卷,争抢同一个头名……她能理解大姐姐方才说的意思,想要当状元,眼光就不能局限在自家人之间的竞争,外面的对手还有很多很多。但大姐姐话语间流露出的针锋相对,却不似作假。
也许,只是姐妹间开个玩笑?
“我还不一定读理科呢。”
谢芷清打个哈欠,而旁边的谢蕙清难以想象她会做这个动作,这也太不优雅了,不像是大姐姐!
谢·贵女典范·芷清甚至还开了包果冻,也不用勺子舀出来小口小口进食,而是直接用嘴吃,谢蕙清就更是吓着了。
这个世界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吧……谢蕙清都懵圈了,先是母亲说了些“惊天动地”的话,然后又是大姐姐失去了往日的风度,难道她是在做梦吗?
她宁愿自己真的在做梦!
谢芷清又开了一个果冻,这小果冻的横截面也就她半根手指那么长吧,这么小的东西还得用勺子舀,那得多费劲啊。
有这时间,她都能多背两个英文单词了。
她吃完两个果冻,才不急不慢地说:“我目前是对理科比较感兴趣,但还不一定。如果我更适合文科的卷子,那我肯定选文科,反正我想读的专业文理科都能报。”
谢若清问:“大姐姐想考什么专业啊。”
谢芷清:“外交学院的外交学。”
哦豁,难怪她对英语这么执着,原来是想要考这个专业。谢若清有点头疼,大哥想考公务员,大姐姐想考外交学院,这两个都必须经历政审,偏偏他们家这个特殊身份……
对比起来,外交学院分数线特别高都不算什么了——毕竟谢芷清的目标都直接剑指省状元,到时候清北都任挑,只要能过政审,外院当然也不在话下。
谢蕙清的脑袋又没跟上,她不知道应该先诧异于那一件事。她的嘴巴张了又闭,最终决定先说:“可是大姐姐要读文科的话,大哥不会读理科的……吧。”
“嗯。”谢芷清点头道,“他肯定是读文科最有优势,在记忆和运用这块,他最擅长不过了。无论是政治感悟,还是历史分析,都是他的强项,他不可能读理科的。”
那、那你就应当选理科啊!谢蕙清虽然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但她的表情已经表达了一切。
谢芷清又笑了:“我管他读什么,咱们考场上见,凭实力说话,没有谁要让着谁的道理。”
她还是补充了一句:“也别觉得就一定是我俩包揽文理科状元,粤省人才济济,我不过是把这个当成目标而已,不敢说这是囊中之物,对他来说也是一样。若是只顾虑自家人考什么,那就是坐井观天,眼界狭窄了。”
谢蕙清脸有些红,低声应了声是。她得上网去查,才知道外交学院是什么,外交学又是什么。看到就业方向的其中之一是国家外交部时——这个部门也是刚查的——谢蕙清瞬间觉得大姐姐的形象更高大伟岸了。
“很了不起的专业。”她由衷赞叹道,“代表国家形象,和其他国家打交道,大姐姐这般有志向,父亲肯定很高兴。”
“应该会吧。”谢芷清轻描淡写提起,“不过我还没和他说过呢,和母亲也没说。等什么时候挑个有空的时间,我再告诉他们。”
什么?!你自己就定下了!你自己定了?!
谢蕙清急得都坐直身体,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在对上谢芷清的视线后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是认真的——谢蕙清无比直观地感受到这一点。大姐姐不是在于谁置气,不是随口一提,是她真心实意觉得,这件事她自己能决定,只要挑个时间禀明父母——也不是商量,请教,就是告诉他们一声,就可以了。
她怎么赶擅自做主啊!
谢蕙清很想问出这句话,余光又瞥到那份母亲给自己做的计划书。她一愣,似乎母亲也是说,给她提供了一点备选方案,让她自己决定……
至少她还是在母亲为她考虑的框架内,只是做选择题就让她感到惶恐,但大姐姐已经直接做成填空题,甚至是论述题——接下来的几分钟,她都听谢芷清的人生规划。
除了英语外,她还想再学习一门外语;她拟好的关于外交、国际时政、国际关系的入门书单;有哪些国际组织在夏国有办事处,是她在大学期间能去实习的……她为自己考虑得非常长远,甚至连寻找怎样的伴侣,能够支持配合她的工作和理想的都想到了。
谢若清听了都竖起大拇指:“这也太有规划了,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执行力,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二十多岁还是只废物咸鱼。”
这话肯定是自谦了,谢若清的存款和生活质量在大学同届毕业生里属于佼佼者,能排在她前面的都有家庭背景加成。
谢芷清也只是笑道:“各人有各人最舒服的生活状态,你的时间就很自由。”
谢蕙清听得晕头转向,这是她从未触及过的领域,似乎每一个字都是新鲜的。大姐姐怎么能想出这么多“规划”,什么学生活动、实习……她通通都不明白。
她不由产生了强大的崇拜感,此刻觉得大姐姐的头发丝似乎都是会发光的。同时,她的胸腔也在剧烈颤抖。
嫡母说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她没办法再予以否认。因为大姐姐已经证明了,从前的那些东西全都是错的,她能光明磊落地说出她的“野心”,表达出自己与兄长争锋的气魄,这些行为以前是万万不行的,会被批评为“不守妇道”、“不修妇德”,女人怎么能和男人争个高低长短?
但是被谢芷清说出来后,谢蕙清又被她的话说服了。她的光芒实在耀眼,蕙清难以将她和任何负面词汇联想到一起,她已经隐约意识到,什么妇德妇道,大抵都是些驯狗的手段。
——谢芷清是人,又不是狗,那她又何必要遵守狗的规矩?她是人,所以可以决定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才不屑于驯狗者丢下的几根骨头。
被驯养的狗即使跑出内宅,也会因为缺少生存能力而很快死在野外。当狗饿得受不了时,又会灰溜溜地回到宅子中,或是去往更大的庭院,那也不过是每日绕圈跑的地方更大了一些,骨头更好吃了点,照样要摇尾乞怜。
但谢芷清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命运,她有清醒的认知,并为自己规划好了一切。谢蕙清知道,就算家里没人支持她,大姐姐也能按照她自己的计划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帮助。
学费和生活费,都有国家助学贷款,她自己也能想办法卖画、打零工赚钱。尽管谢蕙清觉得大姐姐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但她真的做好了全靠自己的最坏准备。
她是有离开内宅底气的,夏国能给女人提供工作,允许女人做买卖,她就能获得经济来源。有了钱,再加上夏国的法律保护,就没人能对她的人生选择指手画脚,哪怕是父亲也不行。就算她做了惹父亲生气的事情,父亲最多与她断绝关系,但没办法强制她低头——
如果她不靠家里,自己也能活得下去,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住她。
当狗长出锋利的牙齿,足以咬断世间所有锁链时,当它具备在宅子外的天地生存的条件时,当它敢于反抗,不贪图那几根骨头时,驯狗者将再也困不住它。
因为那一刻,它就不是狗了。
那她……谢蕙清小心地、试探地朝这个方向想了想。如果是她,能不能规划出自己的未来?
虽然有大姐姐的示范在前,但她仍然充满着对未知事物的惧怕。大姐姐这么优秀,她能做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吗?
她的念头刚升起,就像被浇上一盆冰水,让她又失落起来。
而谢芷清则是拿起这份被放到一旁的计划书,翻开了第一页。
“蕙清,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你的人生规划。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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